石头的抵达（4首）

《石头的抵达》（4首）

1.《过石拱桥》

石头垒起石头

河为界，转向桥相连

彼岸的大樟树，由翘首远望

变为近的荫凉

此岸的石板路，由小巷

延及无限的纵深与开阔

蓑衣斗笠，出门了

去那边垦荒种豆，回这边院坪赏月

独轮车上桥了

吱吱吜吜，大于水流淙淙

车上的蘑菇竹笋，过河就进入幻想

河，让他的远行推迟

桥，让他的陶瓷瓦罐过岭南、下南洋

她在桥头，水面为镜

远方的风穿镜而入，留下或转程

2.《碎石》

铁锤，锤下

一石碎为多块

碎为一分钱、一角钱的收入

碎石铺马路

马路翻新，碎石成了碎渣

铁铲，铲走

一角线、一元钱的收入

模糊

几十年前的打工场景

碎石的碎影仍积于我的体内

剔除了又来

不知是负担还是财富

3.《当只剩下石头》

过深山小路

歇破旧茶亭

视线总想穿透密林灌丛

透彻明了它们的背后

而我的身背

星星眨眼，莫名物游走

丁香花隐匿

一切，与我若即若离

树枝在那摇晃

难判断是风所为

麂子奔跑，追逐它的是谁

踪影难觅，影

在峡谷升降起伏

同行的老李说

坐下吧，坐那石头上

上路时带着

当无物可用时

石头可以依赖

4.《石头的音符》

（1）

小河岸边，他以石头为凳

坐听落日下山的声音

以石头为脚垫，眺望飘向山外的流云

石头，因为他

而半陷泥层，沉默地生根

与大榕树的根系，错杂在一起

那天

阳光、流云还在头顶

鸽子的哨音从山那边传来

他顺着河流弯过九十九道弯

弃船上岸，阳光依旧

流云很是新异

（2）

带不走的石头

被她搬到河床，当洗衣石

浅流击石，有种声音在河水的喧哗之外

从水纹验石纹，此石

原本就由河水滋养，由木杵校音

石亲于水，她亲于石

木桶装好洗净的衣服

她要回家，空白的河水绕着闪光的石头

喧哗之外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3）

她静听，声音似乎

借云朵回归、河水溯源

她感觉，家中门窗也收到同频音讯

听者在旋律上看到自己的脚印

有船工号子，盖过了河流的所有

那引领号子的人，陌生又熟悉

三四年了，河床尽管没有改道

却盛满大榕树舍弃的音符

左右河流的情绪，涨潮落魂

是他，他回家了

连同那块石头，石头上无数的水滴

拖着发烫散热的涛声

石头，终究静寂

把声音交还给主人

他（她）们本就是串联的音符

2023.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