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

小小说

钓（1475字）

房元东

那个姑娘又来了！

真有意思，这几天都这样，九点来，十一点走，就像上下班似的。

我突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正准备收鱼竿的时候，看见这辆老年代步车慢悠悠地停在了钓场边上。接着，就有一个漂亮的姑娘从车上走下来:虽然已是初夏时节，她却穿了一身长袖衣裤，头戴一顶遮阳帽，脑后撅着一个马尾辫，穿着一双极为普通的运动鞋——一手拿着鱼杆，一手搀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向河边走来。

我心里禁不住暗暗发笑起来。说实话，别说鱼情不好，就是好时也没见她钓上几条来，只是，这姑娘通身洋溢的青春气息，以及那满脸天真无邪的微笑，还是挺招人喜欢的。更何况，他对老人是那样的关心和体贴！就是每次和我们见面，她总会甜甜的微笑着和我们打招呼，嘴里还叔叔大爷的叫着。

老王看她领着老人家，半天钓不到一条鱼，心里有些不忍。见她和老人家有说有笑，非常亲切，认为她是个大孝女，临走时把鱼都倒给了她。没想到，他这一带头不要紧，五六个钓友们纷纷把自己钓的鱼送给她。而姑娘则是来者不拒，微笑着说声谢谢，就把鱼都收下了。有一次，我们五六个钓友都把鱼给了她——得有七八斤还多吧，她竟高兴的两眼放光，直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好个贪心不足的姑娘！再一再二不再三，人们开始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她家里到底有多少人，连续好几天了，这么些鱼她吃得了吗?都弄哪里去了？

有一个钓友说，他早晨来时从钱家庄集上路过，在鱼市里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姑娘，背影感觉有些眼熟。

又一个钓友也说，昨天在无忧镇的市场上，他也看到了一位侧面像她的卖鱼姑娘……

人们开始从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鄙视她，甚至也不再愿意和她说话了。

但是，人们很快又从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明亮，她的微笑是那样的天真无邪，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悦耳动听，她对老人是那样的体贴入微，怎么能和一般的世俗小人划上等号呢？只是让人想不明白的是，那些鱼究竟去了哪里呢？

姑娘依然那样微笑着，在老人的慈祥的目光里挂饵、抛竿；鱼儿依然在水里欢快地吃饵，撒欢，可就是不上钩。姑娘一点也不急不躁，一边一杆又一杆地钓，一边心平气和地和老人拉着呱。真让人觉得他们不是来钓鱼，而是来喂鱼的。

可是，看看姑娘半天没有一点鱼获，人们又情不自禁地生起同情心，又都把鱼送给了她。更何况她对老人是那样好！反正钓鱼人大都不爱吃鱼，拿回去也是送人。与其送给别人，还不如送给她呢。看在老人的面子上，这样还能落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我这次多了个心眼，没这样做——因为我今天钓了三条七八两重的大鲫鱼。要知道，在鱼资源越来越匮乏的情况下，钓一条半斤沉的鲫鱼是多么不容易。再说，我孙子刚从南京回来，正在家里望眼欲穿地等着要养活鱼玩呢！

于是，我收拾好钓具，直接骑上那辆电瓶车，抄近路向家走去。

没想到，刚走了五六里路，电瓶车居然没电了——原来是昨天晚上充电时没有插好电源。离家还有二十多里路，这可如何是好！万般无奈，我只好推着电动车走。因为附近没有村庄，也没法充电。走了还没有二里路，我就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好不容易挪到敬老院门口时，天已经快晌午了。我刚停下喘了口气，一辆老年代步车在我跟前慢悠悠地停了下来。车门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里面还有那位老人。原来正是那钓鱼的姑娘。她望着我，关切的问，大爷，怎么啦？我苦笑着回答，没电了。

您先等一等，姑娘对我说，我先进去安排安排，再给您想办法。说着，便开着老年代步车向敬老院里面走去……

望着姑娘消失的身影，我恍然大悟，原来，姑娘在这里……我飞快地从车上拿下鱼护，跟着姑娘向敬老院里走去。鱼护里的那三条大鲫鱼正欢蹦乱跳着……

写于2019年8月6日

修改于2019年12月1日

此文发表于《娱乐体育新老年》2020年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