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母,名叫王自珍。娘家是仁怀市合马镇焦家屯的,祖母一共四姊妹,排行最小,自小性格活泼开朗。也是一位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农村家庭妇女。
祖母生于1946年七月,一个体态偏胖、个子偏矮的农村小老太太,长着一双慈祥的眼睛。生前,队里有几个和她玩得好的“闺蜜”,经常聚在一起唠家常,说说笑笑,再苦的日子也就这样熬过来了。平日里爱好唱花灯和唱山歌,像什么采茶歌之类的对祖母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在那个年代,越有调调的曲目越受祖母喜爱!尽管生活平淡朴素,但是,祖母总能在平凡的日子里找到快乐。
小时我听祖母常说,她在小学时,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也是班里的“歌手”,特别喜欢唱红歌、唱老歌,在学校参加唱歌比赛就获得过不错的名次,学校还奖励过她一块手帕呢。当我听见祖母讲述这段经历时,我感到既钦佩又好笑,钦佩的是祖母的良好表现得到了学校和老师的认可,值得赞扬;好笑的是学校只是发了一块手帕而已,竟让祖母如此高兴。是啊,那时候的物资很匮乏,经济水平还很低下,奖品的轻重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一种认可、一种勉励、一种态度。
遗憾的是,祖母连小学都没毕业就退学了,据说是就读了个一年级还是二年级?对于那个年代的农村家庭来说,一个家庭人口多是很平常的事,除了家庭的正常开支,也很难再拿出钱或者借到钱来支持子女们读书的,当然,这也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农民的思想观念被现实束缚了,他们通常认为,只要有力气、会做农活和家务就行,没必要学太多的文化知识,所以,那时候人们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并不高,子女要不要多上几天学也无所谓了。
年龄总是被时间无情的向前推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旦到了适婚年龄,该结婚的就要结婚,该出嫁的就要出嫁。祖母作为一名普通而又平凡的女性,农村的风俗礼节自然也是少不了的,结婚已是迟早的事。说到那个年代,对于女性来说是要求裹小脚的,祖母也不例外,只是祖母出生那时没有那么严格了,所以,祖母虽然也裹小脚,但相较于其他女性来说,不是特别明显。
自从祖母嫁到我们家,她在婆家的勤劳朴实是周围地邻有目共睹的,对内要照顾家庭,对外要维系各种关系;对上要孝敬公婆,对下要抚育两儿两女;直到后来祖母老了,也还在照顾我们这几个孙子孙女。在我小的时候,父母就外出福建打工了,家里只留下我们几个孙儿陪伴着祖父祖母,我们成为了留守儿童、留守老人。因此,我们和祖父祖母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们期待我们快点长大,可我们却担心他们一天天老去。
从我记事以来,祖母对我们孙辈的偏爱都是自始至终的,祖母没事时总喜欢去邻居家唠家常,一去就要聊好几个小时,但每次一去邻居家有什么好吃的给她,她自己总舍不得吃,都要放在兜里带回来给我们吃。
每次过完年后,村里的许多年轻人即将外出务工了,此时,祖母总会用白布将家里的腊肉、豆鼓和核桃这些农家特产打包缝好,托村里的人帮忙给我老爸老妈他们带去,祖母常常担心自己的儿女们在外是否周全,每逢香会就会在寺庙里焚香祈祷一家人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祖母是勤劳的,她用矮小的身躯撑起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以前我们住瓦房的时候,祖母用她勤劳的双手,每年过年都会养两三头大肥猪,差不多每头有四百多斤重,一头拿来卖,一头用来过年,因此,我们家的油水也还算充足。除了养殖,祖母在耕地种植上的本领也是数一数二的,种玉米、种水稻、种小麦、种高粱……样样都会,并且量多质好,尤其是在仁怀这个盛产酱香型白酒的地方,高粱成为必不可少的原料,祖母种植高粱就像是抚育自己的孩子一样,用心用情用功。
祖母是节俭的,一生勤俭持家,每年,她的两个儿媳、女儿和亲戚们总会给她买新衣服,她总是舍不得穿,每年她的柜子里堆满了崭新的衣服和鞋子,可就是不愿拿出来穿。有一件特别破旧的衣服,我曾几次提醒祖母扔掉,可祖母总说:扔了可惜了,找块布补一补还能再穿两年。就这样,不断的在缝补中过着惬意的生活,或许这样,她才能感受到自我舒适和满足吧。
祖母是念情的,记得2011年,老爸老妈从福建打工回来,我们家开始修建新房屋,主体框架已经出来了。某日中午,祖母的娘家传来噩耗,说祖母的三哥去世了,祖母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哀叹两声后一言不发,一个人一拐一拐的走进厨房了。后来,我看见祖母在厨房一边淘米一边止住声音流泪,看着祖母如此伤心难过,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人世间没有什么比失去亲人还要痛苦了。祖母的三哥,我喊三舅公,年轻时对祖母这个亲妹妹也是爱护有加,在那个挣工分、用粮票的时代,本就不富裕的三舅公也时常接济我们家,祖母感恩三舅公这份手足之情,我们互相帮衬着,这份手足情令人敬仰。
2013年的十月,我的这位慈祥的祖母辞世了,永久的离开了我们。那时我正在读初二,当班主任告诉我,祖母因急性脑血栓未抢救过来而过世的消息后,正在上早自习的我内心如闪电一般,慌乱如麻,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仿佛整片天空都黑暗起来,我匆忙叫上弟弟请假回家。我们起初是计划打车回家的,但是那天早上不知为何一直不见有车,所以,我和弟弟就选择走路回家,从鲤鱼滩走路到方家寨,大概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到,在步行的每一分每一秒里,仿佛是在给自己留出设想的空间,或许,这不是现实,只是个梦。一路上我在心里一直默默自问:这不可能的,祖母上周还好好的,祖母才六十多岁怎么可能就过世了,祖母可能只是昏睡过去了……,我真不敢相信祖母真的辞世了。
当我和弟弟抵达家门口时,我看见院坝里站满了来帮忙的左邻右舍,此刻我的内心又一阵翻滚起来,我慢慢走进堂屋,看见已经设置好的灵堂和摆在右手边的棺材,此刻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倚靠在棺材上大哭起来,眼泪和汗水交织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泪了?只知道最疼爱我的祖母永远走了。
追悼会的前一天晚上,我本想给父亲说,安排我在追悼会上发言,可我没敢开口,我怕我在会上谈及同祖母一起生活的点滴时,会因悲伤而哽咽,不知所云,只好放弃在祖母的追悼会上发言。从此,也许千年万古就真的难见祖母音容了,想念祖母时唯有期盼在梦中相见。许多话儿和无尽的哀思只有寄托给明月清风,让它们捎给祖母吧!祖母走后,父亲和幺爸为她包了坟,修建了“大房子”,也算是对祖母生前无尽的恩泽,表一点寸心吧!
祖母临走时说:我不怕死,我就是舍不得我的这几个孙孙。是啊!祖母对我们的爱是无私的,她所有的牵挂都在我们几个孙辈身上,或许,只有我们作为小辈的陪伴才能给她晚年生活带来些许欢乐和期望。
转眼又到春天播种的季节了,昨夜,我又梦见许久未见的祖母,她的面孔还是如此亲切、熟悉。在梦中,我又看见她拿着锄头戴个草帽在山坡上除草挖土,她勤奋持家的身影尽现眼前,仿佛这些年,祖母一直未曾离去,她的名字和足迹始终被我们放在心里,深深铭记。
祖母,在人间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