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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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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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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妈给我做布鞋

干妈给我做的千层底布鞋,耐穿又耐磨,穿起来温暖又舒适。童年的时候,我的干妈张姨年年给我做新布鞋,我却没有亲口叫过她一句干妈。

小时候家里穷,兄妹多,记忆中很少穿过买来的鞋子,穿得最多的都是母亲亲手做的布鞋,但是母亲每天又要去生产队里上工赚工分,也很少有时间做鞋子,每年能给我们五兄妹一人做上一双鞋子已经不错了。

为了给我们做鞋子,母亲可以说是见缝插针地利用时间。赶晴天备袼禙,老家土话叫袼巴子:就是趁中午放工吃过饭的那一会时间,用面粉打一盆糨糊,然后先用刷把在面板上刷上一层糨糊,再把从破衣服上拆下来的旧布头一块一块地铺平在面板上,再用刷把刷一层糨糊在布上,再在刷了糨糊的布上又贴一层布头,如此反复,袼巴子就备成了,然后把备好的袼巴子拿到太阳底下暴晒,晒干后的袼巴子就是一整张了,轻轻一揭,就从面板上揭了下来。

夜晚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我们做作业,母亲就在旁边剪鞋底子:就是把按照一家老小的脚的大小用旧报纸剪出的鞋样子,放在袼巴子上照样子剪,两三块剪好后的袼巴子再摞在一块,用白布条滚一圈边,一个鞋底子的雏型就成了,这样的鞋底就叫千层底。母亲上工的时候就把它连针带线地别在裤子口袋里,趁劳动中间休息那一会儿或者是开队会的时候,纳上两行,就这样早也纳,晚也纳,到了每年年底,母亲总能让我们每人都能穿上新鞋子过新年。

母亲做的新鞋子,我们都是像宝贝一样地爱护着,不到天气特别寒冷的时候都不舍得穿,在家里能打赤脚的时候还是打赤脚。即使是在上学的时候,如果遇到下雨天,道路泥泞,因为怕弄湿新鞋子,就把鞋子脱掉装在书包里,赤着脚去上学,快到学校了,再在学校旁边的水田里把脚洗干净,穿上鞋子进教室。一到放暑假就早早地把新鞋子洗干净,放起来等开学再穿,一个暑假都是光着脚在地上走。

同生产队的张姨,跟母亲比较要好,有一年腊月底送来一双新布鞋给我,紫红色的灯芯绒鞋面,小巧的鞋带子,很好看,穿在脚上又漂亮又大方,都不舍得脱下来。我很纳闷地问母亲:她为什么送新鞋子给我呢?母亲就逗我道:她是你亲妈,你是从她们家抱来的。我听了不相信,大声地反驳道,不是的,不是的。母亲又绘声绘色地讲起来:有一年的正月初三,你爸去她们家拜年,看见她们家床上躺着一对双胞胎女娃,样子可得人疼,你爸喜欢得不得了,正好咱们家那时只有两个男孩,就是你的两个哥哥,人老三辈没有姑娘,你爸很想要个姑娘,就把你抱回来了……我没有听完母亲的话就发起了脾气,把张姨送的新鞋子从脚上脱下来扔在了地上,然后不顾冬天的寒冷,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在我孩童小小的敏感的心灵里,得知自己是抱养的,不是父母亲生的是多么令我伤心啊!从此后在这个家里,我再也得不到长辈的宠爱,再也不能和兄妹们相亲相爱了,因为我不是亲生的,与家人之间自然就有了一层隔膜,肯定会受到排斥,甚至学校的同学知道了也会看不起我了,我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就越哭,几乎痛不欲生了。母亲还在旁边刺激我:咱家里穷,小孩多,没有好吃的给你吃,没有好穿的给你穿,你亲妈家里条件比咱家好,你还是回你亲妈家吧!我听了更加生气了,边哭边分辨道:不是的,不是的,她不是我亲妈,我不要她的鞋,还爬起来把她的鞋捡起来使劲地扔出了大门口。

那时父亲也放年假回家过年了,看见我闹得不可开交,急忙走过来安慰我:大丫头,别听你妈打胡说,没有的事,你妈是逗你玩的,快起来!边哄我边伸手来拉我,我死活不肯起来,还赖在地上闹着,从太阳西斜闹到天黑,从天黑闹到半夜,晚饭也不肯吃。后来母亲怕我坐在地上久了,把身子冻坏了,这才过来解释道:妮子,妈是骗你的,妈和你张姨关系好,你张姨家孩子少,想认你做干女儿,好让她家华子有个玩伴。鞋子是她送你的,你以后就认她做干妈好了,她年年帮你做新鞋!我不认,我不要!谁让你说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我还在生着气。母亲又边拉我边道歉说:妈是逗你玩的,好,算妈说错了,好吧!你听话,起来,行不行?不行,不行,就不行!那晚我是真的恼了,我不明白的是:大人们要我们小孩子认干亲就好好地和孩子商量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编排说我不是亲生的瞎话呢?这有多伤害一个孩子幼小的心灵啊!

我虽然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愿意认张姨做干妈,但是张姨依然年年给我做新布鞋穿,张姨家的独生女儿华子一直都以为我是她的亲姐姐,从小就跟我特别亲,经常跑到我们家来找我玩,上学来找我一起去,放学等我一起回,家里有好吃的也总忘不了带给我一把,正月间,妈妈让我去张姨家拜年,一家人待我非常热情,一个生产队这样近,也不让我走,非让我在她家住两晚,和她家华子睡一个床上,他们看着我俩时眼里那份欢喜地样子真像是得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我初中毕业离开家乡,然后就失去了联系。三十年的光阴一晃而过,直到2017年6月,我接到了远在上海发展的干妹妹华子的电话,两姐妹谈起童年往事,禁不住热泪盈眶。

那些年穿过的干妈做的,温暖了童年艰难时光的千层底布鞋,重新在脑海里浮现,那结实的布鞋千层底上的一针一线都曾经倾注干妈多少的心血和爱啊,可是儿时倔强的不谙世事的我,竟然没有亲口喊过她老人家一句干妈,也不曾对她老人家说过一句感谢的话,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找干妹要来干爹的电话,即刻打给他们,这一声亲热的干爹干妈经过了三十年的光阴终于喊出了口,这一声亲热的干爹干妈经过了三千里的辗转终于传到了他们的耳旁,但愿能够温暖他们苍老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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