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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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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里的童年

人至老年,已经过了许多的“年”,可以说遍尝人生年味。但令人最难忘的还是岁月沉淀后,珍存下的童年过年的片刻场景以及所滴沥的儿时味道。清晰记得儿时每到除夕夜,母亲都要从蒸锅里端出一瓷碗热腾腾的鸡蛋糕(羹),放到今天看来很寒酸(当时已是非常丰盛)的炕桌中间,再点上几滴芝麻油星和老醋。金黄鲜嫩的蛋羹,就成了年饭桌上最美颜,最诱人,最令人垂涎的主打菜,堪称皇冠大肴了(偶尔会有极少的牛羊肉)。由于鸡蛋在那时担负着“农家银行”的功能,要用它去兑换更重要的生活必需品,一年间极少能光顾自家餐桌。因而那种蛋的鲜味就成了家人们经年的渴望,特别馋人。面对香喷喷的蛋羹,顾不得许多,那刻一家八九口人每双眼睛都是放光的。往往一人一小勺(至多两小勺),瞬间风卷残云般就见了碗底,汁汤皆无。尽管争到舌尖上的膏乳只是稀薄的一丁点,可这已经是一次期盼已久的荡气回肠了,一次只有过年才会有的豪享受。尤其那由芝麻油和老醋烘托出的蛋腥味,整整一年都会存留唇齿腹脏间不舍的散去,永驻在了心神里。岁月变迁至多年后的如今,一家人年夜分吃蛋糕的情景画面仍旧每每浮现眼前。除了鸡蛋羹,还有一样是儿时的黄米年糕。不管日子多么贫苦艰辛,过年不能少的就是要蒸一大锅年糕,这是乡里传延已久的年俗,不可或缺的大年标配。没有蒸年糕的过年是不可想象的。为此,进了腊月门母亲就早早地在忙碌操持了。按照俗习,蒸年糕前全家人要里外大扫除,然后每个人无论老幼都要挨个洗澡洁身。接下来用石碾子将原谷碾出黄登登的米粒,拿出先前攒下的大红枣,当年产的新红豆,用清水泡发,再赶早去村里磨坊排队磨出细面粉。一切材料准备就绪,就全家齐上阵,抱来深秋时就专为年底蒸年糕储存的干棉花柴、豆桔等火力足,燃烧时间长的硬核柴火。正式开启蒸糕模式。

整个年节,蒸年糕是乡里最隆重、用时最长,最精细,也是最有仪式感的年事了。年糕蒸熟蒸好,标志着年节进入高潮。整个流程全由经验丰富的母亲主持。满满一大铁锅粘糕上灶,配料、火候、用时、技巧,各个环节都是非常讲究认真的。随着粉面果仁的依次下锅,灶火的烧旺,蒸熟要持续一两个小时。伴着灶火的燃烧,水的沸腾,铁锅内发出咕咕的水开声,蒲篷锅盖下的笼屉开始升腾出白雾水汽。这时寒冷的屋内已是热浪扑面,弥漫出喷鼻的米香、果香,沁人心脾。稠密的热气旋盘绕在梁顶高层,从门窗缝隙和房檐下争相挤冒出室外。哗哗的水开声逐渐激烈起来,宛如一首特别的节日奏鸣曲,在窗外半空烟花的辉映下,室内骤然变的飘渺奇幻了。年糕还未熟,一屋子浓郁的节日氛围、四溢的年味就足够令人陶醉了。年糕出锅不是即食的,待稍稍降温冷却,要切成薄薄的片,装入干净的大笸箩和篮筐,放至没有灶火的厢房及室外冷冻,以满足整个正月的食用。如果哪天要吃热年糕,须上锅重馏。碰上运气好,母亲会拿出一小碟珍藏的白砂糖,晶晶亮地洒在绵软的热糕上(或蘸上吃),那就足够奢侈了。平日里,我等不及,这种酷似现今切片面包状的冻糕就成了我最贪恋的美味,常常设法从梁柱下悬空的篮筐中抓出几片偷吃。混合着米、豆、枣的冷香,也混合着柴灶烟味和淡淡母体馨香、夹带着冰碴的硬糕片,被我迫不及待地咬碎吞咽进饥饿的肚囊里,溜溜地滑入心田,凉丝丝,甜丝丝。借着年节的恩惠,凭着一副少年肠胃,那会儿吃得就是那个比冰糖葫芦还爽的凉甜劲儿。那番悠远的惬意与满足感远不是当今消夏的冰激冷饮,高档饕餮大餐所能比拟的。

片片年糕、碗碗年蛋羹,粘结的是故乡山水的灵秀,凝炼着土壤的本色晶醇。它们因岁月而稀贵,因时令年节而恒久。它们穿越漫长时空,镌刻了我的记忆,绘就我的童年绘本。其稚嫩纯淡的香芬,固化为永葆鲜活的新流,常品常新,回味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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