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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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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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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 别

告 别 

短篇小说

                    向家运

 

那时我讨厌夏天。

夏天的热,焦躁不安的知了,无边无际的幻想,单调乏味的生活,黏湿的汗水,摇曳在空中的风扇,还有……许多许多。灰白的个人时代。

那时是放暑假的时候。

在和几个朋友挥手告别过后,夏天就来临了。校园里嘈杂的人声,树林中的花鸟蝶都在远去。剩下的是无休止的作业和整日漫无目的闲逛。那又是一个漫长的夏天。

细细想来,我这个人并没有太多的朋友。无论是从小学就开始一起上学放学的同学,还是常常在足球场踢球的队友都一样随着岁月的冲刷被我遗忘在了记忆深处。到现在,我已经连他们中许多人的名字都忘却了,从某个角度讲,我是个很无情的人。但这个世界上无情的人有很多,我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前几年我记得我最期待的事就是放假,因为放假就可以逃避学校老师和恼人的同学。我一直都执拗的认为那些同学和老师都是些俗不可耐的人。我厌恶俗不可耐,所以厌恶他们,厌恶学校,厌恶我周围的一切,厌恶这个充满庸人的世界。当时正是青春躁动,与我相同的少年有很多。我那时也认为我应该做点与众不同、出类拔萃的事。常常引起的结果是别人把我当成精神病患者。到后来我才发现我其实也是个俗人,俗不可耐的那种。

 

当时做过的许许多多傻事,现在想起来也是觉得幼稚得可笑。那时因为反抗爸爸要求理发师强行剪掉我并不算多的头发,就曾离家出走急得妈妈和亲戚们全城找我,后来终于在广场找到了我,才知他们一宿未睡。

后来也还做过许多可笑的事,但再也没有离家出走过了也没让爸爸妈妈为我那般焦虑过。

夏天的白天是难以度过的。在我生活的南方更是如此湿热的空气里浮着焦躁不安,以及让人犯罪的冲动。所以整个白天基本都只能待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事也不能做。我惟一可以做的事就是看电视和小说。有时家里也会传出些乒乒乓乓的声音,地上则是一片狼藉,这都是表弟表妹的杰作。我喜欢他们,喜欢他们的朝气、童真,还有他们的想象力。姨妈们有时会很忙,她们就常常把小家伙拜托给我。也好,有了他们我的夏日多出许多欢快的笑声。

就这样,我的夏天有了冰激凌、有了棒棒糖、有了咸蛋超人。我旁观他们做游戏,小家伙们的笑声让我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我小时候所能玩到的玩具很少。所以那时的每件玩具都会被我开发出多种用途。例如,像麻将一样的小方块不但是英勇的士兵,还是作为建筑金字塔的材料。我的创造力和逻辑就是在那时培养来的。

      

看电视看多了便觉得人生很无聊了,想着生活竟是这个样子。除了吃穿住行唱歌跳舞结婚生子以外,人就成了一团空虚的肉体,人生就是行尸走肉。

       于是开始看书。家里还是有不少的藏书,但由于种种原因大部分都被爸爸用极不人道的方式捆在了大大小小的麻袋中。我能看到的书实在是微乎其微。尽管如此,我还是看得很充实。那几十天内,我极少出门。看书占用了我全部时间,吃饭看、入厕看、睡觉也看。妈妈有时也会抱怨道,“哎你这崽崽看书看到饭都不吃了,看书都能看饱肚子啊?”这时我就回她,“这是知识,晓得不?知识就是财富,有了财富,还怕饿着肚子啊?”这时她就开始唠叨我,然后我就迅速逃进卧室。更年期的妇女妈妈可惹不起啊。后来在暑假过完时我发现我的视力下降了许多。以前视力下降是玩游戏的时间太多了。而现在却是看书导致的。命运弄人啊,我在心里感叹。

       但当时还是在看着。在暑假过了一半的时候,终于有朋友赖不住寂寞给我打来了电话,是阿刘。他问我作业有哪些,然后问我做好没有。接着他和我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挂掉电话后我感到很愉悦,手舞足蹈起来。我看到表弟用怪异的眼神望着我,于是我拍拍他的肩膀,愉快地说,“走,老哥带你去摸螃蟹。”

                            

炎炎夏日实在是乏善可陈,除了看书,就是陪表弟表妹下河捉鱼、放放风筝啥的。所幸的是暑假即将过去,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我读的高中是在区里,因为是住校,所以不放心我的老爸就陪我一起去。当时老爸刚读研归来,县里安排他在电视台上班,但几个二本学院都想要他去教书,可是县里不放人,在那段时间里老爸无事可做,干耗在电视台。我们去的时候照例是乘坐汽车,老爸一人在售票处买票,我闲着无事,到处瞎逛。在检票口我发现了王磊,一个兄弟伙。我正准备叫他时突然感到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下,我回头一看,是挂满笑容的肥仔。“你小子来好久了?”肥仔问我。

“你猜?”我问,“你和王磊一起来的?军帅呢?”

“我们来好半天了。军帅昨天就去了,拽啊,他提前一天就去上网去了。”我看见王磊走了过来,他问我,“到了给你开台机子不?”

我摇了摇头,“那个算了吧,我老爸和我一起去,而且还要到个高三老师家里待大半天。慢死了。”

“那好,我们就走了哈,票都买好了。就这班车。”肥仔挥挥手里的车票,作出告别状。没聊多久,他们准备告别了。

“嗯,那你们先走,晚上我找你们。”我也挥了挥手,有些失落。

 

在车上。

边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风景,还边听着老爸的啰嗦,我感到很痛苦。天堂与地狱同在,命运给我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我觉得那个《大话西游》里的唐三藏都比不过我爸,人家唐三藏再啰嗦也才几分钟,而我爸呢,不但话说得滔滔不绝,而且每句话不重复个二三十遍是决不罢休的。可想而知,我有多么的痛苦。

好容易才熬到了终点。接着又是些程序化的过程。等我把东西费力地扛上了七楼,老爸给我些生活费,然后又是废话了一半天才离开学校回家。因为回去不急,他乘坐的是火车。他不让我送,我也就去干自己的事了。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但空气中的热还在。我吃了碗炒面就急急忙忙去老地方寻找故人。如我所想,我在net bar的角落轻易地发现了他们——肥仔和王磊。

“玩好久了,你们?”我用双手重重拍在肥仔的肩膀上。“没好久,才个多小时而已。”肥仔用力抖肩,把我的手弹开,然后又说 :“你能不能不搞突然袭击啊?每次都吓死个人。”

 “呵呵,这有什么。让你居安思危嘛。”我用力又拍向肥仔,可惜这次他躲开了。我又看了看王磊,他在玩跑跑卡丁车。我真是不能理解,好大个人了还在玩跑跑幼稚得可笑啊更可笑的是成千上万像他这样的人,玩着小学生的玩意,我当时这样想。

然而在以后的岁月里,当我看到有人笑我玩DNF的时候,我才明白其实游戏是无年龄大小的,只要有人就会有游戏。有无数的人就有无数的游戏,游戏因为我们而精彩。

可我那时还没这种觉悟,所以我大肆笑话王磊。他不耐烦了,说我影响他操作。

我讪讪一笑,也去开了台机子。

……

看到我也上网了,他们就退出各自玩着的游戏,叫嚣着和我挑DNF。我轻蔑笑,“来吧,让我来‘爱护’一下你们。输了别哭鼻子哦。”

……

 

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一节节的课、一段段的时间和一些惨痛的经历所组成。这离我们幻想的美好相差太远,然而这就是生活。生活从来都不美丽,一切都那么的平庸,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因为它的真实,所以我们才去幻想生活的美好。

可惜的是,某一天当你在生活与生存面前苦苦挣扎的时候,你会发现生活离你已经很远了可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抓住生活。

 

时间流逝好快,吃饭、上课、做作业、逛足球场、上网……还记得开学分班那时很戏剧性的一件事,我从理科班分到了文科班,肥仔和王磊从文科班分到了理科班。而阿刘和我从原来的班级分到了一个班,我敢说这些事的背后冥冥之中有命运的安排。分班后,我们慢慢适应了新的陌生集体。再然后,时间就到了深秋,一眨眼之间半个学期就这么结束了。我们依旧喜欢上网、聊天、饭后逛足球场等。我们生活的核心就是上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已记不住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可惜此时并没有乌鹊,只有几个难熬漫漫长夜欲上网的家伙。大秋天的,确切说,此时是星期五的深夜。翻墙出去冷死个人。可就是冷死个人,我们也还是翻了墙去上通宵。沿路的路灯昏暗,正如朱自清所写:像渴睡人的眼,没精打采的。

没精打采的不仅是灯,还有人。 

由于军帅手在前天体育课上扭伤了,所以翻墙很慢。我们翻下来半天,他才下来。等他翻下时,我们已经小盹了会儿。他过来把我们叫醒,但我们眼睛有些睁不开,又过一会儿,眼睛才开始正常工作。然后大伙就直奔圣地net bar。我当时有理由充分相信,如果亲爱的祖国让我们去参加奥运会的短跑项目的话,我们一定可以为国人争光,创造新的世界纪录。

 

很多时候很多人会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很多东西在没有得到时我们是千方百计获取,可是我们一旦得到了,就没啥感觉了。我们上通宵也是这种感受,很多时候上网都是漫无目的,而又一想到包包里本就所剩不多的money,我们常常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此刻我们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许多人也有这种感觉,明知毒品有毒,也还是要抽。我们亦是,很多时候上网并非是在上网,只是一种生活的方式,一种宣泄,一种惯性而已。至于怎么形成的,我不知道。

我们下网走出net bar,便被迎面而来的刺骨冷风包围,害得我们差点缩回了网吧。“哎呀,已经是星期六早上了。”阿刘说了句,他最大的特点就是爱说废话。“那你以为呢?”王磊也开了口。“吃饭了,再到教室上自习。”军帅打着哈欠,拖着腿往早点铺走。“,吃饭了到教室补补觉。老白出差,不来学校了。”肥仔也是打着哈欠,他已经坐到早点铺桌子上与睡神进行战斗了。“饿,老板,给我们每个人来三根油条,一碗豆浆,快点啊遭不住了。”我扯着嗓子无力的说。

……

上教学楼时,因为不在一个班,我们走散开了,阿刘和我慢慢走在楼梯间。在教室的过道上张涛迎面而来,他劈头就笑:“你们又去了,狂野啊。”阿刘了一声,走进教室。我在外面和张涛聊了一会儿也进去了。

张涛这个人,怎么形容呢,那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思想成熟,从幼稚园出来就直接来上高中的。我的描述有点夸张,但这却是事实。

自从那次他和阿刘去上通宵,他被抓住之后,在班主任阿毛虚张声势的恐吓之下把阿刘给暴露了。至此以后,阿刘和他的关系就一落千丈,再后来两人的关系就逐渐冷淡了。

不过话说回来,阿刘这个人也比较宝器。遇事还容易往死胡同里钻,我早前跟他说过,可他死不认账,说什么也不承认。我对他也只好作罢。宝器就算了,他还自恋,我对他很无语。因为这些原因班上男生少有与他深入来往的。也就是说,班上女生对他的印象倒是不错。这似乎逻辑上说不过去,可这是明摆着的。因而在每次我俩没钱而又急需用钱的时候,他都会挺身而出,义不容辞地去向女生借钱。到最后我把所欠的钱凑足时,又是由他交还给女生,不仅好事都让他给做了,而且还向女生讨了乖。那个嫉妒啊,我就不说了,心里潮水泛滥。

 

班主任阿毛一般是第三、四节课准时到学校,只要把握好度,睡两节课就起床,我们就能百战百胜,让他无把柄可抓。此刻阿刘和我坐在教室最后,靠近窗帘的桌椅上,并用了一大摞书遮住脸——毕竟做贼心虚啊。做贼心虚,人之常情,要克服它谈何容易啊

两节课睡得快,如果不是阿刘摇醒我,我还会一直睡下去。“怎么了?”我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下课了,课间时间二十五分钟,去足球场醒醒神,阿毛下节课要来。”阿刘边说边走到了教室门口,在等我。

 

足球场人很多,包括踢球的不上自习的走读生,一对对貌似情侣的男女,一些志同道合的睡男女,还有躺在塑胶草地上晒太阳的享乐主义者。阳光正暖,的确是个睡觉的好日子。我眯着眼,足球场尽头处是肥仔和王磊,没有军帅。

我感觉军帅和我们几个的距离越来越遥远,自从分班以后。他与他们班的同学玩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和我们呆一起的时间明显地少了。他开始有了他的圈子,虽然我们之间还有来往,可是已成了熟悉的陌生人。这种变化我们都心知肚明,但都没有点破——越这样,越难受。是什么将我们划分为不同路的人?是什么让生命旅程列车上的人一个个分道扬镳?我默默仰头思考。望见尚早的温暖太阳,我想,夕阳尚远,但夕阳必会出现。

                           

LSK想什么啊你?快过来。”王磊在足球场尽头叫我。虽然已是秋天,可肥仔还在吸小布丁,他向我挥手。他们一直叫我LSK,我很厌烦这个称呼,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给我起这个外号的,但他们一直叫到了现在,以后也会这样叫。所以他们叫多了我也就无奈默许了,没法子。“老色壳”这个外号虽是不雅,但我怎么也不能算是个正人君子,将就凑合吧,呵呵。

我搞不明白他们两个这么晚到足球场干什么,还叫上我。虽然说,足球场尽头有个卖零食的小铺子。可学校有几个小超市,他们用不着为了吃零食跑到这儿吧。边想我边跑过去了。

“来,吃点薯片。”肥仔向我扔来几包不明飞行物,他两个果然只是为了吃而来。“不会吧,吃个东西也走得太远了吧,好像到了天涯海角。”我有些抱怨,不客气地撕开一包不明飞行物,吃了起来,果然是薯片,诚不欺我也。

“呵呵,这叫高雅懂不?”王磊用眼神怜悯地望着我,Ors把我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傻儿。这两个傻儿精神太好了,我想,还是早点回寝室睡觉好。

“滚,你这叫高雅?到足球场吃就叫高雅啊?那个啥,把猪疏个发型,也是高雅咯?还不快走巡夜老师来了你们就死得凄凉了。”我回敬道,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王磊还要和我斗嘴,无奈我和肥仔已走远,他只好跟上。足球场凉风习习,月儿正弯,可惜无人鉴赏它的风韵,微风中它正独自叹息。

在寝室。

在寝室过道。

我正在和阿刘扯牛皮。阿刘比较好色,在我们圈子里是人所共知。他对我们班的大F有好感。因为之前他还认识班一个女生也是F,为了区别本班的F我私自称她小F。阿刘说他看见大F进这班的时候就对她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在这里我要提一下的是我和阿刘是如何认识的。一进高中我们本来形同陌路,根本不认识但他的座位就在我前面,在某个星期六的一次自习课上我跟同桌说上网没网费了,然后阿刘多事地掉过头对我说他有。然后我就和他一起去上网,然后我发现他这个人比较不一般。就是很搞笑的那类人。我们相见恨晚,关系慢慢就上去了。后来,班上的人私称我们“两个神经病”。

我知道他对大F很感冒,但常常很可悲的是我和阿刘一起走在路上然后迎面遇见大F,大F和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把阿刘撂在那里干瞪眼。多少次都是如此,我们屡试不爽。不,是我屡试不爽。

每次这个时候阿刘都会向我诉苦,说他当初不该信彭X的怂恿,向大F表白。不表白的话,两人上课互发短信岂不乐哉?本来我一直就反感那些小小年纪就爱来爱去的事。可是,他一次次诉苦渐渐在我的心海荡起涟漪,我也起了些许变化。于是开始对他安慰。安慰他每一次体育课送水被拒的尴尬,安慰他每一次送礼物被扔的打击安慰他每一次心碎之后的颓废。然后他越败越战越战越勇,直到大F转校。

 

看着阿刘的故事,我想到了那句老话:青涩的果子是不会有结果的。这绝对是真理,真理永远不会过时。想着真理,我又想到了J,一个让我付出第一份真情的女孩,也是一个让我值得守候的女孩,她是个娇小、天真而又善解人意的美丽女孩,纯洁如百合。从初中见到她开始,我就知道我的这半生,已留下她的烙印,她的每一个笑,每一次深情回眸,每一次翩翩起舞都让我无法忘怀。我知道,我纸般轻薄的心已有了情动,再也无法将她抹去。

 

和阿刘扯了个多小时,然后催着他去睡觉。才上了通宵归来,他很兴奋。我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他和一般人不同,我们都是通宵过后睡一晚就OK了,而他却是通宵过后当天晚上精力旺盛,过后却需要好几天才可以恢复正常,这期间他会看起来病怏怏,如同死尸。进了寝室,我发现少了几个人,只有张涛和几个室友在聊女生啊什么什么的。我知道那些老油条又是去上通宵了。那几个老油条,上网比我们有瘾。我去窗边看风景,看着高大的梧桐树,看着高三下夜自习的学生,看着耀眼的酒店远射灯光……我想,在七楼除了冬冷夏热,爬坡上坎费力外,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极目楚天舒,望望风景。学校还是挺照顾我们这些莘莘学子的。看着看着,我发现对面女生寝室有人朝我们这边看来,长相没看清,太远了。所幸的是,女生寝室才楼,我看见她时,她未发现我,有趣至极。她看的是什么,我只有发挥想象力了。想着想着我就想起了那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梦 /你装饰了别人的窗。

我看了半天风景,厕所总算传来了捷报:“小飞哥,我屙完了。你可以用了。”我迫不及待钻进了WC,看了半天风景才换来一次一泻千里,心里很是不爽,暗骂了句:“狗日的,你迟早屙死在厕所里头。”

话说我们寝室这几个瘟神,强占WC多年,我们是忍了多年,但却又不好开骂,你总不能对他们说:“你个龟儿的,上个厕所上快点咯,耽误老子方便。以后不准你龟儿的用厕所啦,听到没?”寝室是个罪恶的地方,却有很多走读生都幻想它的好,无拘无束,自由坦荡。但正如《围城》写道: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在寝室居住也有寝室居住的烦恼,比如头天你把才洗的内裤放在阳台上晾干,可能第二天它就莫名失踪了;你的牙膏在你急需的时候常常出现在别个的柜子里;寝室里常常是烟雾缭绕,你对烟客们说出意见,他们反会说你干冲,不耿直啥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所以世上没有不幸福的人,只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管它美好不美好,生活还是在继续,我们的痛苦也还在继续。每天去食堂抢饭,晚了就没好菜了;作业不会做,抱起脑袋抄别人的;学校活动何其多,为了应付上面领导的检查,违心地帮学校做些假;放小假上网的学生好多啊,不快点冲就没机子了……我们在痛苦中迷失自己,我们在迷失里苦苦挣扎,我们在挣扎下缓缓追寻。追寻我们的价值。

快到元旦了,我、肥仔、王磊、军帅约着去爬山。阿刘要到舅妈家呆,来不了;喊张涛又嫌他麻烦;和肥仔同一个班还一起玩DNF的耗儿也要回家。没办法,人少了点,只好组成个“四人帮”了。

至于爬山的原因,就是上高中来之前只爬过一次。之前那一次爬山我清晰地记得是由于我们身上没有足够的钱才发起的,肥仔、王磊、军帅他们还在林子里屙了不少的屎,我也撒了泡尿。那次天气不错,我们躺在山顶草地上淡看着蓝天白云,细听着音乐舞曲,那次爬山经历要想忘记是很难。

然而,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发展,随着元旦临近,我们变得越来越懒,懒得动了,而且在此之前又受到一些事的洗礼。在元旦之前一周,我们班几个住校生半夜上通宵被逮到,据线人情报逮他们的正是三更半夜闲来无事去网吧瞎转悠的阿毛,又据线人情报说那家网吧有阿毛入的股。后来我还听说阿毛开了家糕饼店,一家养猪场。阿毛挺有钱的嘛,我想,元旦上网也挺不错的,只要不去有他入股的那家网吧。只是那些上错地方的烈士,哎呀,功未成,而万骨枯,实在是可惜了。

于是,我和他们商量这事,都没有异议,就此上网代替了爬山。直到我转校离开这所中学,我们都再也没有去爬过山。后来他们有没有再爬过山,我就不知道了。

 

幸好那次我们是去上网,而且还是通宵。阿刘也悄悄从舅妈家溜了出来,这充分说明了上网的巨大吸引力。他舅妈到市里办事,给他留了张百货超市的提货卡。这真是上天的恩赐啊,我们一致决定好好利用这张提货卡,除了阿刘。

由于是上网,军帅就和他们班的同学窝在另一个网吧玩CF,这个游戏玩的人的确很多,我、肥仔、王磊、阿刘四个人玩DNF刚好可以组个队,刷了一会儿图,我们觉得无聊,就开始PK起来,一队两个人。此时马路上车子很少,但路灯却扎眼的很。玩游戏是最易消磨时光的,尤其是晚上,尤其是学生。中途我去买了四瓶水,肥仔买了些零食,阿刘和王磊上了趟厕所。就这样,天就蒙蒙亮了。我看了看手机,已经是点,一阵困意袭来,我于是去洗了把脸,接着又叫醒熟睡的肥仔和王磊。

“走,下机了,出去溜达溜达。”我用力拍他们的肩膀,等他们起来。

“阿——欠——”肥仔打着鼻涕,显然是睡感冒了。 “嗯,等等。洗洗脸马上就好。”说完他们漫步走入了洗手间。

 

等待是最让人难熬的,因为你不知道你所等待的人何时会出现。幸好我和阿刘等待的人很有效率,没有等太久就出现了。接着,我们去河滨公园逛着醒神,河滨公园清晨有露水,还有许多叽叽喳喳的小鸟。在与烧一炉煤的老头聊了些打发时间的话题之后,我们又把许多时间消磨在运动器械上,接着一个多小时就不在了。然后我们去了区里最大的那个百货超市——离河滨公园并不远。然后我们顺利地买了许多的零食和必要的食品,阿刘心痛得掉血。之后我们在超市外面摆放的桌子上吃了起来,就在那个时候——我不得不再次说幸好那次元旦我上了网而且还是通宵。王磊给我指了个从我身边经过的黑衣妇女,低声说:“那就是J的妈妈。”听他所说,我立马转头往超市门口看,可惜人不见了踪影。然后,王磊又看见J的弟弟从肥仔身边过去,又给我说时,我再次无语地没有看见。我很失望。

但这说明一点,J一家从县里搬到了区里。而我从未在我们中学看见J,这又说明了一点J只可能在区里另一所好点的中学。明白了这一点,我从失望变为兴奋,所以后来我带上阿刘在那所学校寻找过几次。可惜,一无所获。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所注定,后来我还是知道了她的一些信息。

那是在期末考试前几周。一个在区里工作的舅舅,当然,不是亲的那种。所以他请了我,还有一些他们老家的学生一起聚餐,就是在这次聚餐上,我得知了J所在的班级。因为有个女学生就是那所学校的,并且与她同班,并且两人关系还不错。我和那个女学生吃饭时聊着聊着就很自然地聊到了她,聊与J有关的事。那次很愉快的交谈后来离开时,我让她替我向J问好。

回来的路上,我发现天上的月儿已经弯了,朦胧像笼罩了一层轻纱,好美好美。虽然天地间包含了太多的冷空气,但我已感到有些温暖。春天似乎快到了。

         

春天真的来临了,那是在下个学期。这个学期随着大F的离去,阿刘开始物色新的对象,寻着寻着他就和小F发短信聊上了路。几次在上课时他的动作都差点被阿毛发现,若不是我的防空警报,估计他的手机已经进了坟场。可就是这样,他后来还是奇迹般和小F约了会,再发展到后来,阿刘就开始约她吃饭。这可能是阿刘的初次,两个人聊难免会冷场,于是阿刘叫上我跟他同去,还说要给我个惊喜。什么惊喜呢?我想,不会是啥子礼物吧。然后我对他说,那我把J也邀出来。他说,好,多个人多些话说。于是我开始给J打电话,果如所料,永远是欠费。我只好用QQ跟她聊,但是她一直没在线。没得办法,我只好对阿刘说J不会来了。有些失望,J似乎上高中就没上网了,手机也常常欠费。根本就联系不上,J学习太认真了。有几次我都想去找她,但我想,还是算了。之前初中转校时都没勇气对她说我喜欢她,现在更加不可能了。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当时我的爱只是青春期开始时的感情泛滥而已,我所谓的爱只不过是自己心理上的需要,我的‘爱’只是一种纯粹的单相思。我的爱不是爱。春天真的来临了,但不是我的春天。

 

高考离我们尚远,然而我们已被卷进了高考的洪流我们不想一考定终身,然而却是无处可逃。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高考。为了高考,我们必须放弃一些东西,这些字眼我不想提及,比如友情,恋情。我想最好的方式是,离开。离开的话,就能从正面逃避以后它们的流失了,虽有无可避免,但却少去了许多伤情的故事。

可是我忘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放弃了高考。放弃了理想中的庸俗高考,俗世的美好生活离已是我们渐行渐远。

 

我们是一群热爱上网的愤青,我们奉行的原则是:无兄弟,不游戏。即使是在上网索然无味时,我们也还是玩着游戏。我常常会想,这就是命吧,我们这几个人这十几年过来就像一场游戏,而我们这一生也不过是一场游戏。无论多少卑微与尊荣、光辉与黑暗到头来不过是灰飞烟灭,成为断壁残垣而已。命运把我们聚在了一起,我们否认命运的伟大。我知道,我们这群人最好是分开,因为我们的未来。尽管人生只是场游戏,但我们还有很多年需要过好,所以我该离开了。此时老爸已经从县电视台辞去工作,被邻省一个二本学院人才引进过去,我下学期就去那边的学校读书,直到高考结束。我开始准备告别他们。我们的分开,标志着我们游戏生涯的结束。从今以后,各自努力。

 

阿刘约好的“晚宴”差点随小F的迟到而取消。幸好她在我们等得快发疯的时候及时出现了。小F也带了个死党,估计和阿刘的想法相同。小F给我们道歉,又说了些晚到的理由,我们也没计较。饭局在几个人的聊天中进行开了,每逢中途遇到冷场,我和另一个配角就为他俩烧火,这次吃饭进行风生水起。两个主角渐入佳境。

在快结束的时候,阿刘站了起来,他给小F送了件小礼品。我一看,是巧克力。我猜得没错,最后他也给我一样东西,从包装看,我不知道是什么。虽然他的惊喜并没有多大的新意,然而我很感动,因为他说,“这次吃饭还有个目的就是送别张小飞,因为他下个学期就要转校了。我们会在远方为他默默祝福,祝他一切顺利,考个好大学,愿他有个灿烂的前景。”我发誓,这是我见到的阿刘这辈子说过最正儿八经的话了。

“你转学到哪里啊?”小F听了,问我。我说:“我老爸工作转到XX省,我就跟着高考移民了,听说那边高考上一本挺容易的。上哪个学校还不确定。”“是这样啊

 

回学校的路上,我和阿刘慢慢走。看着天上依旧是很弯的月亮,我心生感慨。随后我就听到了一段比较抽象的旋律,听着很熟悉,是许巍的《蓝莲花》我知道,这是阿刘在一展歌喉。很多时候我都不得不承认我的歌声很不好听,阿刘嘛,就更不消说了,像驴子叫唤。但此时阿刘这个自恋狂,把自己的鬼哭狼嚎比喻成天籁之音,而我竟然忍住没有呕出来。毕竟是快要离别了,给他个好印象吧,我想。

阿刘喜欢唱歌,确切的说,是扯起嗓子嘶吼。他特别喜唱许巍的歌,我也喜欢唱许巍的歌,有时他还唱点硬派的中国式摇滚,我都还能回忆起以前和一起高high《梦回唐朝》《无地自容》的时候,他那个拿扫把当吉他,我左摇右摇屁股的丑陋模样,我俩还成为被同学一起呕吐的对象。但此刻我最想唱的就是《那些花儿》的那几句: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

我的那些花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

静静为我开着

……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

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

已经难辨真假

……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

散落在天涯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这样

各自奔天涯

……

这首优美感伤的歌我一遍遍地唱,阿刘和着。岁月的流逝会印证我们的离开,我们也终将离去在人海中,“无可奈何花落去,小园香径独徘徊。”我想我会在老死弥留之际回想那些往事,那些并不精彩而且还略带苍白的往事,我会回想起那唯一的一次爬山,肥仔、王磊、军帅在树林里屙屎,我会回想起每一天每一夜的侃侃而谈,还会想起J,想起在一起玩游戏的情景,想起……想起所有的故事。那些苍白的故事,会让我想起我的激扬岁月,虽苍白,但却真实。待到老去的那一天,我会对我的儿孙说:“我们那时没有花。”

 “你在想啥子啊?”阿刘的话语打醒了我的冥想。“没什么。”一起走进了学校。月亮正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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