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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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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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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源头

黄晓玲

二一二年九月,我来到水源头,成了一名特岗教师。

奇怪的是,水源头的河床上竟然看不到一滴水,全是密密麻麻的鹅卵石。进入村子的地方,一个小池塘极不和谐地躺在那里,村外的河道有少量水,想是水源头的水是在地下流动的。举目望去,山上几乎没有什么树,山风吹过,漫山的芭茅花相互交头接耳。

村子里星罗棋布地散居着四五十户人家,一座小小的石桥,像纽带一样把两岸的村民连结在一起。

学校只有两名老师,一个是当地的老校长,一个是我。学校有两个班级,十五个学生,一年级八个,六年级七个,都是本村孩子。不久,老校长办了退休手续,原先只带六年级的我就变成了双管齐下——两个班级一起带。一年后,学校又来了两个女老师,都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学校还是两个班级,学生有五个,一年级三个,二年级两个。

道路畅通的话,班车一天两次,开到村外的遥山沟。水源头人不多,基本是些老弱,很少有出行需求。很多时候,水源头的道路是不畅通的,特别是雨季和雪天。雨季的时候,滑坡、泥石流、山洪经常阻断道路;冬天,雪落在地上结了冰,人走上去稍不注意就会摔个狗吃屎,更别说行车了。遇到天灾路阻,班车有时开到遥山沟之外的八村,有时开到八村之外的德胜屯,最远的时候,只开到德胜屯之外的龙鱼。龙鱼到水源头,步行需要三个多小时。

时序渐进,四季更替。往返于水源头的路上,我们常会得到老天爷不同寻常的“眷顾”。

一次是回家。三十几度的高温,让晴雨伞完全失去了作用,我和母亲躲在伞下,被烈日炙烤得焦头烂额。逢着小卖部,就如行走在沙漠里的旅者看到了绿洲,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递过钱,拿走两瓶印着王力宏头像的矿泉水。母亲本是节俭惯了的,平时舍不得多花一分钱,但那一次,她没有说什么。水源头到龙鱼,途经五个村,我们买了四次水。

一次是返回学校。清晨起来,本是一碧晴空,快到遥山沟时,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突然下起雨来,雨点带着仇恨似地砸到树上、小路上,也砸到我和母亲的身上。不一会儿,雨点变成雨柱,雨柱变成雨瀑,平坦的水泥路面上很快汇成了一条小河。我们身处郊野,无处可藏,只好拖着湿淋淋的身子,一路趟着“小河”行进。

一天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一下就是十几天,平时滴水不见的河床上猛地涨满了水,洪水来势汹汹,席卷着它能吞噬的一切物事。

早上,我和隔壁的老师打开门,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抬眼望去,洪水漫过了马路……所幸的是,学校安然无恙,学生早在几天前就停了课。短暂交谈后,我们确定电没了,手机信号也没了。

就在我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学校下面的小路上出现一个身影,他头戴斗笠,身披一张塑料薄膜,小心翼翼地在洪流中奔走,原来,他是一个孩子的爸爸,来叫我们去他家里吃饭。

洪水过了好几天才慢慢退去,手机信号也是好几天以后才恢复。

几天以后,想是沿途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裹挟的了,那场势如破竹的洪水渐渐退去。我和母亲商议,就算是徒步,也要回一趟铜仁,人在身处危难的时候,更加想回到家乡的怀抱,想见见亲人们的面孔。

走到遥山沟的时候,几个妇人站在路边喋喋不休地议论,有一户人家,女主人因为回去牵羊,不幸被洪水卷走了,有家人的木房在洪水中被冲走。我们不禁一阵唏嘘,暗自庆幸学校对面桥下住着的女孩和爷爷已经被姑姑接走。

走到龙鱼,我们才坐上了车。

晚饭过后,村民们喜欢在马路上散步聊天。有几个“老人家”头发全白了,皱纹在他们的脸上乱爬。我称呼他们“婆婆”或者“公公”。熟悉后,他们和我母亲聊天,叙起年岁,知道他们只有五十多岁,我才不好意思地改称“伯伯”或“孃孃”。

他们有的是一个人在家,负责山上山下的所有活计,有的是和老伴一起,与老屋相守相望。水源头关不住年轻人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他们去了城市,有的带走了孩子,有的把孩子留给老人照看。也有一两个年轻人因为母亲高龄、孩子幼小而被羁绊在家。

村民们热情、善良。见我一个人在学校,老校长的妻子主动退出,不再给学生做营养餐,母亲便有了陪伴我的机会,每个月还能领到五百元的报酬。

村委会门前有一块空地。初到之时,校长说留给我和母亲种菜,一个七十多岁、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听说后,说地由她来种,菜长出来以后我们去摘,毕竟我们没有农具,也无法挑粪施肥。在水源头的两年时间里,我们自己吃的菜很少买,村民们送的都绰绰有余了。母亲呢,做饭之余,哪家有什么农活忙不过来,她都会去帮忙。

村民们吃苦、耐劳。水源头的村民,他们命运迥异,有的残疾,有的孤苦无依,有的横遭变故。但他们不沉浸在自己的悲苦里自怨自艾,而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在水源头这片土地上,硬生生刨出了自己的一方立锥之地。

出了学校,往左走,再过一座小桥,从平坦的田坝到陡峭的半山坡,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一些人家。有两位七十多岁的老夫妻,就住在那里。

不管是春夏秋冬,还是刮风下雨,在村里的小路上都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妻子空着手,走在前面,丈夫背着一只竹背篓,走在后面,他们用一条竹杖或者木棍相连。有点儿像令狐冲和魔教圣姑盈盈在电视屏幕上出现过的情景。令狐冲和盈盈之间的忠贞不渝,不就是像他们这样的吗?但在看的人眼里,感动的同时,又不禁生出些许怜悯。

他们是去地里干活的。丈夫的背篓里装的是农具、种子和妻子做的吃食。收获时节,他的背篓里装的就是农作物:洋芋、红薯、玉米、花生……如果你看到一只白色的蛇皮口袋横压在他的背篓上,那很可能就是稻谷。当丈夫的背篓里装满农作物时,他的背稍稍弯曲,步子沉重而艰难,妻子为了配合他,也把步子迈得很缓、很缓……

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实现翻地、施肥、播种那些繁重或者细腻的农活的,但他们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把太阳从东背到西,又从西背到东。

我和母亲去过老人的家,他家房子不大,破破旧旧的木板四处漏风,厨具擦得锃亮,桌椅收拾得很整洁。言谈间,老人表达清晰,面容慈和,仿佛从未经历过风雨。

本来,我以为这就是最撼人心灵的事情了,小路上的另一幅画面却又深深地触动了我。

那也是一位老婆婆。有一回,我看到她往家里走去,竹杖“笃笃”地点着地面,背篓里的口袋不知装着什么东西,把她娇小的身子压得弯了下去。老婆婆六十多岁了,眼盲,独居,她每天都会去地里干些农活。

我了解到,这几位老人都享受了低保待遇,不知道是一种什么信念,促使他们在身有残疾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不懈地劳作在土地上。

他们有没有子女,子女在哪儿?我也不甚清楚,在水源头的两年时间里,我从未目睹过他们的子女一面。

水源头的小河水不多,河床上铺满了鹅卵石,一到旱季,就再看不见一滴水了,人们浣洗都在马路下边水泥砌成的方坑里。可能也就是因为这样,小桥下的稻田边,分散着几户人家。

其中的一户,是一对八十多岁的老夫妻,每到周末,家里会多出一个女孩。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圆脸,长发,微胖,喜欢扎一条马尾辫,逢着人就咧开小嘴,用一双大眼睛看着你笑。

村里人说,女孩年幼的时候,她的爸爸就因病去世了,妈妈承受不了打击,偷偷跑了,从此再没回来过。老人忍受着丧子之痛,把女孩抚养成人,其中的艰辛,自不必说。

女孩在当地的乡镇读初中,每次来回,她走的都是村子西南方那一条山路。周六,女孩回到家里,在屋檐下给奶奶洗头,洗完以后用梳子理顺。奶奶看起来有些痴呆,任由女孩摆弄。爷爷神志还算清醒,生活可以自理。女孩照顾完奶奶,就开始打扫卫生、收拾屋子、洗衣、做饭……周日吃过午饭,就匆匆赶往学校了。

就在那年冬天,一场意外打破了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女孩的爷爷要去地里干点活,担心奶奶冷,临出门时,在火坑里填满了柴,把火烧得很旺。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路过的村民看到一股青烟从屋顶窜出来,烟柱越来越大。村民赶紧喊大家来救火,火被扑灭了,奶奶却倒在火坑里,再也没有醒来。女孩听到噩耗,奔回家里,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办完丧事,爷爷和女孩都被姑姑接走了。

听说,女孩初中毕业后,上了职校。理由很简单,高中花费多,无人承担,职校却有补助,加上低保待遇和女孩做点兼职,基本可以维持在学校的花销了。职校读出来,有了一技之长,找工作想必会更容易些。

女孩的命运就像水源头的水,再怎么经不住蒸发,哪怕是埋在地里,也会默默前行,而一旦遇上合适的时机,也会渗出地面,竭尽所能地流淌……

小路对面的半坡,住着一户张姓的人家。女主人六十岁不到,皱纹在她的脸上乱得没有规则,就像肆意生长的杂草,一双手也糙得如棕树皮一般。

2000年左右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儿媳生下大孙子,走了;几年后,第二个儿媳生下小孙子,也走了。大孙子上六年级,小孙子还在学龄前。平时,她上山砍柴、种庄稼、收割,回家后洗衣服、做饭、洒扫……小孙子和村里的孩子四处乱跑,大孙子放学后,就担负起照看小孙子的责任。

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在城里打工,每次挣了钱,会瞅空回趟家,把钱交给她保管。

她家房前长着几棵竹子,竹子一年年长高,不知不觉触及电线。一天,风吹竹子——刷、刷、刷……竹子摩擦电线——哔啵哔啵……电线起了火花,房子烧起来了,不多一会儿,火趁风势,一座火房烧得惊心动魄。

村民们拿出桶、盆等各种盛水工具,从小河边到张家,排成一条长龙,一个接一个地往上递水……然而,河里的水实在是太少了,人们眼睁睁地看着火房倒塌,另一座房子又燃烧起来……

等到一个多小时后消防车赶来,这场大火已殃及了七户人家。

房屋倒塌前,她从山上赶回来,冒着烟火,爬上和主房相连的仓房,使劲用什么撞击着主房,试图把仓房和主房分开。看着即将被大火吞噬的身影,村民都不敢近前,只在一旁大声呼喊,这时,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爬上仓房,一边大吼着一边把她拽了下来,我跟在后面,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母亲惊魂未定,搀着她来到我们的宿舍。我给她找来母亲的衣服穿上,为她梳头,这时,我才发现,她稀稀疏疏的头发已经烧焦了。

她哽噎着说,儿子和丈夫带回来的钱,她都埋在仓房的稻谷里了,有一万多块……原来,她那么拼命,是想要抢救出那一万多块钱啊!

后来听说,清理现场时,人们发现那一万多块钱被烧得只剩下一沓厚厚的小方角。

前段时间,我和母亲带着小闺女在小区外面的广场上乘凉,母亲和一位老奶奶聊天,发现她就是水源头人。于是,问起水源头人的近况,才知道,曾经的好几位老人都不在了。我心里想,他们在的,一直都在,他们化成了村口的某棵树,永远守护着那片需要庇护的土地。

留在村里上学的孩子,家里情况大多艰难。他们有的母亲出走,有的父母双亡,有的兄妹众多……然而,孩子们的求知欲极强,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心里怀着梦想和远方。

第一次站上讲台,给孩子们上了几堂课后,孩子们基础知识水平的薄弱程度,让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一天晚饭后,我和母亲出去散步,刚走到门口,几个孩子围了上来,带头的班长小心翼翼地说:“老师,你可以帮我们上晚自习吗?就像初中一样。”

“为什么呢?”看着他们充满期待的小脸,心里虽然猜着了原因,我还是这样问道。

“我们的基础太差了。”孩子们有点不好意思。

我心里虽然早就答应了,但这事还得找老校长商量。结果,我们觉得,晚上上自习不能保证学生的安全,决定下午放学后增加一节课。当时,农村学校上午九点上课,下午三点半放学,这样,孩子们四点多回家也不算太晚。

有一个学生,每天放学后都不急着回家,而是跑到我的宿舍,一遍一遍地请教她还没有弄懂的问题。这让我很感动,母亲把饭煮熟后,我经常留她吃饭。她家人看到天黑了,才来接她回家。

毕业前夕,六年级的孩子跟我说:“老师,我们从来没有去野炊过,你带我们去野炊吧!”和老校长商量,老校长一下子就答应了。于是,就有了秦龙坡的这段经历:


山野荒地,一柱孤烟袅袅升起,一阵阵嬉闹声夹杂其间,锅碗瓢盆鸣奏着不规则的交响乐……这在我而言,已是十年前的事了,而如今,我却有幸又一次身临其境。

野炊,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似乎期渴已久。周四,得知老校长同意后,他们已是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要准备好明天所需要的物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宿舍外边已响起了孩子们的议论声。我赶紧起了床,洗漱完毕,一支参差不齐的队伍便在哐当哐当的奏鸣曲中出发了。山路的陡峭丝毫没有减退孩子们的兴奋劲儿。

孩子们提前说过,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秦龙坡,秦龙坡是什么样的,这在我心里是一个大大的疑问。

一小时左右,我们终于来到了此次的目的地——秦龙坡。大家找到一块草坪坐下,放下瓢盆锅碗。说是“草坪”,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山丘罢了。去年的茅草还没长出新叶,远远看去一片金黄,只有掩盖在茅草下不知名的小草显出了嫩绿色,山丘上躺着几大块平整的石板,附近还有两个不知名的洞穴,边上是一口石砌的水井。

孩子们稍作修整,便忙活起来,充分展示着各自所长,不多一会儿,一顿丰盛的饭菜在孩子们的共同努力下做出来了。

吃完饭,孩子们兴趣盎然,有人提议到山洞去探险,因担心他们的安全,我试图阻止,但看到他们手里拿着的电筒,已知他们原是有备而来,于是只好尾随而去。

“老师,里边有宝石。”“老师,里边有蝙蝠。”洞里不断传出孩子们惊奇的呼声,我再也压抑不住好奇,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溜到了洞里。漆黑的山洞里,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我看见洞顶上附着的光滑的白石,可能是受了惊扰,一只蝙蝠从洞口飞了出去。

好奇是孩子的天性,因为好奇,有时会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然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世界上正是有了这些放任自己的好奇心,才会有人在不同的领域,做出了常人想象不到的事情。

从洞里出来,在草坪上坐了片刻,有孩子提议去爬石山,说是石山,其实也就是草坪上长出的座座石头罢了。那些石头远看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走近了,你会发现嶙峋的怪石上,“雕刻”着朵朵玫瑰,天然的水槽……你在惊叹眼前这一切的同时,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从山上下来,日已西斜,孩子们吃完午饭,收拾行囊,踏上了归途。他们意犹未尽,一路上说着今天的见闻。

“老师,三月泡(野草莓)熟的时候,我们说了每人给你打两包。”一个孩子说,我心里一阵窃喜。


时间在欢乐中总是流逝得很快,别离的气氛弥漫了整个校园,我的心情也变得沉重。想是他们以为我也会离开,于是屡次问及我的生日,我以不过生日回绝了。没想到的是,尽管我没告诉孩子们,几天以后,还是接到了一份特殊的邀请。

想到就要到清明假期了,而且路途遥远,这个周末我便窝在了学校,时间在睡梦与书本间滑过。

晚饭后,两个女孩子跑来学校,她们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其中一个轻声说道:“老师,我们想请你吃大餐,好吗?”

“好啊!”我看了看这两个孩子,童真的脸上写满了希冀,因为好奇,也不忍让她们失望,我便如是答应着。

“老师答应了,快把大餐拿来!”她们快活地跑向一个小巷,不一会又跑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纸盒,身后多出了一群孩子。

孩子们把东西放到教室,应他们要求,在我回避之后他们打开了纸盒。原来,他们早就拼好了桌椅,一盒经过他们精心布置的“蛋糕”——谁家做的青蒿粑出现在桌子上。

惊喜吗?那是肯定的。可是我有什么好庆贺的呢?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我注意到一个女孩子今天穿得特别漂亮,这和平时不大一样,交谈中得知,今天果然是她的生日,因为我不肯告诉他们我的生日,她便和其他同学来学校和我一起过生日了。

生日会上,大家举杯庆祝滕文熙的生日,在这离别之际,也发表了自己的感言。

张徐是张大娘的大孙子,成绩不太好,性格比较内向,他慢吞吞地说道:“我想快点长大出去挣钱,不想让我奶奶这么辛苦。”

张佳奇自幼母亲出走,和爸爸及妹妹、奶奶、大伯一起生活。奶奶和大伯没有劳动能力,靠爸爸在家务农维持生活。几个月前的一场大火,烧掉了他们原本破旧的房屋,不久,奶奶也不幸病逝。他红着脸说:“我要努力学习,将来有出息了,保护妹妹,照顾好爸爸和大伯。”

滕明珠的家境比较殷实,她说:“将来我有钱了,就让村里的爷爷奶奶都搬到一个下雨路不会垮的地方去。”

滕文熙、滕骄、张卫、张波也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孩子们让我说点儿什么,我有满腹的话语,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我破开喉咙,说了最简单的两句话:希望你们在追梦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远,飞得越来越高!

夜渐渐深了,孩子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教室。我想,那天畅谈的理想,所说的话语,一定会永远镌刻在孩子们的心上。

就像四月芳菲凋尽,青杏探出脑袋一样,不管多么不愿意,六年级的孩子还是离开了水源头小学,即将变成一名朝气蓬勃的初中生。他们为着梦想,在努力奔跑。

我又在水源头待了一年。离开水源头前的秋天,我独自来到因放暑假弃置了近两个月的学校宿舍,打开门,一股霉味冲进鼻孔。我把背包放在沙发上,拿出一块面包和一盒牛奶,胡乱填了肚子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打扫。当我拿着毛巾,要去擦门的时候,几个娟秀的粉笔字出现在眼前:“老师,你还记得我吗?”字迹已经模糊,显然,写上去有一段时间了。看着那几个被风雨浸蚀过的字,无数的过往放电影似的从脑袋里掠过,我心里一酸,转而擦起了别的。

收拾完毕,我坐在沙发上小憩,门外进来一位阿姨。

交谈中,她告诉我,孩子们都去外面读书了,那个孤儿也去了福利院,这学期,这儿没有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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