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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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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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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种情感

人的一生中除亲情、爱情和友情之外还有第四种感情,这种感情绝对区别于对权力的留恋和失落,而是一个人对单位、对集体一种朴素的感情,一种家的情怀,也一样真真切切、难舍难离……

人生就是一个磨盘,画着一个个年轮。极少有人一辈子会在一个单位、一个岗位工作,随着形势的发展、工作的需要会时常交流,就像一片水中的树叶,服从于水流的方向。离开时难免对那人、那物、那事留恋,这种情感也会像亲情、爱情、友情一样难舍难离。

当然,如果对当下的生存环境极度厌倦,逃离了也许有解脱的愉悦。这种情况当属少数,另当别论。无论官职大小,无论从事什么工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饱尝过第四种情感的滋味。

这是一种家的情怀。

第四种情感像一列倒行的火车头,载着我的记忆沿着足迹追寻过往、抚摸着那些沉甸甸的人和事……

那是父亲退休时,我清楚的记得他突然像霜打的茄子,一下颓废了许多。时常看到他夹着课本刚刚迈出门槛,又退回来。那天下午,我偷偷看到,在夕阳的余晖下,他面对着墙壁,大声地喊着;A+B=C……

妻子从一个集输小站转到采油队上班,那几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有天晚上她偷偷坐着班车溜回小站,仔细摸摸每个储油罐,来回50多公里……我当时写了一首小诗《妻子转岗》发表在《工人日报》。

命运注定我成为一棵趟在石油中的老玉米。作为黄河岸边土生土长的农家子弟,最终踏入了石油的大门。

记得35年之前,一个中秋的夜晚10点钟,父亲带着我顶着家乡的行星和月亮,搭乘一辆本村的一辆小拖拉机,带着田野的嘱托,跨过黄河,第一次踏进油城。泥腿子进城不知道东西南北,父亲扛着铺盖卷我在后面跟着,一路打听,来来回回几趟,好不容易找到我要上的油田学校。被油田子弟的同学讥讽为“土老杆子”的我,靠着实诚和勤奋的农家子弟本色,当了班级的团支部书记,两年后又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分配到一家运输企业。我像一粒玉米种子在盐碱滩上发芽、拔节成长,从一名石油工人逐渐成长为政工干事、基层队干部。

一纸调令将我工作了近10年的单位调离,心底里有一种骨肉分离的痛。再回首,每一张熟悉的脸庞都是那么灿烂,一草一物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当我离开了工作10年的“家”,第一次触摸到第四种情感。在新单位,尽管得到了许多关爱和呵护,但有一种情愫一直萦绕在心头,令我吃不香睡不安。每每经过那个魂系梦绕的老单位,我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就像抛弃的情人,有一种愧疚感。于是,趁一次下班的机会偷偷地溜回去,扶扶这摸摸那,每个手指注入了道不完的留恋。

这种朴素的感情一直折磨了近一年才慢慢的冷却下来。

一切从零开始。

我把根重新插在新的一片热土上,把真情又倾注在新岗位,每一个日子洒下了辛勤的汗水和朴素的爱恋。组织的阳光、同事的雨露,滋润着一颗玉米茁壮成长。作为一名从基层成长起来的管理者,我深知肩上担子的分量,于是更加努力和勤奋,丝毫不敢懈怠。一颗玉米开始拔节、抽穗、吐樱。又一个10年的时光、3600多个日日夜夜,与每一名职工结下了骨肉般的情谊:在那酷热难耐、蚊虫叮咬的深夜抢修现场,有我们共同洒下的汗水与欢笑;在紧张的电力施工现场,有我们共同谱写的号子和成功的喜悅;在白色的病房,有我们手手相握、心心相连的温暖;在红色的捐款箱旁,有我们播下的关爱和流淌在心中的激动;在篮球场上,飘扬着我们的欢乐和激昂;在那一个个不眠之夜,有我们字斟句酌不知疲倦的身影;在神圣的领奖台上,有我们喜悦的泪水和高昂的头颅……荒原作证我们的奋斗历程,时光检验我们的忠诚。我们拥有一个光荣而自豪的家。

后来,因工作需要,我又要离开工作这家单位,再次感受到第四种情感的折磨。那天,几位老职工走进我的办公室里,一双双粗糙的手紧紧握着我的双手久久不愿松开。看到滚烫的泪滴,我读懂了许多,心里揣着疼痛和感动。

跨过了黄河,来到油田基地上班,又经历了这种融入的喜悦、分离的伤痛,收获着友谊和情感的财富。

第四种情感使我珍惜命运的每一次邂逅。

“寒风使劲刮/在我心上深深地犁着一道道痕/我离开了5年的工作岗位/于是,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离我越来越远/却夜夜走进我的梦/荒原的电杆 说想我/电杆上的黑小伙 说想我/电杆下的那朵小黄花 说想我/小站上的变压器 说想我/变压器下的小石子 说想我/通往小站的那条土路 说想我/那位患重病的姑娘 说想我/姑娘写的诗 说想我/插在瓶中的花朵 说想我”。这是我离开战斗了整整5年的又一个三级单位之后写的一首诗。

原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岗位变换情感上早已麻木,再也不会有那第四种情感的疼痛。然而,连我自己也想不到这种情感折磨得我死去活来,夜不寐食不安,我甚至听到了骨肉分离的声响。一草一木、一张张熟悉的面庞竟是这样亲切难忘,一幅幅画面又呈现在眼前:午夜时分,我冒雨来到电网事故现场,深一脚浅一脚与同事们查询线路故障;酷暑时节头顶烈日,在荒原深处挥动着镰刀与弟兄们砍伐线下树木,汗水在红色的工衣滚淌,灌满了沉重的工鞋;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与同事们研究制订活动方案;变电站的食堂里,我汗流浃背为检修的将士准备午饭;节日里,我走进一家家身患重病的职工家庭,代表组织和大伙儿送去关心和温暖……

时光飞逝,弹指一挥33年过去,我先后经历了6个岗位的变换,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第四种情感浓缩了我的石油情怀。“泥腿子”趟在石油中,老玉米的根爪始终抓紧这方热土,既有“土气”又有油香。平凡着而幸福着。当职工亲属走进办公室紧握着我的手流出感动的泪水,说着“感谢”的时候;当几十名刚调入的职工联名上交决心书,表示努力工作的时候;当舞台上激情的上演着我创作的歌曲的时候;当那名病重的姑娘亲切地喊我“大哥”的时候;当陈仁贤、于文学、于书云、马坤俊、宋仁奇......这些普通的名字,经过我手中的笔涂染成一朵朵鲜艳的花朵的时候......一种幸福像袅袅炊烟在心底升起......

作为一名草根文学爱好者来说,无疑我是幸运的。我不禁采访了华八井那位90岁健在的老人、海洋平台的普通职工、戈壁滩的坚守者、外部市场的将士,而且了解了顾心怿、代旭升、王为民、张富新、杜泉芳、时新春、唐守忠等全国劳模、石油明星的感人事迹,灵魂受到一次次洗礼,当把这些鲜活人物的故事变成一个个铅字的时候,我心底里感到莫大的欣慰,这是我向石油交出的一份答卷,也是我对石油的感恩。

作为一棵渺小的玉米,陪风喊过,陪雨哭过,陪红柳笑过,陪铁树长过......竭尽所能,努力绽放,无怨无悔,飘动的芦苇花一生为石油歌唱!

第四种情感使我懂得管理的艺术,培育文化管理的禾苗、采摘红红的硕果。

尊重、爱护、引导好职工的第四种情感,这是一个单位的“凝心剂”、“助力器”啊,如果这个大家庭的每一名成员缺失了第四种情感,不得不说是队伍建设、文化建设的失败和“家长”的耻辱。作为基层单位当负责人,我和大家一道把第四种情感转换成文化建设成果,启发大家提炼符合工作特色的文化理念,编辑文化手册,编印内部小报,整理先进人物故事,开展文化活动,唱响队歌、厂歌,同时,出台激励措施,以物质精神激励为主,尽量少处罚,尊重大家的情感,激发职工的劳动潜能,让每一名职工自觉的多出力、多干事,快乐工作,把单位当作自己的家……这些文化的种子,扎根大地,盛开出了朵朵鲜花。

今年八月初的一个傍晚,突然接到办公室主任打来电话,通知我明天早上去会议室,领导要找谈话。

虽然思想上早作过充分的准备,但还是觉得洪水来得猛烈,有点措手不及。哦,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该到站了,应该告别职业生涯了,许多梦还刚刚发芽,露出嫩绿色的头尖尖,在晚秋的阳光中,新奇地翘首张望。从此,该换乘列车驶向皑皑白雪的冬季。

第四种情感使我懂得时光苦短,顺应自然、珍惜当下。

秋风起,天气凉,树叶绿又黄,终于被深秋的冷手摘下,缓缓地,缓缓地,扑入大地的怀抱,在路上成为一个标点,或者一个词语,组成一句句诗行……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经意间一棵带着黄河口泥巴的小苗已经成为一颗老玉米。作为一滴卑微的水,或是一条小鱼儿,再回首,那方曾经水中望月神秘的湖面此时已经水枯鱼散,神秘的湖底此刻裸露在眼前,或高或低,或冷或暖,或突或坦……有欣慰,有伤感。不为得失而动,不为成败而叹。人生如书,一页一页反转;人生如车,过了一站又一站;人生如梦,有醒有迷。每一寸时光都是唯一的擦肩而过,唯有珍藏在心中的真情才是人生的硕果。

人啊,确实是自相矛盾的动物。上班时,工作压力繁重,曾期盼这样的日子早日到来,而今“狼”真的来了,一时闲下来,好像一直连轴转的机器突然停止了运转,心中的五脏六腑却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心里却空落落的。那栋熟悉的办公大楼和一张张熟悉的脸庞,立时疏远了许多。一连几天,竟然失眠,心上好像爬着一只毛茸茸的蠕虫,有一种难言的痛。周末偷偷溜去办公室打一份文件,下楼时,遇到了熟人,心里竟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一粒沙抛入大海,无声无息。照照镜子,惊奇发现:哦,岁月早已吹老了容颜,人生的旅程已经驶过三分之二了,时光无情啊,时光也是最好的磨刀石,抹平任何的棱角坑洼,时光也是最有效的疗伤良药。

经历了飘落的消沉,心会很快浮上水面。正视现实,服从大自然。我们每个人都是大自然轨道上行驶的一只蚂蚁、经历四季更迭的一片树叶、滚动在大江大河之中的一滴水珠、耸入云端大山上的一粒石子,顺应自然、珍惜当下,静待花开花落,笑对云卷云舒。

夕阳无限好,残月更明亮。虽然退下绚丽的舞台,作为一棵在阳光雨露和大地滋养的玉米,始终有一颗感恩的心、有一份为事业增添光辉的情怀,有一个美好的祝愿,只要组织召唤,随时挺身而出冲在前,召之即来,来之能战。平时不给组织添麻烦,就是最大的贡献。

怀揣第四种情感,拥有人生宝贵财富,真的挺好!

祝福您,我曾经的“家乡”,一路珍重一路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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