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

李茂才整天忧心忡忡，心不在焉。自从十年前养猪失败后就一直不顺，猪不养了改养兔，猪价格升了，兔价格降了。兔子不养改养海狸鼠，兔子价格升了，海狸鼠价格降了。不养海狸鼠改养鸡，海狸鼠价格回升，鸡得了鸡瘟赔个精光。丢下鸡重养猪，鸡瘟过后价格飙升，猪价格回落。哎，李茂才就是个赔钱的主，不适合搞养殖。

有人劝他要坚持下去，有人劝他算上一卦看看命相。李茂才从小就对妖魔鬼怪就半信半疑，家中屋里屋外各路神灵都有上香。母亲早年就对他讲古时候算命先生的故事：三个秀才进京赶考，路上遇到一个算命的，秀才们就问算命的他们当中有几个人能考上，算命的不说话，只伸出一个手指头……李茂才每次听了后，都竖起大拇指：神呐，一次能给三人算命，而且这么准，神。

李茂才小时候母亲给他算过一卦，说他有钱运没钱命，现在想想是那么回事。高价格结束时开始养东西，等他开始时已经开始回落，他又不能坚持下去，能不赔吗？跟他一块干事业的都是多少有赚，只有他赔。但这次养鸡赔的几乎血本无归，着实对他打击不小。

再坚强的汉子也经不起折腾，李茂才决定算上一卦。吃过午饭，骑车去县城，来到路边停下，寻了一位年长的老先生。这位先生七十岁左右，戴一墨镜，坐一小马札，马札前铺一八卦图，一看就是有经验的卜卦先生。李茂才把自己的生辰八卦一一交代与这位算命先生，先生手撵胡须，低头不语。李茂才察言观色，心里不觉担忧，就像患者看到医生愁眉不展时一样的心情。算命先生终于开了金口：“若破此难，须点化神灵。”算命先生伸出剪刀手。“什么意思？您直说就行了。”李茂才有点着急。

 “需二十元的香火费，“老衲”归家后代你还上。”李茂才嘘了一口气，心想：二十块钱，只要能破灾，一百也不多。李茂才掏出了二十元钱递给算命先生。先生挪了挪马札，慢条斯理的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铁棒磨成针，绳可锯木断……”这些词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时记不起，李茂才心里嘀咕着：“说明白了，别难为我，我一个大老粗。”

“坚持——坚持——”

“再明白点。”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李时珍著《本草纲目》……”

“点明了。”

“凡事要坚持，你看啊……”算命先生给李茂才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和过去的经历。李茂才听了他的话茅塞顿开，不禁竖起大拇指，哼着小曲就回家了。回家后，李茂才求亲戚，告朋友借了两三万元继续养鸡，没两年功夫赚了五六万，李茂才很是高兴。两年了，是不是得再占上一卦？李茂才不分析形势，却依赖于算命先生——他决定再去县城找那位先生算上一卦。

上次那位算命先生依然端坐在原处，依然一幅黑眼镜架于鼻梁之上，一个小马扎在屁股之下，身前铺着一张旧的发黄的八卦图。也许越陈旧的才能证明越古老，越有定向，越有神韵。

“自从您上次点播，我是一切顺利……”先生听了李茂才的述说后也是频频点头，脸上洋溢着笑容。

“不知你这次来又有何难？”

“我想看一看养鸡还能养多长时间。”李茂才凑近先生低声耳语。

先生正襟危坐，伸出手指掐指一算：“是到换养的时候了。”

“养什么？”李茂才问道。

“养猪，……你都从哪进猪羔子？”先生又把当前猪市行情给李茂才分析了一遍。

“濮阳郎中。”

“哦，今年须谨慎，命相里有一灾。”先生沉思片刻道，“嗯，不可不防啊！”

李茂才听了先生的话心里猛地一沉，不免有些担心，忙问先生如何是好。先生稳了稳神，不慌不忙地伸出满把手，大拇指不停地在其他几个手指上掐算着。这次李茂才聪明了，没再多问，直接掏出五十元递给了先生。

“进猪羔子是否经常过黄河大桥？”

“对，我家在黄河南，郎中在黄河北。”

“日后经过黄河大桥中心时切记下车，切记，否则……”先生慢条斯理、表情严肃认真地对李茂才说。李茂才听了之后心情郁闷，回到家后不敢怠慢一一告诉家人。家人也都劝他进猪羔子时一定小心，到黄河大桥时切记下车步行，或干脆不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茂才学着先生的话对家人说。

时隔一月，天朗气清，百花盛开，草木葱郁。李茂才换上新衣，驾着自己的两轮电动车去濮阳郎中看猪羔子。途径黄河大桥，李茂才突然记起算命先生的话，连忙下来推车步行。桥上来往车辆川流不息，桥下河水轰鸣，东风熏得李茂才有些得意，不觉哼起了小曲：

村民讲话 理太偏

谁说茂才养殖只赔 不赚

茂才我今天去看看

今年养猪把钱赚

白天来喂猪

晚上电视看

小日子越来越清闲

……

李茂才刚下车不久，还没来得及欣赏着黄河景色，就被后面一辆载货小车连车带人撞个了底朝天，当场一命呜呼归了天。

哎，这真是“悠然意自得，意外何人知？”算命不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