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明海
也许现在是春天的缘故,人们特别钟爱柳。柳千种风姿,万种风情,无不洋溢着诗意,无不寄柳于情思。历代文人墨客尤其宠爱它,用诗词装扮柳,使柳传情,使柳生意。
唐·贺知章《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把春天柳的形态,柳的色彩,柳的情趣描绘的淋漓尽致、生动传情。清·高鼎《村居》“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把春天的草,春天的鸟,春天的风,春天的柳,春天的孩子融合在一起。这两首诗可谓咏柳、赞柳的美文代表,大致可以理解为完美的柳。我想只要上过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应该都会背这两首古诗。
从古至今写有“柳”的诗句、名文不下千篇,我在拙文中也写过柳。我把柳葚比作蝉蛹,把柳叶比作蜜蜂抖动的小翅膀,比作翩翩起舞的绿蝴蝶,我把柳枝比作少女的秀发,我把柳喻为春天的象征。我读过的诗文多以歌咏为主,竟不知“柳”含有离别、忧伤之意。
从《诗经》开始就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如果有了后半句也许意思更明确一些。“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这两句是的意思是当初离家从军,杨柳依依轻摇曳。今解甲归田,雨雪飘飘飞满山野。道路长远慢慢行,又饥又渴愁肠结。我的心中真悲伤,谁知我有多凄切。作者借柳来表达自己对心中所爱的人思念之切,对家乡的怀念之痛。
纵观这几首诗的风格截然不同。《咏柳》把柳喻为美人,亭亭玉立,婀娜多姿,柳枝如丝发,让人产生无限遐想。语言晓畅、华美,借柳喻春天的美好,表达对春天的热爱与赞美。而《诗经》描述的是一位将士解甲归田后,想到当初离别到归家这段时间的漫长,有一种凄情、悲切之感。
我写柳,都是比较明快的笔调写出。不知“柳”为何意,只知柳美,不知柳情。春天若是没有柳,那将是春天的缺憾,竟不知“柳”谐为“留”。
在网上搜了一些写柳的古诗文,明快不多。晚唐·李商隐的《垂柳》算是咏柳之佳作:“娉婷小苑中,婀娜曲池东。朝佩皆垂地,仙衣尽带风。”这首诗描绘了垂柳的袅娜多姿,把曲池东的垂柳喻成样袅娜多姿的美人,喻成大臣上朝时佩戴的玉饰,喻成仙人随风飘荡的衣袂。其余的大多唯美中含凄婉,美景中伤离愁,折柳送行成为时尚。
《诗经》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开创了咏柳寄伤别的先河,先秦有诗词:“有菀者柳,不尚息焉。上帝甚蹈,无自暱焉”,寄喻了喜怒无常的君王,欢喜中充满忧伤。唐代《三辅黄图》说:“灞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此桥,折柳赠别” 诗人把送别离恨写得销魂蚀骨。
“柳”与“留”谐音,让古人有折柳送行的寄情之托。古代“柳”成了“美中不足”“凄切优美”“伤离别”的代名词。宋有无名诗云:“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表达了一种淡淡的思绪。今人也有折枝送情人的,大多不是离别、情愁之意,而只是把自己的意中人视作“亭亭玉立”的美人,用风情万种、婀娜多姿的柳装扮于她。
只知“柳”美,不知“柳”伤。使我多年对柳产生了误解。这不得让我忆起六七年前的那件事。我的邻居小刘和他对象淑梅是大学同学,两人由于志向不同,选择了不同的城市。后来,经两人努力又回到了一块。工作了两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双方父母表示,只要两人在一起就行。可事与愿违,小刘选择了“援藏”,三年期限。两人是否耐得了寂寞,不得而知。临行时,淑敏折一柳枝与小刘,并附宋·晏几道《清平乐》:“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当时只是听小刘哥说得情切切、意绵绵中饱含伤感,竟不知“柳”于情竟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宋·寇准有《柳》“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长条别有风流处,密映钱塘苏小家。”全诗没有一个“柳”字,但处处彰显出“柳”的神韵,可谓写柳之佳作。
元代写柳的诗不多见,找到了四位写柳的诗文。其中元朝王哲《山亭柳·急急回头》:“急急回头。得得因由。物物更不追求。见见分明把个,般般打破优游。净净自然莹彻,清清至是真修。妙妙中间通出入,玄玄里面细寻搜。了了达冥幽。稳稳拈银棹,惺惺驾、大法神舟。速速去超彼岸。灵灵的现住瀛”。 全诗亦是没有出现柳,但可以看出诗者清醒、自在的生活中亦有忧愁。许有壬《太常引 登楼观柳》“云消春气恰和柔。先到柳梢头。数日不登楼。笑青眼、窥人尚羞。清明近也,老夫耄矣,其忍负吹游。飞絮便生愁。尽都变、浮萍去休。”清明写柳必有伤心处,这两首诗词都或多或少的有丝丝情愁,丝丝忧在里面。赵孟頫的“野店桃花红粉姿,陌头杨柳绿烟丝。不因送客东城去,过却春光总不知”描写了郊外杨柳春光的美丽和易逝,以及送客时的惆怅心情。乔吉的“瘦马驮诗天一涯,倦鸟呼愁村数家。扑头飞柳花,与人添鬓华”抒写了浪迹天涯的诗人在旅途上盘缠郁结的愁思。
明·张时彻《陌上柳》“陌上柳,陌上柳,春风披拂长短条,不知攀折谁人手。为问去年折柳人,今年柳发归来否?雉朝飞,车辚辚,柳花飞飞愁杀人。”虚为柳,实为人,同情苦煞人。明朝另一位大诗人李青,一辈子只写柳,有四本有关柳的诗集《柳烟集》《看花吟》《雪鸿爪》《百柳诗》。这四本诗集或咏柳,或叹柳,或赞柳;或借景生情,或托物言志。但大都离不开伤离别、悱恻之吟、鸿鹄之志不能如愿之悲切。
有文云:“指青青杨柳,又是轻攀折。动黯然,知有后会甚时节”,“西城杨柳弄轻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一代又一代的文人骚客都寄离恨、寄情愁、寄诬陷于奸佞小人、寄官场矢志附于杨柳。烟雨迷蒙中,寄托使人们太多的离愁别恨,浓郁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难怪“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近观现代含柳的文章,大多以赞美、歌咏之意,少了悲切忧伤、痛苦迷茫的情调,少了离别之苦、缠绵悱恻、哀怨无尽的情怀。柳本身之为一物,并未有意,都因人、因情、因事而迁。
社会在飞速发展,“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思想在飞速流转。生活美了,精神愉悦了,哪还有那么多情愁伤感,哪还有怀才不遇,哪还有烟柳断肠处,今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也全是褒奖。我要为柳正身立传:
自古情柳伤离别
我道金枝从头悦
碧发荡漾春波起
丢下凄婉换心结
我们也不防冲出思想的禁锢,朝着光明的方向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