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经过了寒冬的萧瑟,春风吹拂下,“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 万物都在悄然苏醒。一派生机盎然,乱花渐入迷人眼。但美好的东西也总是不长久的,春天也总是易逝的。姹紫嫣红转眼就是落花流水,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但无论这春天多么短暂,杏花遇见桃花、早莺遇见新燕,鲜花遇见蝴蝶,总有美好的遇见。
张爱玲的散文《爱》描写到,一个历尽沧桑和人间苦难的女孩,老了后还常常说起十五六岁时,在那个春天晚上,后门口桃树下的遇见的那个对门的年轻人。“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没有这个春天的遇见,那么多的愁苦、那么多的苦难、那么多的沧桑,她又会如何才能渡过?我猜想,也许正因为有这些微的春天美好记忆,才让她苦难的人生中,还留有一丝丝人生暖意和满足吧。
公元809年的三月,《新唐书.列传九十九》记载的,三十一岁“宫中呼为元才子”的元稹,“拜监察御史。按狱东川,因劾节度使严砺违诏过赋数百万”。为亡妻苇丛写下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多情才子,在梓州见到薛涛,元稹一定为从容优雅、才情卓异的她倾慕不已、情难自禁。当时的梓州,正值春日,桃花漫山遍野,桃花夭夭。俩人在这春日里的遇见之后,流连在锦江边上、浣花溪百花潭边,相伴于蜀山青川,才子佳人诗歌唱和。但美好总是短暂的,此后两人劳燕分飞,关山永隔。薛涛对元稹的思念是刻骨的、是铭心的。若没有这春天的遇见,她朝思暮想,满怀的幽怨与渴盼,怎么能汇聚成这流传千古的《春望词》呢。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薛涛在成都郊外浣花溪的百花潭边,融百花颜色,制成了“浣花笺”。这笺中,薛涛只爱桃红一色。桃红是快乐的颜色,它使人喜悦兴奋,是薛涛对爱情的渴望。我猜想,她把这春天的桃红色融进了纸中,也一定是寄托了对这春天遇见的回忆。她把《春望词》写在这红色“薛涛笺”上寄与元稹,也一定是难以忘怀这春天的遇见吧。
公元794年,博陵人崔护“清明日,独游都城南”。崔护性情清高孤傲,极少与人交往,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春闱会试,埋头寒窗苦读。在城南,遍地桃花林,桃花夭夭。沿桃花林深幽处走去,有一个小院,院内桃花灼灼,缀满枝桠。崔护恰好酒渴难耐,轻轻敲门,找户主讨一杯水喝。一位秀美少女托着茶盘递给崔护一杯茶。她斜倚着一棵盛开桃花的小树,“妖姿媚态,绰有余妍”。此后的日子里,崔护思念着少女的容颜。第二年的清明日,难耐相思的他再次来到这桃林深处的小院,桃花和门院还是去年的模样,只是敲门无人应,是乎人去院空。崔护枯坐桃花树下.缤纷的花瓣落满在他的衣襟上。伤感中,他将《题都城南庄》写在门上: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春天是美好的,朝雨新柳、桃李争艳、莺歌燕舞,景色清新明丽。万物复苏,人的心情在这春日里,也是明媚的、蓬勃的,在春天里的遇见都是美好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四季有轮回,生命有生死,这都是逃不过的自然规律。但只要有这春天里美丽的遇见,它总会带着春日的暖意和盎然,总会让这悲欢离合的人生充满更多的暖意;总会让这顺遂人生中洋溢着更多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