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阳光

你要记住，永远要愉快地多给别人，少从别人那里拿取。

——高尔基《高尔基和他的儿子》

一

西昆的五月，偶尔有小雨到访外，大多时间都是阳光明媚，白雪一样纯净的云彩，飘荡在碧蓝碧蓝的天空里。

周六日实在无聊，也没有心思一个人做饭。林沐然一边吃着清水挂面，一边看着电视新闻。从北京来省工信厅挂职已经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是他第一次来西昆，自己的朋友同学也没有在这里工作的。刚来的时候，他还是满怀激情，想把从国家机关积累的知识，带到西部新岗位上。理想很丰满，现实总是骨感而冷峻，林沐然偶尔也在电话里，和北京的同事自嘲一下这个景况。

每天总有一段时间，他会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默默地从高处看文景街上来来往往的汽车。林沐然看这些汽车的时候，内心里也像厅里值班室大爷，问来访客人的问题：车里都是哪些人呢？车里的这些人都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

实在烦透了，还是自己去外面溜达溜达吧。吃完后也懒得洗碗，把碗筷往煮面的锅子里一放，林沐然百无聊奈的出了门。从租住地一路逛，偶尔走进路边的书店翻翻书，不知不觉一路就走到北京大道的万达广场了。

还真是有点累了，在购物中心广场上的椅子上坐下来，饶有兴趣地观看几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喂鸽子。孩子欢快地笑声让他落寞的心，微微荡了一下。老婆是不是也在带闺女在外面呢？要是在北京的话，周末也是这样陪孩子的。

掏出手机，林沐然准备给老婆打个电话。手机还没有翻开盖子，突然响了起来。是老单位领导，黄兴国处长的电话，黄处长有个性、有脾气，做人也很滑头，基本上来西昆后就没有联系过他。怎么突然来电话了？林沐然狐疑之中赶紧接通电话。

“沐然，有几个月没有你的消息了，你在西昆都还好吧？”黄兴国带着对下属的关心，亲切的问道。

是不是要打这个电话，黄兴国犹豫了很久。尽管林沐然是自己的下属，从西昆回来后，也许就提拔重用了，说不定位置还在自己之上。尤其这次挂职去西昆，因为地处高原，报名的人并不多，最后还是领导点的林沐然名字呢。

当时部里报名时，自己也是有意愿的。但西昆海拔有点高，怕自己身体吃不消，老婆也不会同意。另外，时间也有点长，要去二年。挂的职务也有点虚，就一个厅长助理，没有太大的实际权力。犹豫了一下，让林沐然占了先，要是自己报名，也许部领导就让自己去这个岗位了，失策了啊。

黄兴国来部机关前，在一所工科大学工作，有一个学生毕业后回到了云海省。最近联系了他，想请他给自己单位打个招呼。

这个学生哪里知道政府官员的难处啊，一个处长能有多大权力。不是有直接的厉害关系，或者握有对方有求的事情，给人家打招呼，也不管用。就是利用现在的职位关系，打了这个招呼，人家事情给办了，那也是我欠了人情，这人情迟早也是要还回去的。

况且，自己的这个招呼，可能根本解决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反而让自己的能力和影响力让学生低看了。林沐然不是在工信厅吗？也可以看看他去那里了，是否还和以前一样尊重我这个老领导呢。

“谢谢黄处，我在西昆都挺好的。您是来云海出差了？”林沐然满怀感谢，到西昆一个月了，老朋友偶尔来个电话聊聊外，黄兴国还是第一位打来电话的领导。

“沐然啊，本来我是想找个出差的机会，来西昆看你。但是近期事情有点多，XX领导又要去上海调研，一堆的材料准备，都得我自己来。要是你还在处里，就不用我自己上手了，我就轻松了。其他同志和你比，水平实在还有差距，差距不是一点点呢。”黄兴国在处长的位置上呆的时间久了，即使是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还是让人舒服的。

“哦，对了，和你联系，是有个小事情。你在云海省直机关工作，能不能帮我关心一下我的一位学生，他现在是云海西昆机械厂的高级工程师，技术水平和业务能力，在云海那是一流的。三年前，西昆机械职业技术学院借调他过去工作。三年了，也没有把他调过去。工资还是机械厂发，工作又在学院，这个关系不顺啊。你能不能从省直机关角度，给我这个学生出出主意，找个机会协调一下，也是为西部人才建设出点力嘛。”

黄兴国知道，这个事情很复杂，涉及到企业员工，向事业单位的调动。国家这几年对事业单位的编制控制得很严，需要新增的指标都得省编办批。自己在北京，通过打电话没法协调教委和编办等机构，况且部里的业务也与这三家没有直接关系。但学生找到了自己，自己没有一点行动，会给学生与朋友们留下不肯帮忙的坏印象，这对自己未来发展是有影响的。

“哦，这个事情涉及到的一些问题，与工信厅没有直接的关系。对调动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处长，您看这样，行吗？让您这个学生直接来找我，我先了解情况，只要条件允许，我一定想办法解决他的实际问题”。林沐然想，还是见面谈谈看吧，能在不违反原则的条件下，解决一点实际问题，那也是授人玫瑰，手留余香的好事。

“沐然，那就烦你多费心了。我先代我学生谢谢了，这就把你电话给他。下次找时间专门来西昆看你。”这个电话打完，林沐然才注意到，喂鸽子的孩子们早跑其他地方去了。自己在边上的小摊买了袋鸽食，一点点的把鸽食撒在脚边，一群鸽子围了上来。

“老林，在哪里消磨时光呢？晚上过来在王府井广场喝酒”。从教育部来省直机关挂职的崔志发来短信，这家伙酒量不行，不过人可是真热心，喜欢召集这帮从北京来的哥们一起喝酒。

回到家，才想起，今天还没和老婆联系呢。

二

机械职业技术学院高文峰院长一直就很憋屈。五年前从下面州学院平调过来。当年52岁，在州学院一把手的位置刚满两年，正是人生干事的好时节，规划了新校区建设、理学硕士点的申请，这些事情都有眉目了。自己刚好可以发挥专业所长，带几个研究生。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给州学院和自己职业生涯留下一笔可圈可点的记录，也不枉这几年的艰苦。

谁曾想，突然被调到职业技术学院来，组织部找他谈话时，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机械职业技术学院毕竟是一个中等专业学院合并交通中专后升级的，和州学院这种国民教育系列的高校相比，还是要边缘化得多。正当年的年纪，从一个主业学院到一个职业技术学院，自己也不熟悉职业教育，看来是事业上要往下走啊。

这五年机械职业技术学院的发展也是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老师队伍相对稳定了，学生就业渠道畅通了。但天天有麻烦的事情在等着院长去一一解决。比如这老师队伍的问题，职业技术学院的毕业生，大都要去企业生产一线工作。自然那些长期在企业工作，熟悉企业需求的老师，培养出的学生能快速进入角色，更受企业更欢迎。但企业是合同编制，尽管是职业技术学院，但在岗的老师都是事业编制。

这几年，事业编制是财政拨款，在西部也是个难得的金饭碗。可是西部财政也不好啊，养不起那么多人，编制控制得更加严格。那些早期与实际业务脱节，现在也不愿再继续学习，就好混日子的老师又出不去，而企业来的教师又因为没有编制进不来。每年这二三个编制，大家争得头破血流，去年三个名额，就差动刀子了。让这个院长每逢进人时节都没法回家，门口都是堵他高文峰的非编制老师。

苦恼的事情还有专业发展问题。西部同志的思想本来就比东南方上海深圳落后不少，财政经费的支持也一直跟不上。学院好不容易在工信厅立了个项目，开展学院教学的信息化建设，可项目立项几年了，该拨的经费一拖再拖，自己去工信厅拜见分管的处长，好话说尽，每次都是“再等等”。一院之长，为这个早就应该拨付的款项，还要向这个处长低声下气，陪着笑脸，真他妈的操蛋，要等到我们比南方更落后吗？

还有就是近期来教委挂职的崔志厅长助理要来调研，也是浪费时间的事情。你说认真接待吧，他来调研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再就是教育部派下来的挂职干部，一点实际权力没有。好比就是花瓶里的鲜花，好看不中用，而且你不经常给花瓶倒水，这花枯萎的快得很。你说不认真接待吧，大家都说这些人，就是来“打蘸水”的菜，在西部镀镀金就回去了。万一回教育部提拨了，没接待好，再找他就不方便了。这个接待还马虎不得。

“高院长，你让电机系的余萌老师今天来找您，他现在过来了。是让他在我办公室等一会儿还是现在过来？”办公室主任敲门问到。

真是头疼的事情啊，不过总得面对，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副院长提议和余老师的沟通交给办公室主任，“这个很不妥，余老师这么优秀，万一一气之下辞职不干了，找他的替代者可没那么容易，校领导还是要以人为本，这些优秀的教师才是学校宝贵的财富。”高院长对副院长的提议很不以为然。对办公室主任说，“请余老师到我这里来吧。”

余萌老师40出头，一副黑框眼镜占据了脸部的三分之一的面积，一副苦哈哈的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灰蓝色牛仔布做的工装总是油腻腻的，电笔和改锥像钢笔一样，插在工装的上衣口袋里。凌乱的头发就像鸟窝一样，

“是他的头发不好收拾，还是这个书呆子就从来没有考虑过捯饬捯饬头发呢？”高院长皱了皱眉头，一丝不悦从他眼中闪过。不过余老师的业务确实没得说的，他在这几年省里举办的技能操作大赛上，都取得好名次，带出来的学生都是企业争抢的对象。

“院长您找我？是我的编制有消息了吗？” 余老师是个心直口快的人。高院长没有回答，好像在沉思什么问题：该如何给他说呢，从业务能力和工作年限，今年确实应该解决他的事业编制问题，去年也答应他了。拟解决编制的另外二位老师，水平和资历是差了点，但一个是州长打过招呼，另一个是厅长交办的，真他妈的给我出难题。不过我对余荫也不薄，待遇是教师里给得最好的。没有我，他不还得在机械厂上班，那个破厂子都快倒闭了，是我帮了他生活上的大忙。不在我这里干，他也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哦，余老师你好，你带的学生，就业单位反响很好，今年又获得了电机行业技能大赛亚军，给学校增了光，我是特意向你表示感谢的。”高院长的语气平缓，用力地握了握余荫的手。“本来你的事业编制是要今年解决的，学院已经把你的名字上报编办和教委了，我自己也亲自给编办主任联系了。可是……”高院长沉吟了一下。“可是，省里再次严格了名额控制，你这次就差一点点。明年肯定没有问题，明年你就排学院前二名了。我也很痛心，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对不住余老师您。”

“高院长，您去年可是答应过我，今年把我的企业编制，转为事业编制的。您也知道，我来学院三年了，基本工资都是机械厂发的，机械厂说不定今年就破产了。我爱人也没有工作，您可得帮我想想办法啊”余荫带着哭腔说道。“您说，我去年带学生实习，都睡在实习工厂。为了参加技能比赛，在实验室住了一个多月。我要是调不过来，解决不了编制问题，企业倒闭了，全家就靠我一人，您说我怎么办啊？您可要兑现您去年的承诺啊”。

“余老师，学校和我都尽了最大努力，确实就差一点点了，明年肯定没有问题。就是机械厂倒闭了，你继续在这里工作，没有问题。只要我还在当这个院长，你尽可放心。”

“高院长，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余荫哽咽道，“请您一定帮帮忙。”

余荫一路恍惚地回到实验室。出了高院长办公室，太阳已经西沉了。下台阶的时候，一步踏空，差点摔个跟头，“他妈的，来这个破台阶也欺负我啊！”。

余荫走到校门口，才发现自己走错方向了。回办公室的路本来是向西的，向东就是学院大门。他用手拿下自己的眼镜，撩起衣服一角，把镜片上的水擦干净。唉，真是不争气啊，为这个事情还落泪了。

余荫折回头，回到办公室，在角落里呆坐着。自己是黄兴国的研究生，师兄弟大都留在北京。毕业时大伙儿就劝自己不要回来，总想着西昆是故乡。唉，那曾想，故乡不把我余荫当人看。明明精工车间的那二个人，资历和能力、水平都比自己差远了，就因为有背景，编制就不是问题。真后悔没有听导师和师兄弟们的意见，当时就不应该回来的。

还是去南方吧，哪里不是故乡呢！天已经很晚了，老婆很着急的打电话问，“今天怎么啦，怎么还没有回家呢”。挂断老婆电话，余荫突然想起导师黄兴国留给自己的工信厅怀助理的电话，明天上午不来上班了，把自己的情况给他说说，看看怀助理有没有办法吧。

林沐然给余荫倒了杯茶，静静地听着。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这里的企业说倒闭就会倒闭，效益也得不到保障。事业编制在这些西部高原地区可是金饭碗，财政供养人员已经不少了，因此编制确实很紧张。

工信厅业务与教委和编办等都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个口不好开啊。不过，余荫还真值得同情，研究生毕业从北京回到高原西昆，技术水平也很高，这样的人才理应得到尊重，起码的生活问题都不能很好解决，怎么能让他们安心工作，踏实奉献呢。

“要是实在解决不了，我也想离开学校，去南方算了。职业技术学院这样待我，实在太寒心了。”正不知如何回答余荫，办公室的电话像看透了林沐然心思一样，叮铃铃响起了。“您接电话吧，我得赶紧回去上班，学生还在实验室等着呢。耽误了他们的学习，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那就罪过了”。

又是教委崔志的电话，估计没什么事情，又是约大家晚上去烧烤啤酒。 “今天地州有俩位挂友上来，晚上还是去王府井广场喝啤酒吧”。也好，晚上把余荫的事情给他说说，他不在教委吗，看看他有什么建议。

三

西湖酒楼坐落在西昆市中心绿松湖边，是一家主打酸味美食的地标酒楼。绿松湖，是西昆的心脏，从水面上升腾起的袅袅的水汽，滋润着这座美丽的高原城市。

“沐然，崔志，还是你们在省直机关好啊”，孔副州长是从上海金融研究所来这里挂职的，在上海从事金融研究工作。从他任职的那个州府到西昆市，开车翻山越岭要跑六个小时。来一趟西昆很不容易，出发前就和崔志联系，约大家在西湖酒楼小聚。

“老孔，你在地州多自由啊。分管领域也有助手，可以好好发挥你的金融专长，帮助地州提升地方GDP,也不枉挂职二年。都说‘一年云海行，一生云海情’，估计说的是你与文助理呢，与沐然和我关系不大”。崔志在教委也就是一个厅长助理，协助领导分管一些工作。尽管很想有所作为，但确实一个挂职助理，难以独立推动一些想干的事情。

“来，喝酒喝酒。”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呢，老孔自有在地州的难处。地州财政都很紧张，主要都靠财政的转移支付来维持运转。“思维观念完全不一样，地州同志的思维观念比你们在西昆都差远了，更不用和上海深圳相比了。在上海深圳是较完善的市场经济，市场就是无形的手，市场变化是自动调节的。这里可不是，官员都在等靠要，都在上面跑项目。没有项目，什么也做不成呢。我也一样要跑各省直机关呢。我找到你们工信厅、教委时，你可得关照我、关照我们州的事情啊”。

“当然，我们的有些观念也不一定准确，也需要和当地情况相结合”，老孔举了他使用的汽车例子来说明这个问题。这里的地州领导，大都配有日本进口的“霸道”汽车。“我开始时是很奇怪的，地州财政本来就紧张，还有很多地方的老百姓，连吃饭都有困难。政府官员怎么能配置这么高档的汽车？”

“为什么呢？难道这里的官员就只管自己的舒服，不顾老百姓死活吗？”我们也很好奇。

老孔继续解释道，“这里是九分山地一份坡，基本都是盘山公路，地势险峻。我们州府距离西昆也就200公里，可开车需要六个小时。普通的汽车没法在这里用，领导干部下乡又比较频繁。你们可以看看近几年车祸统计数据，交通事故导致的下乡领导干部的伤亡人数，也确实让人心惊的。因此，这里配置的“霸道”车才这么多。”

“买这些车，也靠财政转移支付吗”我们大家问道，财政的钱，总要用在刀刃上，用到关乎民生的老百姓身上啊。

“可能是通过财政转移支付吧，这个要具体了解。不过我来找你们要项目、要经费，可得支持我啊”老孔敬了大家一杯酒，也给大家提出了要求。

“财政转移支付，主要还是找财厅呢。”崔志知道老孔是在客气，“各个厅局没有太多经费预算，尤其我们教委，只有一些项目支持的经费，难支持地州的大项目呢”。

即使在工信厅内部会议期间，林沐然也常常是沉默的那个人。今天晚上，他在饭座上也沉默着。这些挂职干部，大多都是学者出身，长期从事科研工作。呆在象牙塔里只关心自己科研专业的一亩三分田，喜欢的是和自然规律与数字打交道，对社会的现象了解有限。林沐然也是2000年，刚从德国回来，在部委工作也就两年，就被派到云海来挂职。既想尽快上手，为云海做点事情，体现自己的个人价值。也想尽快取得成绩，不辜负组织的派遣，内心自然很是煎熬。

“老孔，你是我们老哥，又是副州长。在办公会上，你如何表达态度呢？”文助理助理，来自上海的大学，从事城市管理研究，“有些领导决策问题时表态，经常是‘这个工作做的不错，考虑了方方面面。不过有些细节的问题还有漏洞。’，让参加会议的我们揣摩，他是同意呢? 还是反对呢?”

“文助理，你可是管理专家呢？我们应该向你请教这个问题。来，我敬你一杯。”崔志一口喝完杯中酒，把杯口朝下展示了一下，“我可喝完了，你得干了。”

“文助理是理论家。我来给大家谈谈我这个月的感受吧。”老孔也和崔志抿了一小口酒“这个酸菜鱼有点特色，和四川的做法不太一样呢。”

每个地方的酸菜鱼都有自己的特点，当然四川的最有名气。我们只有首先注意品尝，才能知道味道的差异，发表评论才能有针对性。老孔借着这道酸菜鱼的味道，展示他的感受。

“一般不说话，不说一般话，说话不一般。你们知道这个道理吗？”老孔问大家。

“不知道啊，怎么说？”大家的好奇心被这五个字激发起来了。这五个字排列的方式不同，表达的意思完全不一样嘛。看来学者和政府官员的处世、办事还是各有特点的。

“我们都是挂职干部，有点像这蒲公英的种子，风一吹，借着风力就飘到了陌生的地方，这是没有选择的。同样，这里的地方干部，一个县一百万人呢，才有一个书记县长。尽管他们不像我们有这么高的学历，但他们可是在实际工作中，真刀真枪干出来的，那可是真本事。”老孔确实在副州长的岗位上锻炼实在，有经验，对政府的观察也细致。

挂职干部，对地方的了解还不多，对这里的思想观念也还还有个适应过程。尤其在西部，和东南上海、深圳的市场化观念，差距还是很大的。老孔解释道，“一般不说话,就是先学习、了解、观察，尽量少说话。因为我们长期在其他地方工作，已经形成了一些固定的观念。容易把自己在东南部的想法直接说出来，可能与西部工作的地方具体实际并不一致。下面的同志遵照执行呢，有难度。不执行呢，又给你这个挂职干部面子上下不来。所以，为他们和我们自己考虑,‘一般不说话’是一个稳妥的处理方式。”

“那不说一般话，怎么理解？”老孔的解释，确实让我们脑洞大开，也激起了我们的强烈好奇心。

“‘不说一般话’，也就是要求我们说话要针对性强，就事论事。把自己的观点清楚表达，不要转弯抹角。另外，也要我们把在东南部的优秀思想观念，和当地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上级派我们来西部挂职，当然是让我们来学习锻炼的，也希望我们把外边先进的工作方法、思想观念带过来，慢慢地影响当地的领导干部吧。”老孔对文助理说，“其实也不用过度揣摩，主要还是要思考后表达自己的观点。”

“这个我理解，可我们三个都是挂职助理。不像你，就一个虚职，怎么能‘说话不一般’呢？”我们三个都急切的想从老孔那里得到答案。

大家也要充满自信，一来我们都是上面机构派下来的，二来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大都还有海外经历。只要说话在理，站在想把事情办成的角度上，站在主要领导的思想观点上，富有同理心，说出的观点当然会不一般。老孔进一步解释道：“这也是对我们自身素质的要求，也是派出部门对我们的要求吧”

“来、来，我们共同敬老大哥一杯”，崔志提议道。老孔是我们这个挂职团队的大哥，确实也有很多经验值得我们学习，这大概也是上面让这些学者来挂职的目的之一吧。

“崔志，我们也喝一杯，我还有事向你请教呢”，我与崔志尽管都在西昆市，但也不是经常见面。我把黄兴国委托的事情、余荫现在的实际情况，简单说了说。

“这个事情，说复杂又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我这个月下旬要去机械职业技术学院调研，你也代表工信厅一起去吧。学院刚好还有个项目经费拨付的事情，与你们工信厅有关。教委里让我协调推动一下。”崔志听我说了余荫的情况后建议，“学院肯定还有隐藏的指标，高院长我认识，是个老狐狸呢。我们去职业技术学院，让余荫务必在实验室等我们，最好还正在指导学生试验。”

四

余荫大清早起来，特意用洗发水认真清洗、整理好头发。穿上昨天老婆特意清洗干净的灰蓝色工装，用嘴吹了吹自己的黑框眼镜。戴上后，对着镜子特意又看了看头发整理情况。今天的举动，余荫自己都感到陌生。追求老婆前，还有心情和时间对着镜子整理。结婚后，仿佛生活和工作的压力把自己变成了一块压缩饼干。

余荫从北京回到西昆后，第一次感到这高原的阳光特别温暖。骑车进入职业技术学院，停好自行车后，抬头看了看学院上的天空。天空碧蓝碧蓝，犹如水洗过一般。白色的云彩，漂浮在空中。带着红晕的太阳刚从东边升起，照在远处的拉艾果山上，山顶的白雪照得人眼睛发痛。

昨天上午，接到林沐然电话，不太理解为什么林沐然今天让他在实验室呆着，带学生开展试验，还特意强调“一定要装着相互不认识”。唉，就见过一次面，哪谈得上认识嘛。晚上和导师黄兴国联系，黄老师沉默许久，也没有说出个缘由来。只是说，“林沐然自然有他的考虑，你就按林沐然的要求去办吧，对你也没有什么难处啊。”

明天教委崔志和工信厅林沐然来学院调研，办公室主任把行程安排递给高文峰，高文峰瞄了一眼，拿笔把“参观电机实验室”行程划掉。“这是学院最有代表性的专业，这次不安排了？”

“不安排了。”高文峰沉吟了一下。实验室余荫正为编制的事情和学院闹别扭呢。尤其知道精工车间的二位，解决了编制问题，他不服啊。知识分子，唉，说话耿直，万一不管不顾的在上级领导面前闹个情绪，影响不好。

烦心的事情太多了，上午去拜访教委A副巡视员，余荫的编制要是他在教委里也推动一下，也许还是有希望的。A副巡送高文峰到电梯口，握着高文峰的手道别，“明天崔志要去学院调研，你们可要认真接待呢。听说崔志回北京，可能升任部职业教育司副司长。”

林沐然和崔志听讲解员在展厅介绍学院的情况。来到院信息化中心，中心的建设方案是请深圳的企业设计的，“这是对标南方职业教育进行设计的，对推动学院能力升级和转型发展，信息化是重要的手段。项目三年前就在工信厅立项了，就是款项下来得慢了些。”

听完高文峰的介绍，林沐然回应道，“昨天晚上，省领导宴请来云海交流的广东省领导，饭后省领导专门给我说，要学习南方信息化工作，加快发展我们的信息化。这个你放心，我回去问问情况，帮助学院推动这个事情”。

电机系在一楼。从信息中心三楼下到一楼，正准备去会议室。“高院长，这不是电机系吗？是你们学院最优势的专业吧，昨天我还认真学习了你们提供的材料。”高文峰心想，崔志和林沐然还真做了功课，从部委下来这个认真劲，确实值得省直机关的其他人学习。“C主任，去看看哪位老师在？”高院长一边对办公室主任说，一边也解释道，“电机学院是学校优势专业，这次日程紧凑，忘记安排了，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

余荫瞄了一眼高文峰，把拿在手里的电笔和改锥插到上衣口袋。对来访的这群人，逐一介绍起实验室的设备、学生试验。崔志问道，“余老师，你们系里毕业的学生受企业欢迎吗？”

高文峰赶紧说，“余荫老师是来自机械厂一线，特别了解企业需求，技术水平也是省里顶尖的。他指导的学生，到企业后，上手快，解决问题能力强，学生还没有毕业，基本就被省内几家大企业预定一空了。”

“领导，我是来自机械厂的，现在还是厂里的职工，三年前借调到学院。从北京研究生毕业后，在一线工作了15年，对企业需要什么样的技能和人才，还是非常有体会的。”余荫对自己的专业了解颇为自信。崔志问道，“哦，那像你这种情况，机械厂同意吗？你们个人有什么实际困难啊？”

余荫于是把自己这三年申请编制的事情又完整的说了一遍。高文峰也简单回应道，“会解决的，就是时间问题，昨天我还去找教委A副巡呢，就是要推动解决余老师的事业编制问题。”

“人才是学院最大的财富，尤其是这些来自一线的同志。正因为有他们的指导，毕业生才这么抢手。我们不能让他们流汗、流血还流泪啊。他们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不了，哪里能保证教育质量呢。我们西部和南方最大的差距，就是对人才思维观念。万一他们被南方的企业或学院挖过去了，那是多大损失啊。” 林沐然和崔志也是知识分子，满怀热情的想帮着解决一线同志的实际困难。

“高院长，你看能否这样，信息化拨款的事情，我回去后按照省领导对我省信息化的要求，推动落实，肯定给你一个准信。崔志是否方便，我们就这次调研情况，回去后给教委长写个专题报告？高院长也就余老师的事情，给编办再专门写个申请，也要抄送教委一下。我们三方一起努力，也算是帮高院长推动这些老大难问题的解决。您看这样合适吗？”

高文峰长嘘了一口气，心想这些被别人形容为“打蘸水”的挂职干部，是真心想干事，也能干成点事情。要是早点这么做，三方一起努力，余荫的事业编制问题，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呢。

五

黄兴国这次陪部人事司领导来西昆，主要是看望还在挂职的林沐然。“这小子脑子蛮灵活。余荫昨天电话中，哭得稀里糊涂。唉，我这个学生智商是真不错，就是情商有点低。编制这个事情，真得好好感谢林沐然。”黄兴国暗忖道。

西昆就是海拔有点高，自己来，身体还真吃不消呢。晚上睡觉感觉明显，睁着眼睛到天明，就是睡不着。不过这西昆的天空真是漂亮，蓝天白云，瓦蓝瓦蓝的天空，和自己在瑞士留学时看到的天空一个样。太阳光穿过云的缝隙，几道金光直洒下来，映照在拉艾果山顶积雪上，和梅里雪山明信片上的“金光照顶”一个样子。这阳光照得人都暖洋洋的了，生活和工作节奏比北京慢多了，还真是有原因的。

晚上请沐然吃个饭吧，黄兴国心想，“余荫就是个书呆子，就不让他过来了。把崔志也叫上，不过给沐然说点啥呢？”

余荫站在电机试验台前，神采奕奕的给黄兴国一行介绍这个花费了自己大量心血搭建起来的试验台。黄兴国不无得意地对高文峰说，“小余是我学生中最出色的，专业基础最扎实。毕业时我希望他留下来，可我的吸引力比不上他对家乡的感情啊。”

顺手把改锥从余荫上衣口袋里抽出来，“就是不修边幅，这个毛病不能改改？你改锥放这上衣口袋，有多危险！要是摔倒了，不扎到你才怪！”

“黄处，余荫老师您给我们学院送来的杰出学生，感谢您”，高文峰内心充满了真情，“学院的发展，也希望得到您的支持。”

“也谢谢你们为余荫这样的老师，提供了展示的平台。”黄兴国确实感谢学院把余荫从机械厂调到了学院这个事业单位，工资不高，但工作稳定。

“黄处，我们职业技术学院，也想和深圳等发达地区的类似学院开展交流，您能帮我们牵线搭桥吗？”

“好啊，系统内，还真有几家。不过可能去企业更好。比如你们的学生，可以到深圳的相关企业去做毕业设计。，这个我可以帮你们推荐。”

“那太谢谢了，另外，我们也想申请一些项目，不知你们是否也支持我们这些地方院校？”

“欢迎啊，只要项目好。这个你可以请林助理帮你们，他在处里时，可就分管项目申报呢”黄兴国转头对林沐然说道，“你帮黄院长参谋参谋。”

西落的太阳像一颗橘红色圆球，这圆球发出的光，映照在职业技术学院的大楼上，给大楼镀上了一层淡淡金色。参观完实验室，黄兴国、林沐然和崔志坐上车离开，高文峰和余荫沐浴在这夕阳里，向着远去的车辆挥手道别，享受这高原阳光带来的暖意。

 六

“早上好，林助理”, 柴萍亲热地招呼道。一大早，林沐然走进工信厅门口，刚好碰到从公交车站走过来的柴萍。她是工信厅项目处处长。

“柴处，今天上午你有空吗？我有个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林沐然一边刷着门禁卡，一边侧头问柴萍。

“我稍等会儿来您办公室。您需要的是哪方面的事情，我回办公室准备一下，找一下相应的材料，就来您办公室。”柴萍也刷卡进了大门。

“就是西昆机械职业技术学院教学信息化建设项目。那我就在办公室等你了，柴处过会见”，林沐然走进了电梯。

柴萍回到办公室，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分管领导的电话，“D厅，林助理想了解一下两年前立项的、西昆机械职业技术学院教学信息化建设项目。向您请示一下，我去给他汇报吗？”

“哦，林助理怎么对这个陈芝麻、乱谷子的事情有兴趣了？也可以请他推动解决一下嘛。他也是厅领导，当然要汇报啊。”D厅对林沐然很不以为然，嘴上没毛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刚从国外回来，突然一下就走上了机关这么多人奋斗了一辈子的岗位，就是个“空降兵”嘛，让他见识一下也好。

柴萍拿着相应的材料给林沐然介绍道，“当时信息化建设项目，全省共立项十个项目，总经费是二个亿左右。大部分项目都是企业信息化改造升级，只有这个是给学校的。”

“既然只有一个是给学校的，那为什么项目都立项两年了，经费迟迟不拨付呢？”林沐然很奇怪，项目都过了验收期了，经费还没有拨付，自然建设工作也没有开始。难道厅里就没有责任追究制度吗？

柴萍心想，到底是从部委来的，对实际情况就不了解，于是带了几分轻蔑，“这个项目是财政全额支持的，经费有三千万元。其他九个项目，都是企业自己拿60%经费，财政支持剩余的40%。建设完成后，才拨付，属于前立项后补助。因此其他九个企业项目，都已完成验收。这个项目特殊嘛，财政没有那么多预算，职业技术学院自己也没有经费投入，自然就没有建设。经费迟迟也就没有下拨。”

“D厅是什么意见呢？”毕竟这是 D厅分管领域的事情，林沐然也不协助他工作，越位工作也会让柴萍为难。

“D厅也是积极推动的。当然，我们是穷财政，没有太多的预算。这个项目又不是与工业企业明确相关，推动确实有难度。D厅也希望，林助理能帮助我们推动一下，他肯定是支持的，这点请您放心。”柴萍想，要是有办法推动落实，也是了结处里的一件头痛的事，对教委也有个交代。“要不，找教委、财厅和职业技术学院，开个会协调一下，您看如何？”

林沐然想，可以把大家请到一起，看看具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大家一起想想办法，争取早点解决。况且已经答应了高文峰院长。“这个建议好，你给D厅汇报一下，我中午吃饭时，也给他当面报告一下。我们本周就组织一个会议吧。”

“高院长好，各位同事好。今天的会议，就是协调解决西昆机械职业技术学院信息化项目经费拨款问题。”林沐然组织会议，邀请了教委、财厅、机械职业技术学院高文峰院长参加。

“教委支持尽快下拨经费，职业技术学院加快推进，争取尽早投入应用。”崔志代表教委参会，这个项目对全省职业教育有很好的示范意义。建成后，也能提升职业教育的水平和方法，有力地促进全省职业教育的发展。

财厅的同志说：近期没有预算，就是有预算了，项目还符合当前的发展吗？项目已经延期两年了，信息化发展水平本来就很快。两年前的建设内容，现在才开始建设，和当前的信息化发展情况对标，肯定是落后的东西。落后的东西还有建设的必要吗？另外，财政全额投入三千万，有困难。

听到财厅同志的意见，高文峰院长把笔记本扔在会议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听起来，他的语气尖锐。“大家都说我们云海缺人才，尤其是技能人才。可一到稍微给点钱的事情上，就是这么不行！那么没有！本来我们的教学方法就比东南部落后很多。我们还指望这个项目建成后，能稍稍赶上发达地区一点点。再看看你们投资的其他项目，乱尾的有多少？浪费的资金有多少？怎么给教育投点钱就这么难呢！”

林沐然赶紧拦住高文峰院长的话语。对财厅的同志说道，“财厅同志提出的，项目是否符合现在的发展要求，和现在发展水平对标，这个建议很好。我们工信厅再组织专家论证一次。资金嘛，还是要请财政的同志想想办法。学院是个事业单位，没有经营收入。另外，再穷也不能穷教育，是吧？”

也不是完全不能解决，但三千万投入都由财政负担，确实有困难。今年的财政本来就紧张，其他项目也都是财政负担一部分，项目承担单位自筹一部分，这也是惯例。“能否教委也拿出部分经费补贴一下？工信厅也挤点资金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要财政全部解决，确实做不到。”财政的同志看高文峰发这么大的脾气，又简单地给林沐然解释了一下他们的建议。

“学院本来就是事业单位，教委拨付的职业技术学院年度运行经费本来就少。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大都来自穷困地区，家庭条件一般。学院为补贴他们的伙食，已经是扎紧了费用支出的口子。学院总不能从学生的口中来抠钱吧。”高文峰把学院的实际困难也摊开在桌面上，说得诚恳又实在。

“对教育投入的事情，要从长远看，不能简单的和投入到企业的经费来比较。”林沐然对财政的同志解释道。他感觉自己前面把这个问题想简单了。以为就是一个项目，三千万经费，而且已经立项，就是经费拨付的事情。没有考虑到本地财政的实际情况，西部地区做个事情确实不容易。

明天得找自己协管处室了解一下情况，听听他们的意见。再找时间和分管的D厅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想法。但这个事情总要解决，看来有必要专门给厅长汇报一次，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七

西昆市的作息时间，一般都是中午吃饭后，大家都会休息到下午三点。一帮年轻人没有午睡的习惯，总聚在一起玩个“双升级”。林沐然也没有午休的习惯，经常和这帮年轻人混在一起。

“林助理，听说你上午召开会议，在协调西昆机械职业技术学院的信息化建设项目？这个项目拖期都两年了。当时立项的是F厅长，F厅长去年已经退休了。”年轻人中有人轻声提醒林沐然，“你管他干嘛，财政可不是好协调的，F厅都没有搞定呢。”

林沐然笑了笑，“打牌打牌，该你出牌了”。

D副厅长一边翻看西昆日报，一边喝了一口茶。再过十个月就到退休时间了。很多事情，能交给分管处长，就让他们多管点吧，也是给他们更多的表现机会。柴萍就不错，愿意多担事。林沐然愿意推动机械职业技术学院信息化项目，那是好事啊，正让自己落得清闲呢。况且，自己协调这个事情，到退休可能都还解决不了。

刚才林沐然来找了D厅，这都是财政的问题，我们工信厅解决不了经费啊。D厅当然是支持的。心里暗暗想道，“不过，为这个职业技术学院的小事情，让我去找财政商量，去求财政拨款，那还是算了，让柴萍配合林沐然吧”。

林助理还真想把这个项目落实，能办成吗？柴萍心里嘀咕道。昨天的会议上，财政的同志其实就想把这个拖期两年的项目，找个理由给毙了。提出的建议完全没有可能性嘛，学院自筹，它哪里有经费呢？就是给职业技术学院出个难题，让它知难而退。这个林助理没有看出来吗？还非要拉着我来财厅当面汇报一次，估计白跑一趟。

林沐然又找财政负责这个项目的处长，“学校本来就不是经营单位，他们自筹部分肯定是没办法的。”柴萍也补充道：“信息化技术和电子类产品，升级换代确实很快。但我们也论证了，即使使用现在最好的硬件产品，经费也不用增加。两年前批复的预算，肯定能包住。这点也请财政的同志放心。”

财政的处长坚持，资金很紧张，经费都要用在刀刃上。“这个项目的意义，和对经济的贡献都没法体现。如果是企业建设，经营改善的效益和作用是明显的，比如XX矿业集团，上了信息化项目，矿石产能当年提升了5%。学院投入这个项目，你们能给我一个效益提升的数据吗？”

“投入实业单位，产生的效益确实明显的。但这些效益不也都是人创造的吗？没有高素质的人，再好的工具也产生不了效益。学院就是为这些实业单位培养人才的，这个效益才是最根本的。我们不能看短期，教育是一个长期的事情。”理论上这些话应该崔志来说，好在林沐然也是读到了博士毕业，还在国外做研究工作几年，对教育的认识还是很深刻的。

但项目都延期这么久了，在今天硬件产品一代一代很快升级、软件也迅速升级的时代。这个两年前的项目，按当时的建设内容，还有必要吗？是否需要再次论证一下？财政的同志仍然不依不饶。

工信厅长是去年刚从地州州长任上过来的。在地方工作时，工业企业对信息化的需求并不是特别旺盛。地州矿场不少，但信息化能解决矿场安全吗？能提升效率吗？还得找一帮懂技术的人来维护，增加了企业的日常营运成本。

听完林沐然的汇报，他沉吟了半晌，“这是我们立的项目，拖了两年的，实在不应该。柴萍她们应该就项目的进展情况，向厅里汇报嘛，有问题就要解决问题。不过，我听了你刚才的情况汇报，感觉财厅的同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嘛。”

另外，这个应用于职业技术学院的信息化系统，能和相应企业结合吗？职业技术学院培养的学生，还是要到企业去工作的。要是这个系统，就是一个为教学而建设的系统，与企业实际没啥联系，那发挥的作用也不大啊。厅长当然不反对这个项目的建设，但如何发挥项目建成后的作用，也确实是林沐然要考虑的。

“能不能，在职业技术学院信息化项目中，充分考虑企业实际，再论证完善一下方案？再就是找一个科学合理的融资方法，解决这个项目的资金问题？”厅长对林沐然说道，“也可以找上级部委支持一下，毕竟教育也是关系民生的大事，林助理也有这方面的关系嘛。”

八

西昆也有很多叫“海”的地方。这些高原湖泊，水质清澈见底，有些湖泊中还生长着对水质要求近乎苛刻的“海菜花。”这种花朵瓣色嫩白、兼有鹅黄小蕊，成百上千的漂浮于水面，将波光粼粼的湖面，点缀成人间仙境。

可这深圳的海，波浪很大。在蓝天的映照下，发着幽蓝色的光彩，水就没有西昆的海这么干净。余荫看着大海上飞翔的海鸥，还是喜欢西昆的气候和闲适。

老师黄兴国帮助职业技术学院联系了深圳的机电机械企业，余荫带着今年毕业的近百位学生，来工厂实习三个月。习惯了西昆的生活节奏，在深圳可是难受极了。不说这炎热的天气没法和西昆比，就是这作息时间，也让余荫难受。每天中午就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都没法午睡。自己保持了二十年的习惯都不得不改变，经常是搞得自己整个下午都没一点精神。

早上这觉也睡的不踏实。一到五点多，马路上熙熙攘攘的汽车声，就把自己和学生们吵醒了。在西昆的生活，每天都是睡到七点才起来，要不是为顺道送孩子上学，自己还可以多睡会儿。从家里骑自行车到学院，也就十分钟。哪像在这里，早上起床、洗漱、早餐，再到赶紧上班车去工厂，就像打仗一样。

高文峰院长电话里说，林沐然助理要陪工信厅长到这里参观，顺便来看看实习的同学们。晚上得开个学生干部会议，让大家把宿舍收拾整洁，把实习报告也要规整一下。

这次到深圳参加部委组织的行业会议，林沐然建议抽半天时间去看看机械职业技术学院实习的企业，也顺便看看在这里实习的学生。工信厅长其实也去过不少企业，不过这次部委的黄兴国处长也热情地邀请。心想，“这个事情还是要感谢黄兴国的，还能想着为西昆的职业技术学院，推荐学生实习的工厂。”于是也就不推辞了。

“请各位领导和来宾随我来，我们先参观工厂的设计部门”。工厂的讲解员，一个面貌姣好的下姑娘，一手拿一个IPAD，一边带领大家走向显示大屏幕。

确实先进，你不得不承认，深圳的这个工厂设计流程的先进。设计就很复杂，一个机电设备里，电线、管架、转动部件等就有几百个。设计人员在自己的电脑上各负其责，设计电路的、设计结构的、设计磁场的，都集成在一个软件平台上。“比如整个系统里，管架交叉，还有互相穿越的情况，如何合理设计管架来避开穿越，没有这些软件，可怎么做到？”厅长问道。

“这在以前确实是个问题。但有信息化设计系统后就简单了”，小姑娘介绍的很清晰，“我们通过设计，结合后面的制造工序，进行反复迭代，直到设计最优化后，才正式开始定型制造。有了信息化系统后，设备制造过程的物品残次率大幅度减低，生产效率是以前的三倍。”

“产品的质量呢？”厅长问道。

“没有设计信息化系统前，有些设备的安装精度控制不太好，有些是制造过程中的误差控制不太好。有了设计信息化后，质量的管控就容易了，产品的质量得到了保障。”

到了设备库，好像到了一个巨大的库房。一排排的钢制货架，从地面一直矗立到屋顶，货架与货架之间，也就一米的间距。各种零件放在不同颜色的塑料筐中或货架上。

“各位领导，这是我们工厂的智能化备件库。通过信息化，把生产过程中零部件的使用量，实时统计。确保制造过程中零部件的供应，同时维持在一个合理的库存。”这点让厅长很是感慨。在西昆，类似的制造厂，经常有些制造需要的部件，在库房里放一年都没有用完。而有些呢，则是要到用时，才满世界去采购，耽误了工期不说，造成的资金沉淀就不少，严重影响了企业的效益。

“ 维护这个信息化系统和使用这个系统的工作人员，都是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吗？”高文峰院长，关心的还是学生的问题。

“大多数都是职业技术学院毕业的，这里的工作人员都需要掌握基本的信息化知识。我也是XX职业技术学院毕业的。在学院里，这是我们的基本课程。”讲解员笑着给高文峰解释道。

“使用信息化手段后，人工用量是不是减少了？”厅长问小姑娘。

“这个肯定是的。比如我们这个库房，以前的工作人员有十多个。有些是负责统计库房零部件存量的，有些是按照出库单配送零部件的。信息化系统采用后，这些都是自动完成，并且统计的数据实时在线。领导在办公桌上，打开电脑，就能实时看到，还非常准确”。小姑娘实时打开了一个数据，把IPD递给厅长，“您看，我通过这个系统，马上就能知道φ10电线的存货量和每天需要的使用量。”

信息化，主要是把整个工厂的信息及时汇集，真正做到了信息共享。同时有效提高了生产效率，要是我们西昆也能推广这些信息化系统，肯定会让企业面貌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林沐然对厅长低声嘀咕道。

“像你们工厂这个规模，在信息化上的投入是多少呢？”厅长问道。

“这个资金情况，我不太了解”，讲解的小姑娘委婉的回绝了这个问题。

余荫站在大楼的门口迎接高文峰。他临时借了工厂的一个大会议室，把几位带队老师和学生干部召集过来。高文峰陪同黄兴国、工信厅长、林沐然走进会议室，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响了起来。

九

“D厅，我有个事情要来给您汇报一下，您现在方便吗？”柴萍尽量保持平缓的语气。机械职业技术学院的项目，真是让人头痛。柴萍知道，项目立项的时候， D厅就不是太愿意推动，再过几个月，他又要退休了。林沐然催得又紧，还陪厅长去深圳参观，厅长开始是不愿意支持的，深圳回来后，好像开始松动了。可我的业务归D 厅分管啊！

“小柴啊，什么事情啊，电话里说不行吗”D厅正好在西昆日报上看到一个喜欢的故事，新闻里报道的，是自己的一个老朋友的丑事呢。

“D厅，一句话二句话说不清楚。事情到是不急，就是有些麻烦。”柴萍小心的对着话筒说。心想，确实麻烦，财政又不愿出钱，就想毙了这个项目。立项时的F厅长也退休了，现任的厅长也不热情。但林沐然这么坚持，让夹在中间的柴萍很难受。

“那你过一刻钟过来吧。”D厅泡了杯茶，把报纸收起来。“再麻烦的事情，我也要退休了。就是想管，估计他们也不听我的了，唉。”

“D厅，您看机械职业技术学院，信息化项目怎么办啊？”

“上次林沐然不是去财厅了吗？他们的态度呢？”D厅有点忘记了，林沐然回来后是给他介绍过情况的。

“财厅，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就是想让这个项目终止”。

“厅长什么意见？”D厅不断发问。看来“说话不一般”就是要多问，少表达自己的意见。

“厅长没有说同意，只是认为这是我们立的项目，不推进不好交代。不过他也给林助理说，财厅同志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你看厅长是支持还是不支持呢？这是F厅长时立的项。”D厅若有所思的说道，顺便喝了口茶，心想这茶叶不错。

“不过，听说这次厅长去深圳开会，高文峰和林沐然陪同，去参观了一个工厂，厅长对这个工厂的信息化印象深刻呢？”柴萍昨天中午，在食堂碰到了厅长秘书，秘书对这个工厂的信息化系统是赞不绝口。

“林沐然什么态度啊？” D 厅问道。

“林助理，肯定坚持推动啊。不过我的业务可是您分管。”柴萍知道这个事情太难了，要是容易，还要拖两年啊。要是 D 厅帮自己挡一下，厅长和林沐然也说不出什么来的。

“财厅不是说，项目都过两年了。现在再开始建设，项目的必要性到底如何，还是要听专家的嘛。”D厅喝了口茶，慢慢放下茶杯。“另外，林沐然能从部委找点经费支持吗？能建成这个项目，总还是不错的嘛。”

“谢谢D厅，我知道后面怎么办了。”柴萍恍然大悟，组织一个专家会，专家的意见嘛。把自己的观点，通过专家的嘴说出来不就很好。

高文峰熬了一个通宵，拉上办公室主任和余荫，就汇报的材料，结合在深圳实习单位的信息化情况一页一页的准备着。林沐然下午要来职业技术学院，先听高文峰讲一次，“可不能丢了这个老脸，要是没有能打动各位专家，那真对不起学院，也辜负了林助理的努力。”高文峰对余荫说道。

“各位专家，各位同事。机械职业技术学院的信息化项目，两年前就立项了。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启动建设。两年前设计的功能可能已经落后了，有些新的技术在这两年也出现了。今天召开这个会议，就是请行业内的各位专家，帮职业技术学院把把脉，完善提高，推动项目建设。”林沐然就不想讨论项目的必要性，两年前就肯定了项目的必要性，再来讨论有这个必要吗？要解决的是财厅说的两年时间过去了，是否有必要更改一些建设内容，以符合当前信息化的发展水平。

会议结束后，高文峰一边林沐然的手，一边对余荫使了个眼色，“上次余荫编制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感谢您呢。余荫，你不是说要请林助理喝酒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谢谢高院长，还是改日吧。我还要准备一下今天的会议情况，给厅长和D 厅汇报呢。”林沐然只想回家睡觉，总算又过了一关，哪里还有心情喝酒呢。

十

“黄处，我找老领导求援来了。”林沐然见到黄兴国的第一句话。职业技术学院的项目，看来真要请老单位帮帮忙才行，靠自己一个人的努力，就是左冲右突的，感觉已经碰得鲜血淋漓了。“今天我可是回娘家了，您可不能不管我啊。”林沐然可怜兮兮地说道。

“回家了吗？先回去看看孩子。”黄兴国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离了你，地球一样转。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该关心家庭得还得关心家庭。”

林沐然把事情的经过给黄兴国做了详细介绍，也把财厅和工信厅领导得想法和盘托出。“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呢？”黄兴国问道。

“建设的必要性，大家都说不出什么来。现在的主要问题，主要是缺少资金。财政确实困难，不能完全指望他们拿出三千万元。职业技术学院又是个穷单位，缺乏自筹能力。厅里认为只是教学使用，与企业没有直接联系和应用，这个系统的应用面太窄，发挥的作用不大。”林沐然感觉这些矛盾交织，但又不在同一个面上，如何解决，心里也没有底。“现在的想法，看能不能先解决经费问题。”

“为什么要支持这个项目？肯定要有一个满足方方面面的设计。这个设计和我们参观的深圳工厂的信息化系统类似嘛。”黄兴国回忆起深圳的参观，林沐然其实已经很巧妙的通过参观影响了厅领导，改变了他们的态度，这个事情，林沐然应该也是有办法的。

“黄处，您看，我们处理每年也都有项目支持，能否对西部西区倾斜一下，对我们这个项目给一点经费支持呢？”林沐然想，西部的发展确实不容易，没有外部的支持，和东南部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上次深圳的那家公司的信息化系统开发单位，就在北京，要不我推荐你，去找他们聊聊，也不见得一定要从财政要钱。”黄兴国没有直接回答林沐然的问题，反而是提出了一个似乎早了点的建议。“另外，信息化系统的升级换代很快，职业技术学院是个穷单位，后续他们有能力维护吗？两年没有升级就落后了。”

也有道理，刚好高文峰院长也在北京开会，要不一起去谈谈，就算开阔思路了。

“信息化是一把手工程，主要领导如果不重视，你是没法推动的。”YY科技公司的人说道了点上。确实，这个东西带来的好处尽管是显而易见的，但说服领导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领导不重视，也不乐意投入，不拖才怪呢。

“我是很重视，也全力推动，可没有钱啊。”高文峰自嘲了一下。

“其实，你们厅领导的考虑也不是没道理。” YY科技公司老总建议道，“你就为建设一个教学信息化项目，发挥的作用其实有限。领导看不到好处，自然投入的积极性不高。”

“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个系统，对企业开展培训啊。”高文峰想到上次在深圳参观的经验，那里的工作是需要信息化专业知识的，职业技术学院也是教育培养人才的地方。

“问题是，我们给谁培养呢？西昆市有谁需要人员培训呢？”林沐然也认为这是个方向。能解决财厅和厅领导提出的问题，这个系统不仅作为教学，也作为企业培养人才的平台，作用的发挥就很大了。

“YY老总，假如我们能拉来培训业务，你们有兴趣参与吗？”林沐然无厘头的问了一句，高文峰不解的看了林沐然一眼。

“企业嘛，只要有钱挣，肯定愿意。”YY科技公司领导回答得干脆利落。

回去宾馆的路上，高文峰不解的问道“让这个企业参与培训，林助理，您是有什么想法了？”

林沐然说，关于这个项目，关注的焦点有点多，问题需要一一解决，才有可能建成。以结果为导向来说，建成是目的。只要我们能找到合适的办法，大家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财政不愿意完全出这三千万元，职业技术学院又没法自筹。那财政出三分之一呢？估计他们不会反对。剩余的二千万元，我们找部委以支持西部建设，申请相应的项目，争取拿到一千万元。剩余的一千万元，我们自己想办法。

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有西部信息化培训的市场，有职业技术学院在西昆市的影响力，这就是优势。假如我们邀请这个YY科技公司参与建设，共同成立一家合资公司。职业技术学院拿一点，这个公司出一点，再找几家需要培训的企业出一点，这个剩下得一千万元是不是也解决了？学院再委托这个公司负责平台的运行维护、企业信息化培训。岂不既解决了经费问题，又解决了应用面不广的问题。此外，还帮助学院解决了这个项目后续的运行维护问题。

“高院长，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也只是我刚才头脑里灵光一现的想法，你琢磨一下”，林沐然大声地给高文峰说道。

“我还是有点糊涂。那建设好后的这个系统，到底是学院的，还是这个公司的？”高文峰有点疑惑。

“走、走、走，赶快到宾馆房间，找张纸，我给你画画看。”林沐然拉着高文峰，一路小跑，生怕他刚才的想法，从脑袋里掉路上找不到了。

十一

“各位同事，林沐然助理就西昆机械职业技术学院的信息化建设提出了一个方案。今天请大家来我们工信厅，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想法。信息化是个很好的手段，我上次去深圳参观，印象深刻啊。我们的方方面面和东南部的差距是有点大，但我们如果抓住了信息化，这个差距也是可以缩小的，甚至有从跟跑的状态，转到并跑的态势。”厅长的会议开场白，表明了是要支持这个项目，D厅想。

林沐然走到报告台边，上台后给大家微微鞠了个躬。然后用手轻轻拍了拍麦克风，麦克风声音清晰。

这个方案，大家关注的主要有三个问题：一是经费问题。二是拖期两年了，信息化软硬件发展都很快，当时的方案到现在建设是否还合适？三是建成后的系统作用发挥问题。林沐然一打开PPT，就直面大家一直关心的问题。

职业技术学院是个事业单位，没有盈利能力。此外，建成后的系统，也有很大一笔的运行维护费用。“高院长，你是不是也没有办法解决呢？”林沐然对坐在台下的高院长问道。在座的大家发出一阵笑声，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首先说说经费的解决。这个项目建设经费是三千万元，我们建议财政支持一千万元，财政确实有困难，投资一个这样大的项目有难度。

“前不久我和高文峰院长，去部委跑了跑，我们通过西部开发教育支持项目，获得了一千万元的项目支持。”林沐然和高文峰还是特别感谢黄兴国，毕竟黄兴国也是从大学出来的，对教育和大学有一种天生的、割舍不断的感情。也恰好，有个西部教育信息化支持项目启动了，西昆机械职业技术学院的这个信息化建设项目属于支持的范围。

另外剩下的一千万元，由学院自筹解决。林沐然说完这个，财政的同志显得不可理解。“不是说，学院是个穷单位嘛，没有利润。未来的运行维护都困难，这一千万他们拿得出来吗？”崔志把财厅同志心里的想法先问出来了，也是担心职业技术学院拿不出来，回头找教委来要这个经费。

“机械职业技术学院是很穷，但四百万元，挤一挤，想想办法还是拿的出来的。”高文峰在台下帮林沐然回答了一下崔志的这个问题。

机械职业技术学院联合YY科技公司成立一家合资企业，其中学院出四百万元，这个公司出四百万元。工信厅协助职业技术学院找了两家信息化培训需求量大的企业，再各投入一百万元。这家公司的一千万元全部投入到这个项目的建设中。其中YY科技公司占有的股份中，预留出10%的股份，也就是一百万元，适当时候，由企业核心员工购买和持有。

经费的问题解决了。那两年前启动的项目，和现在信息化的发展是否匹配呢？专家已经论证过了。确实有些硬件和软件，以及一些功能模块，是落后了。但只要更改一些建设内容，比如采用现在流行的硬件，功能模块进行软件升级，就能解决大家关心的问题。这也能让职业技术学院的信息化系统，建成就能站在西昆市领先的位置。此外，这些改进，不增加费用。

“大家关心的第三个问题，是这个系统的作用发挥。”林沐然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继续在台上翻着相应的PPT材料，一边介绍到。

成立的合资公司，受学院的委托，对这个系统进行维护运行。聘请学院的老师利用这个系统开展相应的培训服务。这个系统的资产属于学院，学院不收取资产折旧费用。对企业的培训按照价格管理部门核定的标准收费，为云海省所有的企业信息化培训服务开放，充分发挥平台作用。系统的运行维护费用由公司承担。公司保障学院的教学培训，并同时支付聘请老师的上课费用。

林沐然又把项目的收益情况详细列表，一一给台下的各位进行了展示。

“最后，我简单总结一下：这个方案的核心就是这个多元化、混合所有制公司的成立。它主要解决了三个方面的问题。首先是引进了民营和企业资本，缓解了建设经费的不足。其次是解决了平台后续的运行维护问题，确保系统始终处于领先水平，也解决了职业技术学院的困难。第三，是充分发挥它的作用，不单是一个学院的教学平台。它必将为我省信息化人才培养，发挥重要作用。”林沐然把这个方案的亮点给大家归纳了一下。

“当然，这里也涉及到体制、机制的突破。比如，混合所有制、员工持股。也希望这个方案能得到大家的支持，支持职业技术学院开展大胆的探索。我和高文峰院长也清楚，在这个平台的建设和后期工作中，一定还有很多困难。我们希望在发展中解决这些问题。”林沐然对高文峰说道，也恳切地向大家提出自己的诉求。

教委的崔志、财厅的同志、工信厅的同志，提出了关于招投标、合规等一系列问题。林沐然和高文峰一一进行了回答。

十二

两年的挂职时间过得很快。林沐然特别留念这里的蓝天白云，还有四季如春的温暖。高文峰和余荫陪着林沐然，站在校园门口，看着远处的拉艾果山峰顶的积雪。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