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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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凌默然好不容易周末有个休息时间。平时总是忙，忙得周末都在加班。老婆文燕总是在唠叨，怎么就忙成这个样子了，没有能陪她回去看父母、没有能参加孩子的家长会、没有能在她生病的时候煲汤送饭，更不用说陪她购物闲逛了。
市中心新开了一个叫“银座”的购物中心。老婆说，这个中心可大了，一楼是化妆品和手表柜台，二楼是食品超市，三楼是时尚衣物，四楼是皮鞋专卖，五楼是家用电器，……..，九楼是电影中心和餐饮中心。
阳光从银座的楼顶，通过中间宽大的天井透射进来，整个商场阳光明媚。上下的步行电梯，把商场的人流送到各个楼层。
“银座这周大促销呢，很多商品打折，有些都是五折呢，我也想买买化妆品，这周末你陪我去嘛……”尽管十多年的夫妻了，文燕还是像新婚妻子似的向凌默然撒娇。
凌默然确实内疚。自己有时候其实也不知道在单位，在真的忙什么事情，又忙出了什么样的结果。但总感觉有做不完的事情，要处理的文件堆在办公桌上，就像一座小山一样。领导周一上班要的发言稿，到现在也还没有思路呢。
“算了，周六就陪文燕去银座逛逛吧。放松一下，可能领导发言稿的思路就有了呢。”凌默然赶紧答应了老婆文燕，让文燕满心欢喜。
二
新冠疫情的管控，周末商场的人不如往常多。每个人都戴着口罩，像个电影明星一样，即使是熟人，碰面了也认不出来。凌默然、文燕逛了四楼，准备再到一楼，买点化妆品就回家了。
俩人正在雅诗兰黛柜台前挑选化妆品。文燕正把一个样品的润肤霜抹用右手中指头，挖出来一点点，突然整个商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怎么停电了，这大白天的，怎么突然停电了啊。”文燕有点手足无措，在黑暗中把润肤霜均匀涂抹在手背上。
整个银座黑得很不正常。即使没有星光的夜晚，走近树林，还是可以看到影影曈曈的树木。可现在，如果没有文燕抱怨的声音，凌默然都会以为文燕，像是凭空突然消失了一样。凌默然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伸手一把抓住了文燕，紧张的语气不禁让人害怕，急切的、低低的、语气快速地说到，“抓紧我！别撒手！”
“哎呀”，远处黑暗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利绝望的叫声，声音尖锐得好像是一个正常走在马路上，突然掉入了没有注意到井口四开的窨井，突然爆发出的绝望声音。
凌默然赶紧拿出手机，手机也没有任何显示。就是戴在手腕上的华为手表，也没有一点光亮的显示。商场的天井漆黑一片，都分辨不出左右东西。
“哐当”一声，是一个人碰到了柜台。撞得柜台倒地，柜台上玻璃哗啦啦的散落一地。人们四处尖叫，“怎么没电了？手机也没有显示了？”孩子哇哇的哭声好像刺破了暗黑的夜，格外的高亢清亮。
文燕抓住凌默然的手突然抽了一下，抓着凌默然的手臂。凌默然从来没有感觉到老婆文燕还有这么大的力量，好像她的几个指头都要陷到手臂的肌肉里一样，抓得他手臂发痛。
三
“请大家不要惊慌，站在原地不要移动。”凌默然突然意识到，文燕的紧紧抓住他手臂的紧张，在今天这个场合，他必须出来。
“我和大家一样，也是一名顾客，在本市XX集团，负责规划营业部。今天的这个情况很反常，到处漆黑一片，我们的手机也没有任何显示了。外面的天空好像也是漆黑一片，请大家镇静下来，惊慌和恐惧只会让我们自己受到伤害。政府和商场肯定会马上处理的。请大家保持平静，最好在原地，不要四处移动，碰伤了自己。”
商场一楼的顾客不太多，凌默然紧紧攥着文燕，用手摸索着柜台边沿，一步步趟着、试探着移动，仿佛行进在完全陌生的沼泽中一样。
“请大家和周围的人，手把手的握在一起。我们尽可能摸着，可以摸到东西。柜台、墙壁、步行电梯等，大家尽可能在一起。”凌默然安慰着大家，惊慌的人群慢慢靠着柜台、墙、电梯，站立不动了，四处惊慌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妈妈，我要撒尿，我要撒尿。”一个孩子的叫声在一楼大堂回响。“就在这里撒吧，我把你的裤子解开了，撒吧。”孩子的母亲安慰孩子，在原地解决了他的撒尿。
“我们还能出去嘛？我们还能见到阳光嘛？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对年轻情侣在低声的啜泣。“没事的，一会可能就恢复正常了。啊，没事啊。”男孩低声安慰到，“都怪我，陪你在宿舍不来这里就好了。抓紧了我，千万别撒手啊，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放下你的。”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凌默然站立得腿都麻木了，似乎失去了知觉。他拉着文燕，慢慢移动了一下，“怎么突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好像一点方向感都没有了”文燕问道。凌默然没有回答，自己试探着沿柜台挪动。他先把右脚迈出去，用脚尖轻轻接触地面，然后再慢慢把整个脚放下去。再轻轻抬起左脚，重复这样的动作，慢慢在地面上移动。仿佛走在初冬时节的河面上，冰还没有冻实一样的胆怯和小心。
文燕紧紧抓着凌默然的手臂，一步步跟着。
四
“哐”的一声巨响。
“你想干什么？”突然一位女性声音尖锐的叫了起来。“你怎么敢抢柜台里的手表!，你这个强盗！”
又传来几声响亮的柜台玻璃被砸的声音，“哗啦啦”，碎掉的玻璃，散落到地面的声音穿透黑幕。
“我们去看看，怎么能浑水摸鱼呢，怎么能趁火打劫呢！”凌默然正准备慢慢走过去，文燕拽住了他，“算了，你连我都看不清，过去能怎么样？”
“那总不能没人管吧”，凌默然气愤的说到。
“到处都是玻璃渣子，到处都是柜台,你怎么过得去呢？就是过去了，你怎么抓得住这个人呢？”文燕安慰道，也担心凌默然的安全。
“就是到了那个柜台，保不齐服务员也以为你想趁火打劫，趁乱捞一把呢。啊，别去了。”文燕语气坚定起来，更加用力得攥着凌默然的手臂。
只听得那边柜台边，女服务员的一连串尖叫，还有一个男性低低的威胁声音，“放开手！你不想活了！赶紧放手！”
年轻的情侣低声抽泣起来。几个男人大声的喊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抢手表！你抢手表有什么用啊！”
“商场有高清摄像头呢，抢表的人小心了！”文燕突然高声地叫出来。
“摄像头估计也没有电，没法正常工作，这个男人肯定是想到了这点。才敢于抢劫的。”凌默然悄悄地对文燕说到。
“bang、bang”的声音从争吵的地方传来。可能是抢劫的男人，挣脱了女服务员，在逃走的路上，碰到了柜台，摔倒在地的声音。
“哎呀，哎呀”，那个抢劫男人，突然发出痛苦的尖叫。可能是摔倒在地时，被地面上的碎玻璃刺破了身体。
五
“各位顾客”，突然从头上传来了一个声音，“我是本商场的经理。由于未知的原因，我们商场和外面的天空，陡然漆黑一片。所有的电器也不能发出光亮，让大家受惊了。”商场的经理估计也和我们一样，受到了莫名的惊吓。和我们一样，一辈子都没有碰到这样怪异的事情，是乎到现在，他也还没有缓过神来。
“各位顾客，为了大家的安全，请大家保持安静和在原地不动。我们商场的每一层都有一片空旷的地方，有一些座位供人休息，地面也是没有其他东西的。刚好我们商场今天也有俩位盲人朋友来购物，我们请他们逐一引导大家到每一楼层空旷的地方就坐。”商场的经理，鼓足了力气，高声地对整个商场里地人喊道。
“你好，请把你的手给我”，一个人用一根手杖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他把手伸了过来，摸索着抓住了凌默然的肩膀。凌默然顺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攥着文燕，慢慢随着他向前走去。
“这里安全了，有个长条凳，你们坐下来吧。”凌默然松开和他握住的手，弯下腰，慢慢地摸到了凳子，拉着文燕，让她坐下，然后紧挨着文燕，凌默然也坐了下来。“谢谢您，太感谢您了。”对这位凌默然不知道他的高矮多少、胖瘦几分、面容如何、年纪几何的盲人感谢道。
这位盲人一个一个的，把这个楼层的人，带到这个空旷的区域。一些低低的啜泣声音、孩子的惊恐不安的哭泣声，在这个空间此起彼伏。文燕把头倚靠在凌默然的肩膀上，凌默然紧紧地搂着她的腰。“真不该缠着你，非要你来这里陪我逛街的。”文燕低低的在凌默然耳边说到。
“不知道这个状况什么时间恢复啊。不过我感觉也挺好的啊。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这样依偎着坐在一起了。”凌默然安慰文燕到。
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突然一个人尖叫起来，“哎呀，快看，外面有一点点光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