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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伟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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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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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奶奶

我的奶奶农历过年前去世了,而我从不曾感到她已经永远的离开,总是不由自主的念想到她。直到中秋节来了,才知道已经没地方送月饼了。

奶奶的娘家离我们村子有一段路,山路弯了一弯又一弯,站在自己村子门口的山岗头,看不到她的娘家。我自懂事后,总问奶奶为什么不回娘家,奶奶总是笑咪咪地不回答。后来,等她八十岁时我开车经过那个村,我要停车下来,要扶她走走看看,她连说不了不了,我只得算了。回看后视镜,奶奶却还在转头看远去的娘家。前几天,与一个朋友吃饭,他酒后半真半假瞪着眼地告诉我:女人出嫁就姓丈夫的姓了,没有娘家了。我哑然。

奶奶与爷爷应该是媒妁之言而结合的,在我的印象中没见过他们你侬我侬,一天到晚他们没说几句话,但似乎他们两人又非常配合默契。早上天不亮,爷爷就去大同山里砍锄头杆,头夜奶奶就一个人生火做麦饼头,当天正午日头正烈时,奶奶又带着大量炒冷饭翻过山岭,没有任何现代通讯工具,但很自然的汇合于某地,再你一肩我一肩,深一脚浅一脚的临黑才把锄头杆杠回家。就是这样双双糙手皮和厚脚掌筑起了一间间瓦房。奶奶好像从来没有叫过爷爷的名字,临中午吃饭时,奶奶站在村口那斜墙下,吼几声:好吃,好吃。然后回家切手剁面,未响,爷爷就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日子就这样一天过一天,一年过一年。爷爷去世后,奶奶总对我说她很害怕,一个人这么多老房子。以后每年清明,奶奶总问我你拜过你爷爷吗?

奶奶旧社会出生,没念过书不识字。小时候,山村未通电,她上山砍了许多松明,晚上点上一根又一根,坐在旁边看我做作业,手里纳着鞋底,眼睛里满是慈爱。她是教不了我的,但这样的镜头在我心里从不曾抹去 。后来我长大了要到山外面去读书,奶奶送了我一程又一程,先生似的叮嘱我夜里看书不要太迟。我不断地过边走边回头,只见风中的她如乡间狗尾巴草一样伛偻着还在不断地向我挥手。之后有一天,她轻轻和我说,叫我帮她买本经书,我惊讶之余还是听话地去买了。没过多久,她在弟弟的手把手指教下,竟会一字不差地念诵了。

小时候,一直不明白,每个村里人经过奶奶家门口,奶奶总是叫他们吃饭,叫他们进来坐坐,但吃饭时间很少人进来。儿孙辈为了生活都背离了家乡,奶奶也最终随儿孙离开辛辛苦苦翻了又挖的养她念她的土地,从老家到城里来的那天,隔壁的老太们捏着她的手,恶狠狠地说:你死到外面干什么?用不着去用不着去。那一刻,奶奶眼里似乎有泪花。后来,断断续续告诉她哪个老人走了,哪个亲戚过了,奶奶总是唉声长叹,之后默然了。

长大总是来得快,我们孙辈都娶妻生子了,一代媳妇三代儿孙。我的孩子都胖胖的,继承了奶奶的大脚板小眼睛。每次看到我儿子,奶奶笑得更没眼睛了,总要塞糖递饼给孙子的儿子。还非得拿走几张照片。以前总问我现在在哪工作啊,之后只是问我儿子读书好吗?现在长多么高了?每次总是这么几句。去年告诉她又要抱曾孙了,她哈哈大笑。奶奶去世时,我哭喊道你咋不再等几个月呢?我不知道她是否听得到?出殡那天,阳光微熏,阴风阵阵,在那熟悉的老家后门山下,一岗孤坟里,奶奶和爷爷在一起了。他们又共同汇聚到自己深爱和熟悉的土地上了。声声锁呐下,我知道,一个传统中国式的农村妇女的故事就这样终是此,终于此了。

光阴终是向前流的。我不知道奶奶的奶奶在哪里?我的孙子的孙子也会不知道我在哪里?但这些重要吗?细细地数好日子,不让镌刻在自己身上奶奶们的印记褪色,应该是所有奶奶们的心声,也是我们这些后人对她们最好的告慰和纪念吧!

 

 

范伟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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