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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伟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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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0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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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芳 送 菜 记

早上,母亲提着一篮菜来,说是阿芳送的。

阿芳,这个名字,已经几十年未在我心中出现过。我在老家十几岁时,阿芳就三十来岁吧。他有好几个兄弟,记不清他是否有姊妹?当时认为是那个“方”,后来偶然得知是这个“芳”。我猜想大概是他的父母亲想有个女儿,或者希望他长大后活在芬芳的世界里吧。

阿芳后来真的住在一个四周芳香的地方,城郊某个菜圃里,一年四季瓜果飘香。而当我真正看到阿芳家时,却五味杂陈。我们已经相互认不得了。我努力寻找年轻时阿芳的样子,但岁月无论如何不肯欺骗我,阿芳与阿方的确是不一样。

我们常常羡慕世外桃源式生活,殊不知陶渊明也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的。山里的生活只够自给自足,但要养活三个小孩明显捉襟见肘。背井离乡,身无一技,唯有一双砍过柴、种过粮、淘过粪的手。城里边土地少,租房贵,种菜倒是不错的选择,毕竟种田与种菜都是种。于是,承包几亩地,在地旁搭个棚,生产生活两不误,既能卖钞票,又能省钞票。就这样,阿芳开始了种菜卖菜。

有时,生活是碗苦丁茶,初喝苦,后觉甜。初来乍到,一切从零开始。技术不会,学;不同于在老家种水稻小麦时的虫害,治;菜旺了,愁买;台风来了,全家泡水里不怕,怕的是塑料大棚吹垮,底下蔬菜压坏。所幸,阿芳如田埂外的野草一样黄了又绿,咬牙坚持下来了。

谈及这些,阿芳眼里偶尔现过那么几抹忧伤。当旁边小孙子叫爷爷时,他脸上随即是满足。阿芳在这里已经二十多年了,儿子们在城里买房扎营,孙子孙女也有好几个了。唯有这不变的小屋,与他一起风雨无阻,守望着他一直在地里翻了种,种了翻,割了卖,卖了割。而皱纹如菜的旺季多了,头发好似菜的淡季那样少了,阿芳也变成了老芳!

谈及今年送菜的事,他说不知该怎么说。

往年过年时,各大饭店蔬菜用量最大,由于人好、菜好,阿芳家的菜都是饭店抢手货的。当然,这也是阿芳全家最忙和最开心的时候。

今年的疫情来了,阿芳没有理会,继续鞠在地里。但手机一直没有显示饭店来电,看来丰收并不等于收入。可地里的菜已经全不似阿芳的头发,不会稀疏,越来越旺了。阿芳全家决定干脆把这好几万菜送给乡亲们,让他们吃吃这没打药的菜。他说打电话叫他们来割,大家肯定不来的,亲戚来了又要聚集一起不好。所以,他得一个一个送过去。

老家人都散居在城里各角落,平时联系不多,并且这阶段都有雨。阿芳说下雨不要紧的,他一个人骑着三轮车送过去,有时叫儿子开皮卡一起送。他说碰到村里人,聊聊多好啊。有小区进不去,就放在他们楼下,与楼上的老邻居挥挥手,如同在老家隔山喊砍柴一样。回菜圃时还带点村里人给的水糕粽子,路上接到电话说他的菜好吃,他觉得三轮车都快起来了,天上的月亮也如在山里老家一样亮了。

我不明白阿芳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菜割了还可以长回来的。我忽地懂了,辛酸并不一定换不来快乐,比如我们吃的醋,大家一定是喜欢的。

阿芳说待菜送完,又该播种菜籽了,他相信饭店快要催他了。他要再干些年,这力气就是这菜,没了还会再长出来的。

菜畦里绿意盎然,恰似绿色的健康码。棚屋里春意浓浓,蹲地的黄狗粘着小孙子。看着此景,我不禁又喝了一杯茶。临别时,我想告诉他,你叫阿芳是对的。

回家吃着刚炒的阿芳的青菜,母亲又说了阿芳和老家的很多,我忽然觉得这菜有了别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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