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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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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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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 秋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经过父老的辛勤耕作,换来了丰溢的五谷杂粮和瓜果蔬菜,乡亲们可尽情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结束“瓜菜半年粮”的清贫生活。

让乡村孩子愉悦的不仅是吃饱了肚子,还有漫山遍野的各种野果,让单调的味蕾享尽种种甜蜜。尽管当时物质匮乏,但大自然的馈赠使乡村人春吃鲜,秋吃甜,春华秋实在少年的口里得到另类诠释。

蔫柚、酸枣和甜杆等其独特的风味是当年孩子们最开心的美食,为大饱口福,孩子们会满山遍岭地寻找这些野果,大快朵颐,既解馋又充饥。

那时乡村的田野植被茂盛,杂草丛生,在路边、田埂甚至院墙的周边都生长着一些野生瓜果,一到秋后便陆续成熟。于是,孩子们在拾草剜菜的同时,举目搜寻那些野味,吃的最多也最好找的是蔫柚和酸枣。草层中有一棵棵或高或矮的蔫柚、爬蔓的瓜蒌,沟壑坡或田埂上的酸枣和棠梨子等随处可见,紫黑色的蔫柚甜甜的,很好吃,时常吃的嘴巴、牙齿、手全是紫色的;白里透红(晚秋后全红)的酸枣酸中带甜,尽管肉薄核硬,但口感极佳,吃时稍不注意就连核咽下,好在枣核小,对人体无害。

蔫柚,也叫黒千千、黑姑娘等,学名龙葵,球形浆果,果实成熟之后是一嘟噜、一嘟噜的黑紫珠。在农村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都有野生蔫柚。秋天果子就陆续成熟,我们就摘着吃,味甘多子,吃起来酸酸甜甜的,一点都不必现在的蓝莓差,当一把小果子放进嘴里嚼着真过瘾。

蔫柚是我吃的最早的野果,很小的时候因物质匮乏,凡自然界有滋味的东西都会本能的往口里送。当时在外面玩耍时,村前菜园的杖子缝或村头的草垛边,偶然间发现有些绿色的野蔓上挂着一嘟噜一嘟噜的紫绿相间的小圆豆豆,很好看;出于好奇就靠前摘着玩,绿的硬,紫的软、有些一捏就碎了;吃到嘴里微甜的浆液里有几个细小的子,绿的苦涩,从此知道了这种又小又圆的紫球球好吃。

一旦好吃,便会想方设法地寻觅。从此,无论是上学的路上,还是到田野拾草剜菜时,总会留意搜寻这种绿蔓。它的秸杆绿绿的,叶子绿绿的,几乎每一个枝杈上,都会结着簇簇小果子,最大的果子也就豌豆粒大小;一经发现则如获至宝,赶紧俯下身去拨开叶子,看是否有熟透的,把成熟的轻轻摘下来吃。对植株不做伤害,记住位置经常来这里收获。

长期观察发现其藤蔓不断生长,长高后分枝,一层层往上开花,一簇一簇的,三五十朵成聚伞花序,白白的小花五瓣儿,中间一点点黄蕊,花谢后长出一簇簇的果球,枝杈上挂满了果实,颜色是嫩绿色的,再长大一点就变成深绿色还有花斑纹,在大片叶子的映照下,显得郁郁葱葱。从下往上,下面基本都是大个的果子,越往上的枝头果子越小;下面的果子熟了,上面的嫩枝头还在继续开花、结果;个头长到豌豆粒大小就基本固定下来不长了,绿球的颜色开始发生变化,晒着太阳或者见光多的部分陆续变为淡黑色,其他部分也逐步转向暗色,原本往上举起的果子也都一个个往下低头,这时果子已经成熟,阳光下油光闪亮的黑“珍珠”能反射出光芒。

为能在其成熟的季节天天尝鲜,我们对一些生长茂盛的蔫柚植株进行保护管理,清除其周围的杂草,从附近拾些牛粪驴屎蛋埋在其根部增加养分,天干时用苘麻叶兜水为其浇水;因其生长所需水肥到足,蔫柚蔓不仅长得好,结的果多而大;吃时只摘紫的,留着绿的,使其天天都有熟透了的,我们可随时解馋,一直吃到霜打了后枯萎而终。

浓缩的是精华,小小的蔫柚是不起眼的宝贝。现得知其不仅是纯天然绿色食品,还具有清热解毒、活血散瘀、利尿消肿等药用价值,可治疗疮疡肿毒、跌打损伤、水肿等,是一味治疗口腔溃疡的好中药,营养价值比普遍的水果高,是大自然赐给我们的奇珍。

蔫柚认之为宝,不识是草,地道的人间仙果;年年自生自灭,在大自然中日沐阳光,夜吸朝露,依然是天然、纯厚和乡土。

可食的草本野味还有大瓜蒌,也叫爬鼓角,学名叫做萝藦;果实两头尖,外皮像苦瓜长有鼓起的小嘎达,基本约六七厘米,

嫩时可生吃,味道甜丝丝的。家乡有两种瓜蒌,根据果实大小,我们分为大瓜蒌和小瓜蒌。

两种瓜蒌尽管形状类似,但枝蔓和生长地不一。大瓜蒌靠爬蔓寄生在丛林和庭院及菜园的杖子等枝木上,叶子呈心状,有个小尖角,常年嫩绿。随着其藤蔓的攀爬,不断在枝节盛开一簇簇粉红色的五角小花,绿色的果实从小到大,挂满藤蔓。最有意思的是它身上所有的地方,不管是茎叶还是果实,只要一破皮,就会渗出乳白色的汁液;小瓜蒌也叫地梢瓜,外皮光滑。一般生长在地阡子或杂草丛中,枝蔓小,叶子窄细长尖。因长在草丛中且果实小,一般不易发现,一经发现也老了,能吃的多是在地阡子上的。

因大瓜蒌遍地生长,随时可发现,我们早晚在庭院墙角的树干或杖子的枝条上一次可摘几个,摘下后似现在吃香蕉,剥开其绿皮,竖长浅绿的嫩瓤尽管不是很甜,但在乏味的年代吃得依然不亦乐乎;嫩瓤用手可掐断,老的就不行了。

瓜蒌果老了后,果壳被风吹干,壳皮裂开,它的种子随风飘散,像蒲公英的种子似的,晚秋时天空常见。有时候我们特意采摘裂开的干果,放在手里吹着玩,看着像花絮一样的种子漫天飞舞,伙伴们高兴的手舞足蹈。

啃甜杆是既迷恋也有风险,同时也损害农作物,让大人头疼的一种美味,所谓甜杆就是玉米或高粱秸子。那时的孩子常年尝不到甜味,因玉米、高粱等农作物在未成熟前,它们的桔杆有甜味,有的很甜,为此成为孩子们解馋的目标。

一般从农历七月开始,玉米、高粱等农作物基本长成,我们就到玉米地踩断正在成长的玉米秸秆,然后用口啃块尝尝甜不甜,如不甜则继续踩,尝到甜的后就把桔杆掐头去尾留中间,用嘴咬住断开处的硬皮,里面是白色肉瓤,嚼着吃会渗出的汁水,就像现在吃甘蔗一样拿着啃;记得有一种黑高粱,长得不是很高,高粱成熟后发粘,作为小杂粮生产队种在田埂或小三角地里,它的秸秆尽管细,但几乎棵棵甜。因此,还没等高粱穗熟,大部分都让孩子们啃了甜杆,逼得生产队来年都不敢继续播种。

为严防孩子们糟蹋庄稼,生产队安排专人看坡,然“猛虎抵不过一群狼”,在味蕾的驱使下,“少年不知愁滋味”,田里的玉米、高粱还是时常被“采伐”。被捉着也是件头皮发麻的事,除了一顿谩骂甚至皮肉之痛外,生产队还要对家庭追加经济处罚;上学的学生要被告知学校,学校除严肃批评教育外,学生还要至少在班级做检讨。尽管如此,但吃甜杆的事还是年年如此,曾未间断。

秋野的美味不仅有甜的,还有酸的,酸甜俱佳的当属酸枣,让人回味无穷,至今都留在唇齿之间。不仅可以吃枣肉,核晒干了还能卖钱,是当年最喜爱的野果。

酸枣是田野里生长的一种常年灌木,也叫酸枣棘子,茎上多棘子。当年老家的土路两旁和沟壑及地边的石头狭缝中自然生长了很多,随处可见。树长不大,一簇簇不成形状,但木质坚硬,弯弯曲曲,枝节上长着如针尖般的棘子,既有直刺,也有弯刺,坚硬锋利,当年拾草或摘枣时手腿经常被其刺的皮破血流;夏秋时节还易生长浑身毒毛的“八角子”,一不小心就被其蛰着,皮肤肿得生硬紫红、钻心疼,平时对其避而远之;只有在秋季摘枣、冬季砍柴(非常耐烧)时才小心翼翼的与其接触。

一年中采摘酸枣的时间较长,从夏末摘到初冬。当其刚长得如绿豆般大小时,我们就开始从挂在枣枝上一串串的枣中选大的摘,那时的枣处于生长期,枣核还没成型,吃到嘴里无核肉粘且味苦,只是摘拣大的嚼嚼。当时摘不是为了吃,主要是拿着玩。而且一棵枝子上的酸枣结多长不大,间去一些,还可以让其他的长得更大。

秋后酸枣圆溜溜的由青变白,由白变红,深藏在绿叶之中,青的,红的,色泽鲜亮;青里透着红,红里透着橘黄,有的红里带着青,青绿相间,鲜亮红透,密密麻麻的酸枣迎风摇摆,异彩纷呈,爽心悦目,成了一道亮丽的秋野风景。

变白就可以吃了,从青涩微甜的通体绿色,到半红半白的酸中带甜,直到熟透了爽口的紫红色。

随手摘下一颗黄豆大小的放在嘴里,用牙一咬酸酸的,慢慢咀嚼甜甜的。嘴里一次可含放10来个,吃完果肉不要急着把核吐出来,慢慢的把枣核上的果肉咀嚼下来,酸酸甜甜美美的把核吐出来。

小伙伴三五成群结伴穿梭在山野中的丛林中,漫山遍野地寻食。而且酸枣很奇妙,斜着向沟中间生长的枝条上结的大,其中新发的嫩枝上的最大,采摘时很危险。但往往经不住大的诱惑,有时两人合作,一个勾枝一个摘,勾枝的需弯腰、上身前曲趴在树头上,用勾子把结枣的树枝勾到跟前,用力拽着,另一个摘;比较危险,因枣木坚硬,如力不从心倒在枣树头上,后果难以想象。

每到一地大家便争先恐后地去摘,稍不留意不是被树上细细的棘针扎破手,就是被枝叶上的“八角子”毛蛰,但为了能吃到那垂涎多日的酸枣,谁也不在乎这些伤痛,抢着品尝那清脆酸甜的味道。从摘下的酸枣中挑选一些大的、白里透红的或按把或单个放到嘴里,立时满嘴的口水,几多滋味;吃起来脆生生、酸溜溜、甜滋滋,口味上佳,感觉倍爽,那个滋味与快乐难以形容,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小伙伴们一边摘着,一边把酸枣往嘴里塞。味蕾一下就被酸脆甜味充斥出一股舒爽,摘的过程就是吃的过程,红的酸枣先被擒获,然后饥不择食也好,更多囊获也罢,一股脑地连摘带吃。

半天基本就吃饱了,有打着饱嗝的、有嗓子里泛着阵阵酸水的,腮帮子嚼酸了、牙酸倒了。吃恣了就玩,偶尔摘到个又大又红的,就会忍不住高高举起来炫耀,甚至还没来不及填入自己嘴中,就被身后悄悄赶来的小伙伴一把抢走,开启了一轮抢夺大战,欢声笑语传遍山野!

霜降前后,酸枣就全部成熟了,此季的酸枣口味重最好吃,不仅孩子挑着捡着吃,大人也加入摘枣的行列。不仅图吃,还为收集枣核卖。枣核是一味中药,名曰枣仁。据说吃了消火败毒祛污,可以安神去燥助眠。

那时没有来钱的路,孩子手里更是常年见不到。为了换些小钱,大人孩子纷纷不顾艰辛,穿梭在酸枣树丛中,摘着吃着,吃着摘着,凡能看到的都摘到篮子里;尤其是霜降后枝叶枯萎,酸枣干瘪全变红色,村民依然难舍。

摘回家后集攒多了,就用篮子盛着拿到村前的小河里用砂石传其皮肉,将干净的白核晒干,拿到供销社卖钱。尽管钱不多,但能见到钱就足够我们亢奋了。

进入晚秋尤其是霜降后,一年一度的既轻易可得而又不花钱的野味就与我们再次告别。我们依然会恋恋不舍地在田野寻觅着,从枯萎的藤蔓上找仍留在干蔓上的零星蔫柚,孤枝上红瘪的酸枣,还有丛林中的簇簇小棠梨子(没熟时又酸又涩,霜降后软粘甜)和略带甜味、肉少子多的狗柰子(野枸杞),甚至连一簇簇深红色绿豆般大小的野蔷薇果(老家叫小孩子拳头)也掐下来放在口里漱漱,舔舐其涩酸的丁点外皮,享尽秋后的最后余味。

儿时的趣味很多,依稀在昨天。童年会逝去,再也找不到,记忆却永恒。那些野果、甜秆,酸酸甜甜的味道总也忘不了,曾是童年的期盼。尽管这些已渐行渐远,但那些苦与乐依旧在眼前,而今忆起依然是一种甜蜜,一种向往。


      写于2020年8月

该文在2020年11月获中国散文网第六届“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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