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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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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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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时节忆麦香

芒种前后,老家的麦子熟了。

时代的发展使现代农业代替了传统农工,尤其是土地流转后老家的田野已基本不种麦子,家乡的父老当年因麦收脱皮掉肉活受罪的磨难已成历史。但我对喜看麦田千重浪,热风徐徐送麦香的记忆犹新,那熟悉的割麦、翻晒、打场的场景历历在目。

在乡村时我年幼没有像父辈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但对小麦的守望却情有独钟。那时尽管田里种麦子,但家中稀缺,每年吃麦面的次数有限,然对麦子的食欲却终日期盼。在田野里长大的我们便把心思转向麦田,每当小麦在田野里由青绿变黄、麦粒逐渐饱满时,我们就蠢蠢欲动,从穗绿吃到金黄,有半个月的幸福时光。

从麦苗返青开始,麦田就成了儿童的乐园。除麦地的野菜因吸收麦田的水肥生长旺盛,菜大叶肥,菜好剜且不费力外,还在小麦结粒后趴在麦地里偷吃尝鲜。

立夏前后,麦子就开始拔节、孕穗、开花,过了小满,天气热起来,麦子已长得齐腰深,吃饱喝足了水分养料的麦粒开始灌饱浆汁。我们便迫不及待的摘下一穗,掐去麦芒,放在手掌间双手搓揉,吹去麦糠,留在手心的麦粒是绿色的、软嫩的,一掐一包如白色的奶水,全是浆汁,丢进嘴里,柔润翠滑,汁液清香。

此时的麦粒应是最好吃的,因还在生长期也是最大的,绿如宝石,嫩如水果,有些甚至因太嫩还搓不出粒子来,但用火一烧麦粒的浆液就凝固,也是绿色,吃起来筋道,咀嚼鲜甜,清香无比。

从此开始直到麦收,在麦粒由软到硬的生长期,乡村儿童变着法儿掐食麦穗,有时生吃,有时熟吃,可谓快乐无限。

当麦穗由青绿变成白绿时,麦粒的淀粉开始钙化,此时摘下一个麦穗,放在手心双手碾搓,让麦穗和麦粒分家,用嘴巴使劲吹吹,手心里的麦芒、麦糠飞舞在金色的阳光间,剩下胖乎乎的圆麦粒,我们将几十粒鹅黄带青的麦粒丢进嘴里,慢慢咀嚼着,顿时满口清香;吃的差不多了就玩,将麦粒在口里卖力咀嚼,咽下面质、留下软且柔韧的面筋,用舌尖舔扁薄放在两唇之间吹泡泡,就像现在吹泡泡糖一样,人人吹,相互比赛着看谁吹得大、圆,边吃边吹,亦食亦乐。

生吃的味道只是单一的麦鲜,熟吃才觉麦香也充饥。那时无论是中午还是下午放学后,我们便三五一群各自回家挎着提篮到村东沟,来时顺便从村东头的草垛里拿些上年的麦秸草放在提篮里,在沟底会合后将干草凑堆,然后有在沟底捡石头磊火窝的,又到麦地撮麦穗的,收拾好后就将干草放进火窝里点火,将麦穗放入火中烧烤。

火堆里的麦穗很快就没了麦芒,几分钟后麦穗也烧成黑穗,为防止烧糊,还得不时用树枝翻挑翻挑,待麦子散发出香味后便立马用土将火熄灭,将烧熟的麦穗堆在一旁。每人便拿几个麦穗放在手里揉搓起来,揉揉搓搓,吹吹揉揉,很快每人的手里就有了一把青灿灿、胖墩墩的麦粒,然后张嘴昂脖,一把将烤熟的麦粒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顿时满口清香。

开始一把一把地吃,而后捏着麦粒一颗一颗地咽,那些烤熟的麦粒韧实,有筋骨感,吃到嘴里筋道耐嚼。一会个个吃得满腮染灰,唇齿留香、留黑(草灰)。

吃完后便从沟旁的槐树枝子上掳些叶子填满提篮回家“交差”,那时的孩子多是“撒着养”,大人因忙于田间劳作无暇顾及、在白天对孩子的去向很少过问。

那时是集体经济,生产队是不会放任馋孩胡做的,每年这个季节会安排专人看护,我们像捉迷藏似的与看坡的周旋着,不断更换着烧烤地,但总会让其逮着,拧耳朵、挨打是难免的,然麦香的诱惑也总是挡不住的;同时烧麦穗吃如同孔乙己窃书不算偷一样,庄户人的孩子偷吃坡里的庄稼,只能算嘴馋,是不列偷盗范围的。

芒种时节熏风干烈,让青色的麦穗很快变得焦黄,麦穗尖上的麦芒逐渐变得像针一样,颗颗麦粒变得饱满坚实干硬,开镰的时候到了,儿时的烧烤季也就只有等来年了。

小时候既盼麦收,因为麦收时为增强大人收麦的体力,家里的饭菜比往常要好些,偶尔还能吃到平时见不到的鱼肉和白面锅贴,这个时候觉得日子很幸福;也最怕麦收,因为顶着毒辣辣的太阳跟着薅麦子的大人在麦田里从事捡麦穗等,尽管不累,但烈日当空,“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麦地里就像个大蒸笼,空气都热烘烘的;火辣辣的太阳将麦田里的人炙烤得个个汗水淋漓,辣的、酸的和咸的汗水直往眼睛、嘴里流,擦都擦不迭,湿透了的衣服黏又湿地粘在身上,让人头晕眼花。

割麦是当年的苦差事,不仅天热活累,难耐的还有针尖似的麦芒、裹着麦衣的麦粒,不时扎在手上、脸上、臂上,汗水一浸,浑身刺挠,难以言状。

那时小麦从收割到脱粒全凭人工。麦收必须抢时机,既怕熟大了掉头,一旦误了时机,麦穗熟过了头,炸开芒,麦粒落地,还怕遇到阴雨天气,成熟的麦子被困在地里、浸在雨水里发芽,影响收成。因此,一到麦收时节,男女老幼齐上阵,全力以赴的投入到抢收中。从割到运、打场、晾晒、分粮、入仓等环节,趁着好天,一气呵成。尤其是为了用麦根草烧火做饭,当年多是薅麦子,人们手脚并用,用双手划拉一抱用力薅出,用脚踏根去土,再一抖漏,把麦根上的土基本抖净,如此巡反往复,一会儿浑身、满头全是泥土,个个灰头土脸;一天下来,腿酸胳膊疼。

父老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每天弯腰低头十几个小时,连腰都不能畅快直一直,早午饭都在地头吃。

经过父老累死累活地抢收,使田间的小麦“颗粒归仓”,再晒干扬净,大部分作为公粮上交国家,而后将结余的分给农户。

新粮到家后,家家户户在用缸罐储存的同时,先用簸箕除出些扇扇,然后用石磨磨成面粉,用新麦面做几个饽饽、糖夹或荷叶等,既“上供”祭天敬地,也犒劳全家,让付出多半年辛劳的农家人享受收获的香甜,吃上顿真正的麦子面,此时嚼在口里是真香。那飘香的味道,仍甚感麦香无比,幸福无比。

繁重的麦收劳动,让我们见证了父辈当年生活的艰辛,是他们一年年的脸朝黄土背朝天,背负着一代又一代的责任与希望,滋养一代又一代的生存与繁衍;更让我们从小就懂得粮食来之不易,体会到“粒粒皆辛苦”的滋味,培养了我们勤俭节约和吃苦耐劳的精神,磨炼了意志,也收获了一份财富:劳动光荣。

历史的变迁,岁月的印记,麦收一个时代人民辛苦劳作的缩影,属于那个时代的繁华,不仅是农耕文化的符号,更是广大农民精神情感的寄托,那份淳朴美好的情愫,那种对人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的眷恋,依然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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