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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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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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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园的杏树

春去夏来,当下正是杏熟的季节。每年芒种前后当地的杏子就开始熟了,酸酸的,甜甜的,还有点软软糯糯,恰逢麦黄时节,俗称“麦黄杏”。每当看到煞是喜人的一串串金黄色挂满枝头的杏,就会流口水,美味的黄杏是我的最爱,不但诱发我的食欲,还让我产生许多美好的联想和回忆。

眼下市场上的水果琳琅满目,因大棚、物流等外部环境,全国各地乃至国外的品种繁多,已基本没有了曾经的淡旺季之分。但杏子、桃子和柿子等具有地方特色、纯天然的时令水果还是应季的。

当年在老家水果品种比较少,且全是各家栽的纯天然产品。杏子既是熟得最早的,也是吃得最早的。每年从吃杏开始,随后陆续是桃子,到了秋后是梨和柿子,一年能吃到的也就这几种。

孩童时我家在村前有个菜园,与农户一墙之隔,每年春季为防家禽进园祸害蔬菜,用刺槐条子等在菜园四边扎成杖子。菜园不大,但分成田字状四块,分别种植不同的蔬菜或作物,在园中间栽有两棵大杏树,其中一棵伞状是“青皮烂”,树长得粗大,结的果子也大,我们叫水杏;这棵树下、南侧有棵主杆倾斜向南伸展树枝的弯脖杏,树枝茂密,盘曲错节,像根雕一般遒劲奇特,结的多但个头小,我们叫它“羊屎蛋”,是“麦黄杏”,其熟得早,颜色鲜亮亮,橙黄橙黄的,一簇簇,挤在枝头,躲在叶下,而且糯软甜腻,一口咬下去,那叫一个香甜酸软,甜到心尖。往往是吃完了“羊屎蛋”,那又大又红、酸甜可口的“青皮烂”也熟了。

本来不大的菜园,让中间的两棵树罩着,在争夺阳光、空间和水土方面,其强势碾压了园里的作物。因此,无论栽种什么,都被其胁得长不好,但不明白家里的大人为什么始终让其留存,也是当时全村最大最老的杏树,树身粗糙龟裂,像老人额头深刻的皱纹,写满沧桑。

杏树最早嗅到春天味道的,每年清明前后,光秃秃的树枝上陆续凸出一串串花苞,一夜之间就竞相绽放,粉白的杏花如雪,毛茸茸的花蕊,粉都都的花瓣,既红里透白,相互簇拥,又娇嫩鲜艳,清香扑鼻,使小菜园生机盎然。甜香,粉香,透着清香,招蜂引蝶,引来大闺女小媳妇围观欣赏,可谓“满阶芳草绿,一片杏花香”。

杏花一开我们就开始期待,盼着时间快快转,树上结出杏儿快熟;对小杏子很关注,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跑到树下看一眼,盼着它快快长大,好美美地享受一番。但杏子却并不体会我们的心思和期盼,每天总是按部就班,青青杏儿,隐于枝间,藏子叶底,长得并不快速,几天后我们便失去了兴趣。但待到我们再想起杏子时,它们却已长成了鸽子蛋的模样,挂满了树枝,压低了枝条,让我们惊喜连连。

杏子的生长期较短,“花褪残红青杏小”,待花儿刚刚飘落,一颗颗小杏子便羞涩地挂满了枝头,渐渐长得像鸟蛋似的,看起来像晶莹剔透的玛瑙一样;待绿色的小杏像小葡萄一样时,里面的核是白色的,核外面的壳还不坚硬,只是略觉硌手的一层膜,里面只是混沌的一包苦水,连杏仁的雏形都不具备,此时的杏子很酸涩;当杏核将硬未硬,还未木质化之时,咬一口满嘴都会酸麻;青杏不能多吃,多咬几口就会把牙酸倒。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明知道很酸,我们顾不了那么多,总是忍不住去摘了吃,每次都被酸得呲牙咧嘴,甚至酸倒了牙,几天都不敢咬东西,但那丝毫不影响我们吃杏子的心情。

当麦子灌浆扬花后,天气突然变得闷热起来,这种天气有利于杏子成熟。它每天都有新的模样,由青变白、由白泛黄、黄中渗红、半黄半红,在绿叶中间随风起舞,让人陶醉;芒种麦梢黄,待大人开始嚯嚯磨镰刀,准备收割麦子时,青杏也变黄,变红,变软,腾上树梢,推着挤着,熟透了闪烁着金黄的光泽,与日月争辉,散发着诱人的甜香,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完全脱尽了以往的酸涩,完成了华丽的转身。我们早已按捺不住口中的馋虫,有的搬来凳子、有的扛来梯子、有一人骑到另一人脖子上,摘一个咬一口,酸酸甜甜的杏子在一阵欢声笑语中就进入了我们肚里。

我们小时候没有零食,杏子、桃子等时令性水果就是特别的零食。对于杏子,我们向来从绿吃到红,从小吃到大,即便杏子不熟也时常去园里,爬到杏树上摘一裤兜,带到学校,跟同学们一块分享。今天你带点这个,明天我带点那个,只要树上有青货,我们就从不缺少“零食”,而且不仅有吃的,杏核攒多了既可卖钱,还和小伙伴们一起拿着玩游戏。

夏至前后,所有的杏子基本都到了采摘期,我们期盼的季节到了。此时“青皮烂”、臻杏等个大肉厚的水杏成熟,其汁多味甜,肉嫩脆糯,嚼劲十足,不再用怕酸。

但当时菜园的水杏大人是不让我们任意吃的,更不会让我们这些顽童做动。因那时家贫,母亲总会挎着个篮子让我们到树上摘,摘满篮子后拿到集上卖。“青皮烂”绿中透着红,熟了也不嚢,便于存放,可持续卖半个多月。

为了制止顽童偷食,每天早晨早、晚上晚和中午头,家里的人都会到园里树下看着,大人多忙于田间劳作,看杏的任务基本是我和二姐的事。中午放学后回家拿把熟地瓜干,一个蓑衣,到了园里铺在树下,或躺或卧,一边看着小人书,一边嚼着地瓜干,微风一吹既凉快也惬意;蓝天白云下,绿油油的叶子,黄澄澄的杏子,再加上一个躺在杏树下的男孩子,活生生就是一幅西洋油画呈现在天地之间。

有的杏子熟透了,被风一吹掉到地上,我去捡起随手掰开两瓣,拿掉中间的核,或一下弄到嘴里吃肉吐核,或一小瓣一小瓣地掰着吃,熟透了的杏口感好,果肉多而不腻,汁水多而不溢;还有掉在草丛里没看不见的,立马成了蚂蚁的最爱,它们密密麻麻的趴在上面吮吸着杏肉里的蜜露,忙碌而陶醉。

有些嘴馋的小伙伴见我在园里,便积极主动的到园里帮着我“看园”,于是“监守自盗”的行为时常发生。有时掉一个半个或不掉时,他们就爬到树上,抓紧树枝,猛摇一番,瞬间噼里啪啦,杏如雨下,从树上摇下的洒落一地,我们把其收积起来放在蓑衣上,一起大快朵颐;吃不了的装到衣服口袋里,到了学校分着吃。当然,很快就会被大人发现,因为树梢上的杏子少了,我便被训一顿。因那时家里没有来钱的路,母亲靠这一茬杏子攒点油烟钱,估计比种菜的收益高,也许这就是留着这两棵树的原因吧。

杏熟时最怕的是狂风暴雨,尤其是晚上,一场暴雨后,大部分杏子被狂风撸下,加上雨水的浸泡及高温,杏子很快就烂了。为了物尽其用,早晨母亲会打开菜园杖子的门,让早已垂涎又羞于启齿的大闺女小媳妇和孩子们到树下;看到落在地上的黄杏,她们口水直泛,急忙从地上捡起,有的甚至擦都不擦,迫不及待的吃起来,个个吃得津津有味。

杏子是大补,含有人体需要的微量元素,蛋白质,维生素,铁,锌等具有润肺止咳,降低胆固醇之功效;杏虽然好吃,但是不能多吃,尤其不能与生湿类的食物同吃,更不能空腹吃。因为它是寒性,吃多了对胃有伤害,吃多了会吐酸水。俗话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再好的食物尽管味美有营养,但吃的时候要控制量,以防过犹不及。

童年时的杏全身是宝,不仅果肉满足了味蕾,其杏核更是丰富了孩子们的心灵,既好玩,又可吃,还可卖钱。

每次把杏子吃完后,我们都会把杏核留着,不仅如此,还会到集市、村路上去捡,即便是菜园里的烂杏,也将核一个个收集存放。首先用其当玩具,我们总会想出各种办法,把杏核的玩法发挥到极致,比如:弹杏核、抓杏核等游戏,是每个孩子的拿手好戏,大家都遵守游规则,即便家里的杏核很多,但对自己手里仅有的几颗也视作极为宝贵的“游戏成本”,因为这些仅有的杏核是自己的“武器”。弹杏核就是几个人爬在地上,每人放在地上一个杏核,然后用大拇指和中指连个弧形,用中指盖弹杏核,谁一次性弹的最远谁就赢,赢家把其他人的杏核收为己有;抓杏核是一种“吃子”的游戏,就是手捧一把杏核,往上一抛,用一只手的背面去接;手背一抬,再用手心去接,只允许接住一枚杏核;再把这一枚杏核抛起,迅速从地上“吃”起一枚杏核,让刚才抛出的那枚杏核落在手心里。完成后,把吃起的这枚杏核收起,继续抛出手中的杏核,这时候就要“吃”两枚杏核了。每次都要增加一枚,还不能碰到别的杏核,赢了的杏核放一旁,等最后看谁的杏核多算谁赢。玩这游戏,既要眼疾,又要手快,我们男孩子往往要输给手巧的女孩子。连输两局,就不再玩了,把杏核砸开,吃里面的杏仁。那时大人说杏仁是补品,让我们吃,但除臻杏仁是香的外,其他都是苦的,可当时臻杏很少,其他并不是我们想要的味道。

杏仁是中药,供销社采购站收购,所以每到了这个季节,各家都会集攒,把杏核晾晒在窗台上,等晒干后便在空闲时用锤子砸,取出里面的杏仁去卖。

小时候,砸杏核也是很兴奋的事,且是一项技术活。杏核的壳太硬,用力要均衡,把握“狠、准、稳”的原则,一锤子下去,杏核刚好成为两瓣,杏仁完好无损,这多半是大人的活儿;像我们小孩子,要么用力过猛,一锤子下去把杏核砸碎,杏仁也变得稀巴烂;要么用力过小,杏核无动于衷,还蹦出老远。当我们下定决心要砸出一个完整的杏仁时,锤子又不偏不倚地落在手上,疼得直叫唤。为了取出完整的杏核,把杏核卖个好价钱,那些年手没少被砸着,手指上常有淤血的紫带子。

“征途一任如天远,不过归时杏子黄”。现在老家已成了花果之乡,山上果园里栽有全国各地不同的杏子,麦子黄了,杏子熟了。每当与朋友如约上山摘杏时,瞅着那红红黄黄的杏子,便会想起小时候的杏趣。

由杏感悟,酸甜苦辣咸五味中,酸是打头的第一位,只要酸的可口,酸的适中,是很开人胃口的。由此可见,杏子又酸又甜,杏仁苦,且其形状圆满光滑,颜色多变,最终华丽脱变,圆满收场,宛如人生。当然,酸楚的人生经历是要不得的,愿我们过着有滋有味的小日子,酸酸的,甜甜的,诸事圆满“杏”旺,有家有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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