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樊泽宝的头像

樊泽宝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07/14
分享

捉蝉的乐趣

夏天来了,每当听到蝉鸣,便会想起童年时捉蝉的时光。我们把蝉叫蛣蟟,蝉虫叫“蛣蟟猴”“蛣蟟龟”。

我的童年在农村度过,农村的孩子,尤其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的,大多都有捉蝉的记忆。当时在农村不图它有多高的营养和药用价值,只知道它的肉很香,很解馋,积攒的蝉壳可以卖钱。每到夏天,便与蛣蟟结下了渊源,白天粘蛣蟟,晚上捉蛣蟟龟,早晨拾软皮蛣蟟,捡蝉皮。

蝉在古代象征复活和永生,这个象征义来源于他的生命的周期:它最初是幼虫,在地下经过漫长的生活期(少则两三年,多则六七年),后来成为地上的蝉蛹,最后变成飞虫,才有几个星期阳光下的歌唱。蝉的幼虫形象始见于公元前2000年的商代青铜器上,从周朝后期到汉代的葬礼中,人们总把一个玉蝉放在死者的口中以求庇护和永生。

傍晚它已早早的挖好了通道,守候在洞口,此时其洞眼如同蚁穴,试以草棍或手指一捅,薄薄的一层土便落下去,蛣蟟龟就束手就擒了。绝大部分蛣蟟龟是在天傍黑才会爬出洞,“乘昏夜,出土中,升高处,拆背壳而出。”因其“日出则畏人,且畏日炙干其壳,不能蜕也。”

蛣蟟龟出土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往附近的大树爬去,爬到人够不到的高处,便开始蜕去外壳,摇身一变成为了蛣蟟。

 从爬树到蜕变,此过程如无惊动,大约只须十几分钟的时间;如被惊动,则中止。人抓到它后,仍须把它浸泡到水中,令其“假死”,否则时间一长,外壳即易变黑,影响吃的质量,且在次晨它仍会蜕去外壳。

每当太阳西下,蛣蟟龟便从洞里爬出来,如发现树下有新鲜的洞眼已打开,那么凭经验判断,一定有蛣蟟龟已爬出去了,并且就在附近。这时,只要往洞穴四周植物的茎竿、菜园子的篱笆或者树木上寻找,就会发现正在努力向高处攀爬的身影。

蛣蟟龟是成对邻住的,只要你发现一个洞眼,那么周围肯定能找到一个和它面对而筑的;捉到一只,另外一只就很难逃脱。暮色四起,其开始爬上树干,榆树、杨树、柳树底下最多(因为这些树枝细,秋天雌蛣蟟在这些树条子上适宜下子)。我能熟悉每棵树的姿态和形状,因为此树干每寸肌肤已被目光无数次频繁扫过,某棵树某个高度上疑似蛣蟟龟的疙瘩都在脑海。爬上树的姿态舒展,赶快捏住它的背,把它从树上揪下来,一股喜悦满足之情充盈内心。

天色黑透了,它已爬到较高的树杈子上去了,只有拿根树枝,或垫起脚尖才能勉强够到,对准,用力一扫或挑,这时准头往往较差,听见“啪”的一声,掉下来尽管费尽周折却找不着,但也不舍得离去,继续巡视四周,不一会就会发现刚才检查过的树桩或地面,有一只孜孜不倦的朝圣者,正在往树上爬,也许还是这一棵。

我捉蛣蟟龟,如醉如痴,现在想来有点迷宫寻宝的乐趣在里面吧。我们村前有条河,河北岸有条长长的土坝,坝上长满了杨树、柳树等,因年久树茂,是其繁殖的天然宝地。

先捉为快,我们不等天黑便去捉拿。下午还没放学就按奈不住心里的念想,一到傍晚,就开始在树林里、杖子(篱笆)边,低头猫腰寻找其的踪影。

也许是吃蝉多的缘故吧,我的眼神特别好,洞中的我比别人捉得多,上了树的比别人逮得更多。同伴们总是问我:“你怎么捉那么多”“你怎么老远就能看见”其实这也需要技巧,别人问我时,我总是笑而不答。

孩子们探雷器似的眼睛,闪烁着塞纳河畔淘金者般的敏锐,就连地面上刚刚有点稍微凸起散土的洞眼,也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其机灵怕光,在天黑之前怕被人捉或者进入猫狗之口,是坚决不出洞的,但它却做好了天黑之后立刻出洞的准备。先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上拱,用它胸前两只坚硬带齿的大挠钩爪子捅破土层,露出一条细缝,透点亮光后就不干了,乖乖地呆在洞中等天黑;等天黑后便迅速地从土里钻出、爬到树上。那是在黑暗中积蓄了很久的力量,爆发出对新生的渴望。

这时它抓破的地皮仅像蚂蚁洞大小,但内洞较大,所以它的洞眼是薄薄的一层,但与蚂蚁洞有明显的区别,我们都能辨认得出。洞眼如黄豆大小,各不相同,呈不规则形状,有的细如一线,有稍大点的呈椭圆形;不管是什么形状,那表皮一定很薄,像眼皮,洞眼周围还均匀排列着一圈细细的新鲜土末。看准洞缝,用手指一抠,洞眼盖上薄薄的土皮便陷落,一只踊动的蛣蟟龟裸露在洞中。

每发现一个小洞,心跳加剧,不敢高声语,怕惊动了这位隐士,用手指轻轻挑开土皮或用铲子将洞边的土掘掉,用手指轻轻一捅,露出了下面的挖掘工,其呆在洞中便成了我们的“俘虏”。

用手抠的时候,一定先把周围清理一下,把薄薄的土层捅破了,再用指甲把洞口的泥土往外扒,这样泥土等杂物就不会掉进洞里把它掩埋。随着洞口的扩大,把手指或者一个小木棍轻轻地放进去,其马上会用两只有力的爪子紧紧地抓住,这时,只要轻轻一提,一个身着深咖色盔甲、弯着腰、蜷缩着的蛣蟟龟连同那清新泥土的气息就被带了出来,其还会在手指上抓挠一番。

有的很狡猾,上面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咕咚沉下去,再也不肯出来,这样的洞穴往往很深,我们谓之“跳井”,如果你有耐心的话,可以在上面等,也可以往洞穴里插个草棒什么的等着它“缘木求鱼”,若等不及的话,可以拿铲子挖,可以用水灌。用铲子挖的话,一定要往深里挖,而且注意不能弄断了线索;用水灌的“工程”也很巨大,要跑到有水源的地方用小瓶装水或用双手捧水倒进去,把洞穴灌满,就等着它湿乎乎的自己爬上来。也有以上诸种方法用尽依然不奏效的,就只好放弃了。

在没有照明工具可借助的情况下,只有借助月光来捉,来到树旁,就着头上的月光,伸出两手,瞎子摸象般在树上摸。捉上树的一是脚步要走得快,不能总落在别人后面,二是要借助月光看树的正对月光的侧面,如有凸起的大小类似,那八九不离十就是,如果正对月光的那一面,其身体正好反光,发亮而且向上游动。这两种情况都不要近看,两三米远正好看到,近了反而不容易看清楚;如果看树的背光的那一面,就得近看了,且要借助月亮的余光。后来,我在大窑建材厂工作的叔弄了点瓦斯回来,用铁罐头筒给做了个“瓦斯灯”,我每晚提着它,不但可以照到树杆的全部,而且连爬到树的高处甚至爬在枝叶上的都能照到,特别是蜕变的更容易照到。再后来用卖蝉蜕换的钱买了手电筒,就像鬼子的探照灯,铮亮铮亮的,只要被这手电筒“扫荡” 过的地方,无论是低的高的还是枝叶上的,有时一个有时两个,有时一棵树上会有十几二十,几乎都落入我们的手中。一个晚上,我们在村边的树下来回奔跑,回到家就在煤油灯下一瞧,好家伙,差不多有半脸盆。洗净腌上,明早起来后,就又是一顿美餐。

除每天傍晚和晚上捉蛣蟟龟外,第二天早晨还捉蜕变的软皮蝉。为捡拾这些软嫩的蛣蟟,我每天四点多就出门,扛着根长杆子,穿梭在村前的树林中;这时基本都已蜕变,有些刚蜕变的还很娇嫩,通体白黄,倒挂着身体,翅膀还没伸展,还不会飞的,可尽情捡捉;当天蒙蒙亮,其在晨光中把翅膀伸展、变硬,有的爬到离蝉蜕不远的地方,有的已经变成黑色飞走了,只留下了蝉蜕;待没得捉了,就拾蝉蜕。

在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肉的那个年代,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家家户户每天都能吃上蝉肉,对于孩子们来说确实是非常幸福的。孩子们晚上捉到的在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吃到嘴里了;吃法很多,最常见的就是油炸,将腌制好蝉放在热油锅里,炸到发黄发干的时候,真是又香又脆。但是这种吃法费油,人们通常是用锅炒,把腌好的放在锅里炒,真是又省菜,又解馋。当地人只吃蛣蟟龟,不吃蛣蟟,有种说法是小孩吃蛣蟟尿腚(就是尿床)。

另一乐趣就是晚上烧蛣蟟,在树林的周围点上几蕞草,黑暗中一团煞白的火光闪耀着,有人将树杆震动或摇晃,惊动了夜附在树枝上的蛣蟟,其看见火光,伴随着阵阵杂鸣,便一头扎了进去,如“飞蛾扑火”,采取这种“张网捕鱼”的办法多快好省,不过基本不吃,而是用其喂鸡鸭。

再就是白天粘,过程是这样的:找一根长长的棍子,前面绑个细枝条,尖上沾一点面筋(用面加水熬成浆糊,不能太稀,然后在水中将面洗去,留下面筋;或从盛麦子的缸里抓一把麦子,把麦子放到嘴里,嚼细了再用水冲洗掉麦皮,用剩下的面筋粘。取一块花生米大小的面筋粘在枝条顶,这样粘蛣蟟的工具就做成了)。循着叫声去找,发现之后,弄少许面筋在细树枝头上,然后从下面慢慢接近,把面筋粘在它的翅膀上。只能粘翅膀,因为别的地方太光滑粘不住。我们会带一根穿一条长线的针,把粘到的用线穿起来;等回家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拎着长长的一串,伴随着蛣蟟的叫声,欢快的跑回家……。

除了捉蛣蟟龟,沾蛣蟟外,另一件事就是拾蝉皮(蝉蜕),是一种中药,供销社采购站收购,主要是在白天到树林里拾,拿着杆子从树上勾下来,一次能拾到四五十个,集多了就去卖,一次也能卖几毛钱,那时的几毛钱可以解决好多问题,既可以买学习用品,也可以买个猪爪啃啃,攒多了就买本小人书,让小伙伴们看看,然后帮我拾蝉皮。

另一个乐趣的是看蛤蟆吃蛣蟟龟。在傍晚或雨后,会看见很多蛤蟆在树下,蛤蟆看见其在地上爬,会在其身后七八厘米处一张口,就将其吞到肚子里;在树下,蛤蟆头朝上,看见在树上爬的或已蝉变的嫩蛣蟟,也是离地面十几公分,只要蛤蟆一张口,树上的就会掉到蛤蟆的嘴里,很是有趣。蛤蟆的口中有吸引力似地,只要在一定距离内一张口,食物就吸到它的嘴里了,包括吃其他昆虫。你如果有趣的话,也可去欣赏一下动物的乐趣。

下雨天拾蛣蟟龟别有情趣,雨天搅乱了它们的荷尔蒙系统,其不分晨昏爬出来,被淋得光溜溜的,冒雨爬上树杆,实在可笑。最有趣的是每场雷暴雨之后的情形,本来其离地面仅在咫尺,只隔着薄薄的土层,因大雨点把洞穴盖砸塌了,其只得往上移动,但又不到出洞的时间,只好露着头儿呆在洞中。每次暴雨之后,大人小孩齐出动,纷纷捡拾这露着脸儿的。有次暴雨后,刚好中午放学,手中捉得已经拿不了了,只好用衣服的前襟包着,结果被其吐出的汁液染成了大片黑色,怎么洗也洗不掉;有时在洞口露头的一个挨着一个,甚至一连十几个,捡拾这样的既带劲也兴奋!

捡的最多的一次,那是1983年6月在沂水高桥公社实习,我们实习组5人,一个傍晚每人捡了近一编织袋。当时当地的居民不捉这个东西。高桥村西有一条河,河的岸边是茂盛的树林,一到傍晚有大量的“蛣蟟龟”朝圣般爬上树木,我们两手一划拉,就是一捧,不到一个小时,每人就捉了近一编织袋,回去秤了秤,5袋130多斤。当地人不捉不吃,我们便自己加工,买两瓶酒作为下酒菜;也拿到其他实习点(如崔家屿、马店、杨庄等),与同学分享。只是吃的时候,当地人用奇异的眼光看我们。

蝉分四种,从出土时间划分,第一种我们当地叫“唧唧”(学名蟪蛄[huì gū]),春末麦子发黄的时候出土的,体型较小,有知了的三分之一大小,成虫是灰色的,一般爬在树干上,发出“吱吱”叫声,是直声;第二种就是蛣蟟,即“知了”,成虫是黑色的,一般在夏至节出土,发出“知啦、知啦”的叫声;第三种叫“嘟啦”(学名蛁蟟[diāo liáo]), 有“蛣蟟龟”的二分之一大小,成虫是黄色的,署伏中后期出土,鸣叫的音是-嘟-丸儿-嘟-丸儿-嘟丸儿,叫声一高一低;第四种叫“吻有”(学名呜蜩[wū tiáo]),大小似“嘟啦”,成虫有点偏绿,立秋左右出土,一般在树梢,发出“吻有、吻有、哇”的声音,听到“哇”声时它就飞走了。

蝉的雄性叫响吧,在腹中间有两个鼓膜,发出声音;蝉的雌性叫哑巴,不会叫,在腚上有根像针似的刺,交配后在树枝上下子,一个雌蝉可以下近千个卵。蝉活的时间较短,一立秋,就不多了,在农村有“秋后的蛣蟟吱啦不几天了”的说法。

蝉是很准确的气温预报者,只要是高温天气,它们就会不停地鸣叫,晚上也不休息。天气越热,则叫得越响,可是我们却从来不会烦它,我们会在蝉的声声鸣叫中安然入睡。

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鸡鸭鱼肉、生猛海鲜成了家常便饭,土头土脸的蛣蟟龟也因其营养价值高频频出现在星级酒店。想吃时再也不用摸黑去捉了,随时随处都可以买到,可不知为什么,却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

蝉,在我童年的夏季给了我无穷的乐趣,这种夏天不停啼叫的小昆虫,曾经满满占据我的生活,成为我记忆的一部分,并永远定格。在这个蝉鸣声声的季节里,愿所有和我有过一样经历的朋友,都能重温那童年美好的记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