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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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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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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 年

拜年是春节的重要习俗之一,除夕夜给长辈磕头拜年构成了浓浓的年味。磕头这样的老讲究,是感恩父母、长辈的一个活动形式,既体现了晚辈对长辈的关怀和尊敬,也是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的一种载体,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心地祝福别人,与人为善,怀有一颗感恩的心。

大家都在说现在的年味淡了,其实节日没变,年还是那个年,过年的主题也是永恒不变的。只是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吃的、穿的随心所欲,已没有了曾经过年的奢望;尤其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不仅不再年轻,而且心境也已变迁,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无忧无虑的翩翩少年,简洁快节奏的生活让我们丢掉了很多老传统、讲究,过年的仪式少了,特别是有了手机,拜年的形式更简化了,流行电话拜年、短信、微信拜年、视频拜年。

大家知道,幸福的味道不只是无穷无尽的物质,更有一种念性(相)。过年的纯真味道也许只能从回忆中找寻了,重温那些旧习俗,今年的年味,或许能够更浓郁。

我家门户大,没出五服的排行十个大爷、四个叔,八个姑,还有没排上的。我们叔伯兄弟几十人,从午更头开始给父辈,到正月给姑拜年,队伍很壮观、热闹。

除夕夜吃完水饺,儿孙就开始给家族中的长辈,挨着每家磕头拜年。因门户大,居住分散,本村的东西南北中全有,因此,拜完一圈得二三个小时。

我跟着哥哥们给长辈拜年,拜年的队伍浩浩荡荡,住庄东头去庄西头、庄西头去庄东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成了除夕夜村庄特有的风景。我们住在村东头,拜年的线路从东、向西,中间穿插村南、中,这家进,那家出,前街,后街,走大街,摸小巷;进门,下跪磕头,然后去下一家,到村北十大爷家结束。一大圈拜下来,天已蒙亮了。稍事休息,便有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上门拜年:进屋,寒喧,祝好,道别。

我有两个亲爷(大爷、二大爷),三家约定除夕夜十一点半开始过年,吃完饺子就赶紧下炕,我大哥领着二哥和我先去给大爷(娘)、二大爷(娘)拜年。进门就喊“大爷(娘)过年好!”“二大爷(娘)过年好!”大哥带头,在档门的供桌前跪下磕头,口里念叨着:“给大爷(娘)磕头!”“给二大爷(娘)磕头!”

大爷(娘)、二大爷(娘)在炕上应答着:“好、好、好!快上炕,吃烟、喝酒!”饭菜都还在炕上,长辈会倒上酒,拿出烟,大哥、二哥会喝一小烧酒泡烧酒酒,大娘给我几个熟花生和两块糖,二大爷有时给我一个大花爆仗,有时给我一串小鞭。在炕前站一会,大哥点上颗烟就急着走,因为我的叔伯兄弟也该从我家出来,到胡同头集结了。

到了胡同头,他们也陆续赶来,这时拜年的队伍就十几人了,除了叔伯兄弟外,还有大点的侄子也加入了拜年的行列。兄弟们相互问好后,按照每年从近到远的线路,开始给其他长辈拜年。按年龄顺序,年龄大的在前头带路。

那时的房子小,刚开始还能每个人进屋磕头问好,到了村中五大爷家时,由于队伍不断壮大,后面的就进不了屋里了,只有前头的大哥们进屋磕头,其他人在在天井(院子)齐喊某某过年好!长辈会把事先备好的烟,一般是大丰收、兰金鹿等(经济困难时一盒,条件好了后一条)、糖、熟花生等给带头的,让他拿着给后面的分分。

因为我们家族人多,晚上有好几支拜年的队伍。有时在某个长辈家凑在一起,后来的进不了屋,他们就在天井(院子)、大门外每人手里拿着一块砖头,砸着地“嘭嘭”响,口里喊着“给某某磕头”,甚是好笑。前头在屋里的大哥为搞笑,会和长辈说“大爷,某某在天井里没磕头,拿着砖头砸地,来来来,让某某进来磕头!” 他出来抓个年小拿砖头的,在大爷档门的供桌前摁着他的头,磕的“嘭嘭”响,引来大家一片欢笑声。长辈会连忙制止,“免了,免了,说说就算了。”此时,人们忘记了一年的烦恼,欢声笑语随着远处的鞭炮声一起飘向远方,飘向美丽的天空。

我十大爷住在村北头,从十大爷家出来已凌晨三四点钟,拜年的流程基本告一段了。但我们弟兄们还不分散,需向前头带路的大哥要长辈给的烟糖。大哥有时很抠,分几支烟,但不全分,把烟糖截留了,于是弟兄们群起攻之,人多力量大,从他的口袋里、衣服里找(翻)出烟糖,每人分发,年龄大点的吸着烟,小的拿着糖、花生,嘻嘻哈哈的各自回家。

除夕夜,本村的大街小巷走动着我家族拜年的队伍,在每个长辈家重复着同样的形式,无论是家里还是胡同里,响彻着过年问好的欢声笑语,老家此时是最祥和的,家家都是欢歌笑语,到处都是温心的祝福,给过年的老少带来了无穷的快乐与祥和!

家中没出嫁的闺女和众多的嫂子会早早的像我们一样,给众位大爷(娘)、叔(婶子)拜年。同样是进了天井就问“某某大爷(娘)、叔(婶子)、大大(娘娘)过年好!”在档门跪下磕头,口里念叨着“某某大爷(娘)、叔(婶子)磕头!”

家中的老人也早早起来,泡好了茶,用笸箩盛好早已炒好的瓜子、花生,坐在炕上叫着“快上炕,喝水、吃瓜种吧。”有带小孩的,老人就从炕头拿出不知包了几层的布包,拿出两块糖给孩子。

嫂子们上炕,顺手抓把瓜子,一边挄着,一边闲聊。闺女则站在炕前,老人会问“大(或几)嫚,夜来后上儿吃了几碗古扎?吃出几个钱来?”“大娘(婶子),俺吃了一大碗!含不善!吃出俩钱来。”“好、好、好!有钱花!”

这边正在聊着,另一拨拜年的又来了,她们急忙下炕,边说着“大娘(婶子),俺还得去俺二大爷家拜年,给她们到地方。”边急溜溜的走了。初一多半天,我们家族的姐妹、嫂子就这样不间断的往返在各位长辈家拜年,同样是家家欢声笑语。

初一是同村亲友互相拜访,初二就开始了大规模的走亲活动,走亲、接亲、送亲,每个环节都是那么诚挚而隆重。

走亲的队伍最为壮观的,是乡村正月的一道靓丽风景。人们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面带愉悦出门,嘴里含着糖果,精神抖擞,往来在乡间土路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步行的,骑牲口的,赶驴马车的,一路踏尘,一路谈笑,照面时,不管相识不相识都点头作揖,送上吉言祝福,节日的喜庆让每个人心里都绽放着明丽的阳光,欢乐的气氛感染着沿途的山川。走累了,就随便找个石墩或土坎小憩,路途再远,走亲的脚步都不会停下,直到走进那熟悉的亲人家门。

接亲是美好的,进门一杯热茶解乏,稍后一碗香喷喷的臊子面和热腾腾的抓肉慰劳,紧接着是美酒上桌,按辈相敬后,孩子们就相约玩耍去了,大人们则划拳行令,吆五喝六,亲情在指头尖对接、在笑声中沸腾,在酒香间飘散……

畅叙玩够后,就得送亲告别了,不舍的亲人们手拉着手,互相叮嘱,从屋里说到屋外,从院内说到院门,还要往前送老远,直到亲人翻过山,绕过弯,看不见了,才依依回头。因为亲人们都知道,年后就是农忙,再见就是下一个年关了。

我们初二先去给姑父、姑拜年。家中老人给准备一个箢子,里面用包袱包着年前蒸好的几个饽饽、菜包子,为了装数,最上层有时放上一小捆粉条(箢子里的东西都是揍样的,无论到谁家,都不能留。那时经济困难,每家的东西都不多,一个正月得走好多门,用的就是这点东西。因此,每家都心照不宣)。

每家出一人,五六个兄弟嘎伙着一起,去邻村给姑拜年。

那时每家孩子多,我十岁前没捞着回。只有跟着母亲走姥娘,但也不是每年都去,我身下还有一妹妹,隔年一次。

终于在十几岁以后,也有幸和叔伯哥哥(一般有个大点的领路)、弟弟去给给姑父、姑拜年。到了姑家,进门也是问姑父、姑过年好。他们把每人的箢子接下拿到另一间,把这帮子侄让到炕上,拿出少量的瓜子、花生等(因拜年的子侄多,象征性的拿出点照应照应而已)。我们则不客气,几个人把姑拿出的东西各人装在各人的衣服口袋里,跟着表兄(弟)到街上玩耍去了。中午回到姑家,坐在炕上,姑把做好的饭菜让表哥端到炕上,姑父拿出酒,让岁数大点的哥喝酒,姑父、表哥陪着。

当时出门的目的是吃点好的,我大姑、六姑家有表哥在大队、生产队当干部的,也有在社办厂子当工人的,中午的饭菜有鱼、肉、鸡冻等平时少见的好菜及白面饽饽(切的一绺一绺),基本管够,其他姑家和我们家差不多,只是我们是小客,比日常生活能强点,最好的菜也就是上个鸡冻,几个小客几筷子就没了。因此,正月出门都抢着去大姑、六姑家,除了吃得好外,临走她们从兜里掏出手绢包来,里三层外三层打开,伸舌头舔舔食指,拈出三两张只看颜色便知面值的毛票来,郑重其事的交到每一个子侄手里(那时基本没压岁钱一说),同时不忘摸摸我们的脑袋,说一些“听话”“快快长、明年再来”之类的话。我们便象得了宝贝似的,小心折叠整齐放进贴身的衣兜里,仍不放心,拿手摁摁。走在回家的路上,每个人的心被一种幸福的感觉胀得满满的,仿佛天底下最快乐的人就是自己,兴高采烈的挎着箢子回家。

小时候乡村里的年,虽贫瘠有加,但欢娱无限。尽管已成了我远去的记忆,但年的味道至今回味在舌间,久久不肯退去。

时过境迁,正与朋友们所说,小时候,年是父亲买回来的肉,是母亲做的新衣裳,是兜里舍不得花的那几毛钱,是那噼里啪啦金花四溅的一挂小洋鞭儿,小时候的年是期盼!那时,能吃上顿好饭是最幸福的事儿。

这样的年味渐行渐远,但这样的年味是那个时代的韵味,永远值得留恋与纪念!时代在发展,过年也在变;但春节不变的内涵永远是:团圆、拜年!

深深地怀念老家,怀念老家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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