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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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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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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 菜

“荒菜”是老家特有的“菜”,就是晒干了的菜叶子。既有萝卜樱子,也有散叶小白菜或其他青菜叶子;因菜叶干枯后变黄,所以也有人叫它“黄菜”,其实叫荒菜比较恰当,它就是为蔬菜淡季准备的。不知道其他地方叫什么,是否有“荒菜”,人们是否吃“荒菜”。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那时因无储存鲜菜的条件,一有季节菜长成,除了当时吃的外,还要干晒一些。在老家每到暮秋初冬,家家的屋檐下、墙头上,都晾晒着一嘟噜一嘟噜的鲜菜叶,主要是萝卜晒缨子和小散叶子白菜等。记忆中,除了此时的菜叶外,夏秋季的扁豆(四季豆)、豆角和茄子等以及春季的野菜,在当季也焯水晾晒。

秋末冬初,人们将菜园的萝卜、辣菜(芥菜)和白菜拔出储存。把个头大的萝卜用菜刀从萝卜头表皮处将缨子切掉,放在挖好的地窖子里存储,将切下的鲜嫩绿叶子拿到朝阳空闲地摊晒,辣菜也是如此,不同的是切掉缨子的辣菜疙瘩不是窖存,而是放在咸菜缸里腌制,同样,收储大白菜时,把长满芯儿的大白菜入窖保存,将那些没长大的菜棵子,抖落掉泥土草屑,用绳子串起来,吊挂在屋南墙的房檐下晾晒,晒菜叶子老家叫“晒荒菜”;到来年青黄不接时,用水泡泡,成为当家菜,炒着或馇着吃,“糠菜半年粮”。

立冬除萝卜,小雪储白菜,是老家的习俗。每到此时,生产队的菜园里,人来车往,出菜分菜运菜,忙得不亦乐乎。将大的、卷芯的拔除后,各中个的,利利索索,分给社员;然后各家一个个头向上、腚朝下并排着挤紧码好摆放在挖好的窖沟里,寒冷时节随吃随扒,使每个家庭有了蔬菜保障。

遗留在地里的极少的小萝卜及不值一提的小棵散叶青白菜和散落的菜帮菜叶,生产队不做统一处理。社员们在参加队里生产劳动之余,将小萝卜从地里拔出,用铁锨将小白菜齐根铲出;将这些复收所得,拾掇回家,抖落干净,归置利索,晒干做荒菜。

我也时常夹杂在忙着收菜地剩落[lào]的人群中,入冬的天说变就变,大风一刮气温骤降到零度以下,含着水分的菜帮菜叶冻得硬邦邦的,铲除时不易破碎,装进篮篓里用担杖挑着,肩上显得格外沉重。

母亲十分珍惜这些沾满泥土和汗水的收获,精心巴细地将其按好坏程度分类,质量好点的收拾整齐,不要大颗的,将些小散叶子悬挂在阴凉处风干,这样能保持水分和绿色,留给人吃。注意千万不要放在太阳下晒,若在太阳下晒干的白菜叶子,无色无味如薄纸,就没有食用价值了;其余的喂猪羊养。那年那月,谁家备的荒菜多,说明那家的家庭主妇勤快、会过日子。

吃荒菜很费工夫,好在那时的功夫不值钱。事先把荒菜去尘土草屑,用水泡上,当水变成了土黄色时,就将泡透的菜捞出来,洗涮拧攥,用刀切成丝,再泡上一夜,然后捞出来挤出水分,再用清水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煮软煮透,后用笊篱捞出,重新投入水中泡上半天,沥干水捏成菜团子;这时的干菜,浓浓的本真滋味就出来了。

荒菜可制作多种口味的食物,用于馇小豆腐及炒着或蒸着、包着吃,当时只为充饥下饭。老家的习惯用荒菜馇小豆腐,这种汤汤水水的食物,既当菜,又当饭,还当汤。用柴草把锅里的豆腐浆烧至“咕嘟咕嘟”冒出气泡后,往锅里先洒几个荒菜团子,后洒几颗大粒盐,加水熬煮,用饭勺反复推拉搅拌,以防糊锅,最后盛进瓦瓷盆。一家人围桌而坐,人手一块瓜面调和着玉米面的饼子或地瓜,一口小豆腐,一口饭,热乎乎地吃着有滋有味;用它拌上少许玉米面掺杂的豆面,搅拌均匀后放到锅里的篦子上蒸熟;或剁碎拌上少许面疙瘩,吃进嘴里用牙一咬,既有面香又有菜纤维的咬劲儿,既柔软又筋道,这便是那个时代的特色食品。

当时人们一年到头尝不到荤腥,肚子里缺油寡水,指望着塞不满牙缝的豆面充“油水”,那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基本如此,乡亲们过着清贫的日子,这种味道正随着现代生活的日愈美好渐渐淡去,远去!

如今,人们生活水平越来越高,凡俗的日子,想吃什么都能吃到。人们已不再晒、吃荒菜了,也鲜有人知道荒菜什么味道。其实不论什么菜,只要晾成干菜,不仅储存的时间更长了,口感也发生了不同的变化,味道一定浓于鲜菜。其吃足了油,分分钟钟就恢复了原有的生机,特别的容易入味,变得腴美可口。

当下的生活营养过剩,其粗纤维对人体的肠胃如“清道夫”,干菜特别吃油,可以稀释过多的油脂;站在现在养生的角度,体胖的人吃干菜有利于身体健康,可以说是减肥的最佳食品。那个年代的人多清瘦,疑难杂症少,与清汤寡食的饭菜有很大关系。

若有兴趣不妨时常仿旧,做些荒菜食品,既调剂饮食,也为保健;干菜韭菜馅混搭着剁碎,包出来的包子,富含年代感的滋味;猪肉炖干菜、干豆角,吸汤效果好过粉条,浸汁入味,有咬劲,回味深厚。干菜切碎拌咸菜,干菜的耐嚼和咸菜的嘎嘣脆,慢性子和急脾气纠结到一起,貌似水火难容,其实相得益彰。

我们的胃是一部时光复读机,也是记忆的存储器。苦涩的“荒菜”,是岁月,是历史;尽管生活的味道是酸涩的,但我始终对这些滋养我长大成人的农家饭菜念念不忘、是满满的童年回忆。它包含的不仅仅是农作物本身的味道,更是母爱给予的特有的味道!母亲已去天国,母爱的记忆仍酸楚我的神经末梢,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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