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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宝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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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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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按照习俗,立秋要吃饺子。晚饭,妻子包了牛肉馅的饺子。看着一个个滚圆的、香味扑鼻的饺子,并没有激起多少食欲。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吃顿水饺并不是像以前那样奢侈。望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水饺,却引发了我更多的想象,涌起些许思念,触动了我的心灵,勾起我内心里浅浅的一点伤疼。那是刻骨铭心的、难以忘却的往事。本不想回忆,但以往一幕幕的情景不停在眼前翻篇。

我的老家是栖霞市桃村镇的一个偏僻小山村。村里习俗把农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称为小年,大年三十吃年夜饭称之为过大年。小时候,一到腊月初八这一天,喝上了腊八粥,小孩们就开始数着天数盼过年了。因为那个生活艰难的年代,只有过年那一天,中午才能吃上大米和着小黄米蒸的米饭和香喷喷的大白菜、豆腐、粉条烩白猪肉的大锅菜。晚上能吃上一年也吃不上的肉馅饺子。

年年过年,累坏了父母,尤其是母亲,过了小年就开始忙年。打扫屋子,蒸饽饽,做豆腐等,从腊八开始,一直要忙到年三十,忙得像个陀螺。年,在一天天的鞭炮声的催促下,快步来到了腊月二十九。按照当地习俗,这一天家家户户一般都是要去赶集的。因为这是当年最后一次赶集了,再不去,就买不到过年的年货了。老家集市距我村有十华里,来回要两个多小时。从没赶过集的我,争着要跟父亲去赶集。父亲劝道,路老远了,你去了走不回来的,坚决不让去我去。母亲见我撅个嘴,生气了,就对父亲说,带他去吧,从来也没出过门,出去开开眼界也好。父亲只好带上我。到了集市上,父亲买了块豆腐、一匝粉条,在肉摊前沉思好一阵子,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大叠的毛票,数了半天,割了二斤红白相间的鲜猪肉,又买了一炷香和两只蜡烛。我看到父亲手里还有点钱,就央求给我买挂小草鞭。父亲呵斥说,小孩子不能放鞭。看父亲不肯花钱买鞭,我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赖皮。结果引来一些赶集的人的围观。父亲可能感觉丢不起这个人,最终还是服输,给我买了一百头的小鞭。这是我第一次有小鞭,拿着鞭如同拿着宝贝,那高兴的样子,那愉悦的心情,现在早已忘却是什么样子了,印象里依依稀稀是一路上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六十年代末期,那时我刚八九岁,正是顽皮淘气的年龄。可能童年孩子的好恶都一样吧,那时对鞭炮的喜欢,超越了一切,痴迷的程度比吃一顿猪肉馅饺子、一顿雪白大米蒸饭、一碗白肉豆腐炖大白菜的大锅菜、一件过年的新衣服还要超出百倍,能和鞭炮媲美的也就是连环画小人书了。

年三十到了。早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天空灰蒙蒙的。太阳公公好像怕冷,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直到八点钟才从东方懒洋洋升起。勤劳父母早早地就起床了。因为想起了小鞭,我也高兴得跟着起床。母亲对我们说,今天要过年了,说话声要小一些,不要生气吵架,更不要讲不吉利的话。我们就哼哼地答应着。千叮万嘱后,母亲就开始办年饭了,先是把不多的大米和小黄米洗好淘好,浸泡在那里,用来蒸米饭。父亲主要做力气活,下狠心地把养了二三年的一只老母鸡杀了,然后贴春联。我在炕上按计划分配一百头的小鞭,就是年上午放几个,下午放几个,晚饭前放多少,除夕时候放多少,脑袋摇晃好一阵儿,才分配好。姐姐帮母亲负责烧灶火,时刻保持火力旺盛。整个屋里一片乒乒乓乓的响声和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傍晌午,大锅菜的香味弥漫了屋里。我赶紧到院子里放鞭。开始,把小鞭放到地上用文香点燃,放了几个后,胆子就大了,干脆一手拿鞭,一手用香点燃后,朝空中抛,小鞭便在空中炸响。那得意洋洋的劲儿,如同考了一百分。“大宝,不放了,吃饭了”,母亲喊我。忙着回家吃饭,又想把鞭放了,最后一个,一手拿鞭,一手匆匆忙忙拿燃香点燃,这个鞭可能药芯短吧,手里的鞭还没扔出去就在手里炸响。“哇”!一阵撕裂的哭声传进了屋子。父母闻声从屋里跑出来,握住我的手一看,哟,一只本来干瘦的小手,这下炸成了乌鸡爪了。知道自己惹了祸,也不敢大声哭,只抽泣地抹着眼泪。大过年的,也不能发火啊,父母也只好安慰了一番。也就是赶上了过年日子,这要是赶上平时,这一顿揍是躲不去的。手被炸肿了,拿不了筷子,只能让父母喂着吃,在疼苦和泪水中吃了年午饭,唉!一顿没滋没味的年午饭。鞭不仅炸了手,还把头炸的懵懵的,吃了午饭就昏昏欲睡了。不知不觉中,被一阵鞭炮声震醒了,喲!吃晚饭了。父亲轻轻走过来,我感觉他有点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宝,今晚还放鞭么?”虽然那时年龄还少,但我还是从父亲脸上隐隐约约读出有点嘲弄的味道。我眼一闭,头一扭,转过身子,不理他了。父亲见状,拍拍我的肩膀说,大宝啊,好好躺着吧,我去替你把鞭放了哈。说完他扬长而去,看看,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怎么和我一样?当时我那个舍不得啊,比腕心肝还难受。年,就这样在轰轰烈烈的鞭炮声中走来,又在悄无声息、和恋恋不舍中匆匆离去。这个年没给我带来喜悦,反倒是痛苦和难以忘却的记忆。尤其心里对鞭炮产生了阴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钟情了。

小孩子的岁月永远是在对年的憧憬中度过的。经历春天挖过荠菜、夏天捉过知了、秋天偷过生产队果园里的苹果,时光像个滑溜溜的泥鳅一晃悠又迎来了新的一年。那时已经进入七十年代初期,“文革”的浪潮基本平息了,抓革命,促生产,成为村里主要工作,生产秩序的正常恢复,也保证了夏秋两季粮食的收成。手中有粮,心里不慌。生产队里的果园长的苹果和砍伐山上的楸木出售,队里赚了不少钱。根据每家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取的工分多少,家家都分到了钱。我家那年,分到了三百多块钱。据说,那个时候,盖三间瓦房也就花个一千来元。领到钱那天,父母一脸的春风,满面的笑容,高兴的晚饭都没吃进去。草草地吃了点饭,在炕上数钱,算计着在银行存多少生钱,拿取多少给孩子们添置新衣,买什么年货等。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父母这么高兴,第一次看到过年办了如此多的年货。什么猪、牛肉了,猪头、猪蹄和鸡了等等。没等我要求买鞭炮,父亲下狠心买了五挂一百头的大鞭。一朝让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惜,再好再大的鞭炮,也成了阴影。望着一堆鞭炮,我在那里发呆。

三十晚饭吃的是驴肉水饺,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驴肉水饺。由于放的驴肉多,还放进了各种调料,水饺的馅成了一个肉丸,非常的香。水饺刚端上桌子,我就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来。肉馅饺子太好吃了。平时吃水饺也就是十几个,但这顿饭吃了快有二十个了。母亲怕撑坏了肚子就不让我吃。我还是经不住驴肉水饺的诱惑,又吃了五个。吃饭后,就叫着同伴在外跑,捡拾人家放鞭后落到地上没响的鞭。很晚了回到家后,我就感到肚子疼,母亲让我躺下给我揉肚子,不知不觉中迷迷糊糊睡了。除夕之夜,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我从梦境里被震醒,起来后感觉肚子不仅疼还恶心,喝了半碗凉水后,一会儿开始呕吐,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直折腾到天亮,又开始拉肚子了,老家土话说,是拉鞭秆,冒出来的粪便是水柱子。初一这天基本就没吃饭,只喝点水,但还是拉,直到两天后才止住。一个小孩子形成的阴影,是很难改变的。从此,再也不能吃水饺了,那顿驴肉水饺产生的阴影,一直萦绕了三四年。以后每到家里包了水饺,吃到嘴里就恶心。母亲只能弄点别的给我吃。直到四五年后,上了中学,那时学校开展开门办学,学生要参加生产劳动,劳动量赠大了,胃口变大了,饭量也增加了,阴影才渐渐消失,也逐渐能享受水饺的美味了。

而今,离开故乡已四十多年了。物质的丰富,生活水平的提高,每天吃的用的都像儿时的过年。当然现在的孩子也不会像我儿时对鞭炮那样的热爱与痴迷,即便喜欢鞭炮的孩子也用不着扳着手指头数着一个个的放了。孩子们放的是高档的礼花,更不用像我那样对水饺一往情深,垂涎欲滴。他们想吃,父母可以随时包水饺,满足他们的食欲。父母图省事,可以到饭店享受一番。这是因为家里富裕了有钱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伴随节气的来临,感受浓浓的传统文化氛围,勾起了难以忘却的那些关于鞭炮和水饺的往事,还真的引发了我的一点点感伤,也使我深深地感到,我们是幸运的,尤其是现在的孩子们是幸运的,生逢盛世,赶上了这个好的时代!我们应该感谢这个新时代,更应该感谢创造这个新时代的人们。幸福不是等来的,是苦干、是创造出来的!因此,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努力,无愧于自己,无愧于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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