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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振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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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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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却是另外一种怀念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和妻子总会自言自语地说:母亲,天堂之路好走吗?天堂是否像人间一样到处是坦途?

岳母离世已经3400多天了,安葬在她的老家的祖坟里。不知为何,每到清明时节,我的步履就显得尤为沉重,我艰难的挪动着双脚。接近墓地,第一眼看到的总是岳母那高大的坟头。

我慢慢地摆好供品,慢慢地上香,我的动作是如此的缓慢,而心底的泪水又好似要决堤的洪水。岳母,你的女婿女儿外孙子来看您了。3400多天,我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对我来说,那是一个模糊而抽象的数字。

关于岳母,一个能干、豁达、善良、少言的形象始终在我心里清晰起来,在我眼前鲜活开来,每当听到别人说起岳母,我心里就会生起一种自豪感和淡淡的忧伤。

都说五十知天命,进入47岁的我整天栖身在这巴掌大的小城里,回首刚调到城里工作时,与在乡下的岳母相聚的时间不是很多,但与岳母在一起相处的天伦之乐永远定格在记忆里,恍如昨天。

岳母名叫夏小梅,农历1941年9月6日来到人世间,从1961年8月8日生下大哥那一刻起,妻子兄妹九人就陆续地降临人世。儿多母苦,岳母在操持这个家庭、抚育妻妹成长过程中的倾情付出,虽似万千父母一样的平凡,却也透着别样的伟大,其为人处事、养儿育女的态度和生活的点点滴滴却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浮现在我眼前。

岳母识字不多,也说不出什么深刻的大道理,可她明事理,有骨气,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见不得龌龊事,一身正气,却从不欺负别人。从小她就告诉妻弟妻妹做人要有个人样,做事要分对错,一辈子要恶的不怕、善的不欺,要将心比心,以诚待人,要知恩图报,懂得帮助别人。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在她们一家自己都还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岳母也不时借些钱物接济别人。听妻子说,有一年的六月间,一个邻居来借粮食,而家里就两百多斤谷子,离收成也还有几个月。岳母稍显犹豫后和岳父商量,从自家那本就不多的谷仓里装上一背篓稻谷借给那位乡邻,帮助她家渡过了难关。她们一家老小却因此吃了两个多月的苞谷、大米、野菜混合的三掺饭,才接上当年的新粮食进来。

一个人要做一件好事不难,但要一辈子做好事、尤其在自己都还很困难的时候做好事却不容易,可我的岳母做到了,她也一直在奉行自己那乐于助人的处世原则。正是这样,她一生虽然因为生性耿直、善良吃过不少亏,但却也因此才在乡邻和族人中赢得了更多尊重,亲友、邻里间有点什么事儿大多喜欢和她商量、找她拿主意。

我对岳母感到很愧疚。我是岳母的众多子女、女婿中唯一在外工作的人,在乡下工作时,我们还能隔三差五地回去看看她,自从调到城里工作后,我们就很少回去了,只有在逢年过节儿子放假时我们一家三口才能够回去见上她一面。

一九九九年的春节,我们从老家接岳父岳母到我当时工作的小镇一起过年,晚上全家坐在一起观看春节联欢晚会,当听到蔡国庆、陈红演唱的《常回家看看》时,受歌词的感染,回想起二十余年来父母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我眼眶像是被什么粘着,湿润润的。我偷偷地瞟了瞟岳母,发现岳母也在抹泪,这才知道在儿女们眼中不苟言笑、冷峻严厉的岳母在内心深处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自己虽然结了婚,却从没真正地读懂岳母。

有一件事情让我至今难以忘怀。就在临终前几天,妻子说:“妈妈快不行了,要不我们带她老人家出去旅游一回,她这辈子哪儿都没去过,我们姊妹对不起她啊。”妻子的话不禁令人黯然神伤。之前虽然我们也曾这样动议过,但因为岳母不愿放下她手中的农活儿,加之她身体又长期不好,乘船乘车都晕得很厉害,抱怨出去旅游是遭罪,最终哪儿也没去成,这最终也成了岳母终身的遗憾和我们对老人永远的愧疚。

岳母已在苍山林海中静静地长眠了3400多天了,用族中长辈的话说的话说,她已经守了3400多天的山林了。在这流逝的岁月中,岳母的音容笑貌在我们的脑海中时时地、深深地、久久地闪现着。妻子说,岳母在弥留之际,不停地呼唤“老三给到了(我在家中排行第三,我父母及岳父母家的人都喜欢叫我老三)”的那一刻,残酷的病魔夺走了岳母一生的热情和追求……她的无私、坦荡、善良、坚强,永远留在了这个多彩的世界,留在了我们姐弟的心灵和脑海中。对岳母的爱,成为永不停息的思念,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在我们脑海中时时地闪现……妻子和她的兄妹们时常在一起回忆岳母,最深感的是土地下户前那段时间物质紧缺,其实也就是豆瓣炒莲花白连着几片带皮的肥肉或是土豆片之类,但那时感觉多香啊。现在即便是满桌的山珍海味,也找不到那时的香味,因为那是浓郁的亲情!

时光轮回,世事难料,生命无常。2012年农历六月十九日这天,小舅子打来电话来说是岳母全身皮肤变黄、饮食不正常,在村里打针也不见好转,妻子让他们立即将岳母送到富源县人民医院住院治疗。刚到医院,我们见岳母的手和脸上的皮肤又黄又瘦,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说:胸口有时隐隐作痛,但买了好多药吃了都没用。我们便送她到影像科、放射科、检验科等科室做全面检查,结果显示,岳母患的是胆总管阻塞。随后,在我的协调下,上海中山医院的主任医师施晨晔、副教授刘宇军以及富源县人民医院微创外科主任陈伟林等医学精英为岳母开展了联合会诊,并联手成功做了手术。在我的努力下,院方单独给岳母安排了一间病房,并配备了两名专职护士护理,这是岳母在她们老家两百余个老人中唯一能够享受的特殊待遇,但这一切仍没能够留住岳母的生命。农历2012年冬月十六日(公历2012年12月28日,星期五)是岳母的祭日。那天中午1时30分,我的岳母走完了她72岁的人生旅程,离开了她牵挂一生的九个儿女,离开了她为之辛苦一生、操劳一生的这个家,离开了这个曾经带给她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的人世间,远行天国。农历冬月二十二日这天,岳母回归到了她赖以生存的泥土中。

因为生病,为了能让岳母有一个相对较好的治疗环境,我们也总算做通岳母的工作,让她放下农活儿,离开老家随我们住到了一起,兄妹几个才有机会尽到些许孝心。其实,岳母生命的最后那138天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在生命弥留之际,岳母好像有先见之明,任凭我们怎么劝说,她都要坚持回家,无奈之下,冬月初六这天我们为她办理了出院手续,想不到回家十天后她就撒手西去,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思念。

如果说,生命是可以轮回的,那么,24个节气就是生命轮回的感性显现,印证了周而复始的季节。清明,望文生义,当有“清和明丽”的意思。这是暮春三月向孟夏过渡的边缘季节:雨丝缠绵而慵懒,把天空梳理得暧昧不清;阳光躲躲闪闪,隐匿在时间深处的巢窠里。这段时期,一切花朵都有所收敛,知趣地把色彩和气味让给了杏花,这雨中的芬芳,混合着莫名的悼念与惆怅,在爆竹的伴奏下,在酒神的唠叨中,宗族的河流骤涨,浇灌着亲情的庄稼,疯长了相思的藤蔓。在杏花酸涩的气息之中,氤氲着生命的变幻消失,淋湿了无数在纸上行吟的诗人,也润泽了每一个古典绝句的朗诵者。清明把人的思绪拉得很远,又缩得很近。远可见九天,近可触摸自己的灵魂。清明时节,世间的一切吵闹似乎都隐退了,变得模糊不清。往日的虚荣与躁动,成为可笑。胸襟中惟有清风、雾雨、阳光、星辰、朗笑、嚎哭。而今,春夏秋冬,四季冷暖。祭祀岳母,已成为我们生活的重要部分。深深地怀念,血脉相承的骨肉亲情,在心灵里久久地激荡,在脑海中滚滚地翻腾。

忘却是另一种想念吧。

岳母的离去,让妻子全家变得过早的成熟,每当遇到挫折,妻子总会对自己说:学会坚强!内心就会感到有一股力量慢慢升起,这力量总会让我们一次次战胜自己。我知道,那是来自岳母的力量。

47岁的我感觉生命还很年轻,年富力强,还有好长的路要走,还有多事要做,还有无数的文章要写,还可以赡养岳母,让她看着孙子孙女辈长大成人,可以享受生命带来的更多的快乐……

都说“五十知天命”,可今年47岁的我有时也会产生太多的疑惑。

想到岳母的离去,我痛心致极,可突然又感觉到一种释然。乐观豁达、善于助人、不图回报,这是岳母做人的一贯风格,我又怎能从别人的态度来妄加定论?我终于明白,岳母当时的行为是她做人的必然表现,而无关别人。

岳母,我分明感受到她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不舍,她的离去又让我深切地感受到她内心另一种至高境界。

这种境界,是我一生的追求。

我的岳母,平凡而伟大。她的精神,是我人生路上那座最高最亮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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