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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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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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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香

济南香山,坐落在济南市莱芜区的大西北,海拔918米。据碑文记载:香山“芳草尽馥,且多香菌。香山之名,殆以是欤?”

香山上除了草,香菌,还有香山上的那些花儿,那些花儿,近几年在网络上疯传,抢足了香山的风头,于是萌生了一个念头,去香山寻香吧,看看那些纷纷扰扰的花事,是怎样喧宾夺主,拔得头筹的。

寻香的第一站,是来看香山的杏花。

我来了,带着积蕴了若干年的心愿,带着一片虔诚来探访香山的杏花。我寻香而来,一踏上香山,香山便用一场绵绵春雨欢迎了我。春雨中,那些花儿呢?那些隐藏在大山褶皱里的精灵,那片马场杏花可曾无恙?多年前我曾造访过她,连绵几里的杏花沟,一片静寂,一树一树萌着红晕的骨朵,怯生生地望着我们,娇娇羞羞,犹抱琵琶半遮面,花儿还没有开,我们只好遗憾离去。

花开花落,一等就是几年。这一次友人告诉我:香山的杏花开了,来吧。时隔几年,那片杏花将怎样了呢?

车子停在了景区,我寻着龙泽湖流淌着的溪水一路上来,看到了,微雨中,那因雨而泛着涟漪的溪水,汩汩向山下流淌着,大山、树、石屋都笼罩在一片烟雨中,我还看到了溪水中裹挟着的那一片一片的花瓣,我惊呼道:花开了!花开了!

雨淅淅沥沥下得大了起来。

撑起一把小花伞,我沿新修的石板路一路前行,路遇一个挑粪的大爷,我和他攀谈起来,他知道我要去杏花沟,便说不远了,要翻过那个山头。

我惊讶这里的变化太大了,以前来时,这大片竹园还没有,路也没有现在这么宽阔。撑着伞,走在石板路上,一阵微风,有香袭来,我仿佛感觉到了江南。大爷放下担子,牵起在地头吃草的一只母羊和一只小羊,他对我说,正好要去那边放羊,就一起走吧。

我说,大爷你打着伞吧。他说这点雨不算什么,庄稼人早已习惯了风雨,习惯了日晒。“下雨好啊,春雨贵如油。”我们走过那条山溪,烟雨中的龙泽湖,是否也因了这场杏花雨,水也被花熏香了呢?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香山脚下有一黑龙潭,是著名的莱芜八景之一叫龙潭星现,相传有人曾经在黑龙潭看到过星星和一条黑龙;还有人说,把一尾系着红绫的鲤鱼放到黑龙潭,那鱼会游到大海里去,海纳百川,龙泽湖,大概也因此而得名吧。而居住在此的香山人,正是因了山有多高水有多长,才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我们沿着一条小土路,向杏花沟迈进。不一会儿,就走进了一片花海里。

这些是什么花儿呢?白色的花瓣沿着树枝蔓延着,枝枝桠桠都坠满了大小不一的花朵,这些花瓣被雨洗过,水灵灵的,似玛瑙又如白玉,小雨滴在白色的花瓣上凝成一个一个小水珠,有的不小心滑落下来,却又砸在了另一朵花瓣上,它们在花瓣上跳舞呢。

羊儿在草地上悠闲地吃着草,雨细如牛毛地下着,那些草在微雨中朦胧着,花也朦胧着,山在远处静谧成水墨画,偶尔几声鸟鸣打破寂静。调皮的小羊儿也来树下捡拾花瓣了,有些花瓣正好落在了羊儿身上,它驮着花瓣在树下穿行,我不禁看呆了,来香山吧,在香山的怀抱里,什么都是香的?草香、花香、人也是香的,在花瓣和绿草间穿行,被香草的香和花香熏染的整个香山都散发着阵阵香气,小山溪香了,小雨滴似乎也是香的。一袭烟雨中弥漫着的花香,沁人心脾,“我被裹着乡野的清风吹醒,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中了一朵花的蛊。”我恋恋不舍地离开这片香雪海,这片樱桃花海,去往马场的杏花沟。

大爷告诉我,相传黄巢起义军曾在照嘴村北的吊鼓山一带驻军,山下的造甲峪村、车场村、马场村都是因当时起义军在此打造盔甲、战车、饲养马匹而得名。

我看着远处如黛的山峦,悬羊吊鼓处已无觅处,却留下了层峦叠嶂,怪石嶙峋的一路风景。雨停了,东南面有隐隐的霞光透出,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雨停了,马场也不远了,杏花沟就在那边。”大爷指着山上对我说。

我沿着山路继续前行,这时雨停了。这个隐藏在香山深处的马场杏花沟,虽然如小家碧玉般,养在深闺人未识,但也早已被户外爱好者探访,上一次我就是跟着户外去的。近了近了,一阵阵清香袭来,前面就是杏花沟了。这里一片一片的老杏树,依山势而长,站在高高的峡谷顶向下望去,一片花海。这就是著名的杏花沟了。这里烟雾迷朦,这里水静风轻,这里蜜蜂喧闹,这里清香弥漫。这里的杏花一片又一片,花朵如潮水漫过这一片峡谷,沿沟壑纵横的交错,花树也高低起伏,这些花树树冠很大,枝条旁逸斜出,枝干铁骨铮铮,花朵俊逸灵动,站在峡谷之上,看着这一片花海,被风一吹如涨潮的海洋。“花气袭人知昼暖,鹊声穿树喜新晴。”这些花儿分明织成一张大的云锦,铺天盖地,像一阵轻烟、一片云霞、一层薄雾笼罩在这片峡谷之上。

站在高高的峡谷崖顶,眺望杏花沟尽头的马场村,想到上一次来时听到的有关马场村的故事:马场村曾有冯、温、吴三姓五户人家。抗日战争时期为保护八路军兵工厂,这里曾发生过“马场惨案”。现在只有冯姓一户人家,一对近七十岁的老夫妻在此居住。几间旧草房,据说已有180年房龄,年久失修,近乎坍塌。老人的儿子已搬到山下居住,只有老人舍不下对这份家园的牵挂依然在此坚守。我看着这一片花海、一片烟霞,在花的尽头,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们,用自己的生命立起了一座又一座无字碑,我似乎明白了: 香山,何以香?杏花,何以红?

对着这片杏花沟,我又做开了梦,马场的杏花谷变成了一个杏花村。会的,将来会有更多的民宿茅舍建在这里。

我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香山的槐花谷。“蝉发一声时,槐花带两枝。只应催我老,兼遣报君知。”这次寻香并不是有意而来,来香山采访完香山风景区的张微健总经理,我们一起来到了石屋子村,好凉爽的山风啊,抬头看,还有鸟儿从树的绿影里飞过。在空气中我闻到了那浓浓的槐花香。“怎么,山里槐花还在开?山下的已经开败了啊。”“山里温度低,槐花开得正盛,那边就是槐花谷。”

告别张总,我背起随身带来的登山背包,走向那条槐花谷。相传槐花谷是山里人为了躲避战乱,才在这里栽上了几百棵槐树,在那个战乱的时代,槐花的花和叶都成了人们解决温饱的口粮。从张总口中知道,他来了又栽上了20余万棵槐树在槐花谷。

我误打误撞地就陷进了槐花谷,沿着这条玉带似的盘山路,山谷中全是槐树,它们黢黑的树干列队似地排满整个峡谷,它们不争不抢,似即将出征的将士一样站立在谷底,那些挂满槐花的枝头,高出路沿,似乎人一伸手就可随手摘下这一串串的白色的花穗。

沿着山路一路蜿蜒,槐花谷也一路蜿蜒。这分明就是布下了一个槐花树的八卦阵,在这冲天的香阵里,没有哪个人不败下阵来,这不是槐花啊,这些分明就是皑皑白雪,这些带香气的白雪,把山风熏醉了、鸟儿熏醉了!这些带香气的白雪,把人化成了一只又一只的蝴蝶和蜜蜂,他们在树梢上采着,吃着,把花香吮在嘴里,吐出一串串诗句芬芳了香山,也醉了香山。那一篇篇的字字珠矶、锦绣文章,不正是流淌着的槐花蜜吗?这些槐花蜜,甜透了每一个来访的游人和山民。

“薄暮柴门前,槐花深一寸。”我慢慢沿着槐花谷走着,看着蜿蜒的山路似在眼前,却又伸向遥远的远方。走不出的槐花阵,看不到尽头的槐花长廊,索性在槐花谷自由漫步吧。脚踩在树下的落花上,似踩在了一条槐花做成的地毯上,草木深深,白雪皑皑。阳光从树缝里照进来,碧绿的叶子,洁白的花朵,在山谷变幻的光影里摇曳生姿。索性支起吊床,在槐花谷里打个盹,吊床悠悠,槐花飘香,在香山槐花谷的怀抱里,我愿意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山人,把什么都放下,陷在槐花阵里,安之若素、暮鼓晨昏。闭上眼睛,这一刻风轻林静,进入了梦乡。梦里可是回到了家乡啊,一进门,母亲掀开锅,是香气朴鼻的槐花大包,趁热吃一个,热烫的大包在两手间来回颠着,轻轻咬一口,渍渍地咂着嘴,口水都涎了出来。这是儿时的味道,这是母亲的味道。梦醒了,试去眼角的泪滴,才感觉已好久没有梦见离世的母亲了。“寻香看取邻家树,照眼繁花流雪风。”该起身了,一起身,才觉身上已落满厚厚的槐花。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来香山做一个冬季的寻香人吧,来手可摘星的天上人家住上一晚,冬天的香山会布下怎样的香阵呢?

来到香山人家的民宿,张大娘一家用山里人特有纯朴和热情欢迎了我。放下行囊,我来到大娘住的屋子。这是一典型的农家小居,外屋做饭,里间居住。大娘是一个干净利落之人,布头巾、布围裙,火炉上正熬着粥,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大娘你熬的什么粥?好像这粥里有花香。”“闺女,你鼻子好灵啊,这粥里掺了牡丹花,是牡丹花的香味。”从大娘口中我知道牡丹花可以入药、入粥。大娘拿出她晒起来的一罐一罐的干牡丹花蕾,对我说:“这是在从咱自家园子里采的。”原来她在屋后面种了一个小花园,怪不得在她的墙上我发现了芍药的果实,圆圆的穿成一长串,挂在了她的门后面。我拿着这些小罐看着,这些牡丹花蕾圆圆的,红色的叶片晒干了还保留着红晕,一颗一颗像小玛瑙。“这么多啊。”大娘说大爷有风湿,用这些花蕾可以泡酒,治大爷的风湿。我看到酒里的那些花蕾,在清澈的液体里那么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骨朵就要开了。

“你知道天上人家的那三百亩牡丹吗?还种了芍药和玫瑰。自从张总来了以后,这些花的规模更大了。我们这些民宿也都是些来看花的人来住。”大娘一边忙活一边和我拉家常。

三百亩牡丹,那将是怎样的一片所在呢?“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看着天阴着,将要下雪的样子,雪快点下吧。

大爷抓来一只土鸡收拾着,大娘说他要做一只熏鸡给我吃,香山人家张大爷做的熏鸡是一绝呢。一缕炊烟散去,雪也下得大了起来。冬天的香山,怎能无雪?晚上吃着大爷做的熏鸡,喝着那碗牡丹花粥,大娘还端来了地瓜糕和葱油饼,我的眼前一热,如同回到了老家,香山的冬味或许就在这顿饭里了。吃过饭去看雪吧,那天上人家的三百亩牡丹,在雪中又是一个什么样子呢?还有那雪中的梅花是否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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