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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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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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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冷子

在红草湖西南岸的众多小村庄,人们把十冬腊月到湖洼里摸鱼,称为摸冷子。不过,这已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事。

那时没有先进的捕鱼工具,原始的撒网或拖网,有时根本派不上用场。人们多数凭手摸鱼,似乎形成了习惯。

冬天的红草湖,湖水退去了汛期一眼望不到边,白浪滔天的汹涌。在长满蒲草芦苇的湖面上露出了一滩一滩的泥墩子。泥墩之间,分布着面积大小不一的水面,水面最深不过米把,最浅也有二尺。风霜过后,蒲草和芦苇由青变红,雪白的芦花拂拂扬扬铺满了湖床上的湿地,人踩上去像踩着吸满水分的海绵……

大卫背着皮衩(防水衣),提着柳条鱼篓和鱼叉,一声不响地跟在摸冷子队伍的后面,向红草湖走去。

大卫身材高大,又年轻力壮。在大集体年代,是生产队的主力军。只要有出苦力的地方,总离不开他。

大卫家穷,和村里所有的人家一样。在种地靠耕牛,收割靠小刀,拉棵子靠板车的年代里,一年忙到头的粮食不够家庭开销。村里人想方设法把日子过下去,除了在春寒天编席子、编篮子、磨豆腐、芽豆芽,村东的李大叔还组织一帮人到红草湖摸冷子。

摸冷子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干的事,冬寒天寒风刺骨,不要说下水了,就连站在岸上都冻得浑身打颤,站立不稳。

大卫今天是第三天来摸冷子了,前两天他纯粹是来焐水的。不要说摸到个鱼,就连个虾也没捞着。看着别人摸满篓子的大鱼小鱼,简直快气死了。他发牢骚说就是饿死,也没本领干这种事!要不是村东的李大叔热心开导指教,说什么他也不愿再摸冷子了。

昨晚,大卫家刚吃过晚饭,李大叔就来到他家。李大叔对他说,摸冷子不但要有耐心,而且要有信心。李大叔用火柴杆把昏黄的煤油灯芯挑亮了点,从墙角的破筐里拿出一个山芋放在地上,叫大卫双眼闭上,弯下腰用双手去摸。当大卫双手碰到芋头时,像触电一样,飞快地缩了回来。李大叔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你怕什么?要沉着冷静,你要把芋头当着鱼才行,当你摸到时,双手要狠狠地用力抓住往下猛摁!摸冷子就是这样,再来一遍。大卫又闭起双眼摸起来,这回他记住了李大叔的每一句话,终于两手将山芋牢牢地抓住,直起了腰杆。“成功了,成功了!”李大叔高兴得像个孩子,又蹦又跳,连连拍手……

来到红草湖边,太阳露出了红红的脸蛋。一大片乳白色水汽笼罩着整个湖面。待各人穿好各自的皮衩,便提着鱼篓、鱼叉,排成一串,钻进了蒲草和芦苇荡里。

走进湖洼里,选择好一片水面。众人便一溜儿成包围圈排开。李大叔紧挨在大卫身边,又是教导又是鼓励。于是,“咚咚咚,咚咚咚。”众人手中的鱼叉,一起击打水面,水面兀起一根根水柱,一轮轮水圈扩散开来。同时,各自的鱼叉抛向前方,鱼叉都直挺挺地立在水中。原来,鱼叉不是用来叉鱼的。冬天鱼头呆板,但反应却十分灵敏。当手一碰到,它就逃之夭夭了。如果大伙的鱼叉一起击打水面,鱼群受到惊吓,乱了方寸,就会乱窜乱钻,最终把头钻入泥中。这时,只要摸冷子的人双手一拢往下一摁,就能把鱼逮住。

刚下水时,大卫觉得浑身冰冷,双手冻得像海虾钳子,又红肿又麻木。当他看到大家都劲头十足,不时有人把鱼装入篓子里时,他咬紧牙关,只一会工夫,浑身就来火了。他下决心多逮一些鱼,让一连十天半月腥荤都不沾嘴的一家老小好好地解个馋。

突然,水底有股蛮劲向他撞来。他的心一紧,抬眼看了看李大叔,紧接着双手快如闪电,使尽全身力气一拢一摁。天呐,在生产队的打谷场上,几个小伙比赛掀磙子,大卫只用一只手扣住磙眼,一挺劲便将三四百斤的大石磙掀起来直挺挺地站着。今天,把这股蛮力用在摸鱼上,那还了得。简直把一条碗口来粗的大鱼深深地摁入泥中。当他双手把鱼抱出水面时,众人都惊呆了,原来是一条足足有二十来斤的大黑鱼!李大叔高兴得双手竖起大拇指,喝彩道:“好样的,好样的,真牛!”

看到没摸过冷子的大卫今天能逮住一条黑鱼王,众人像炸开了锅,湖洼里沸腾了!“咚咚咚,咚咚咚”,各自的鱼叉击打水面。“哗哗哗,哗哗哗”,摸冷子的人群在水中穿梭。他们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疲劳。直到晚霞染红了西边的天空,他们才欢呼着满载而归。

2016、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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