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连虎说媒

毛连虎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为别人说媒竟说到自己的头上。这不，东庄的大玲姑娘居然对他吐露真情，并向他发出了求爱的信号。他顿感头晕目眩，被这突如其来的爱河淹得直扑腾！

毛连虎三十出头，人长得细高条儿，黑方脸儿，说俊不俊，说丑不丑的，占了个上中等。他精明能干，做农活也好，捣腾个手边用具也好，只要稍微想想就能做好。因此他在周围人的眼里小有名气，是个小能人呢。

起初，毛连虎并不是个说媒的人，只因庄上有人来托妻子去说妻子的表妹做儿媳，妻子不好推托，但又没做过媒，一时间为难得无从下手，他才站出来替妻子担此重任。谁知首战告捷，他成功地登上了媒人的宝座，而且在当时周围众多的村庄里开辟了男媒人的先例。他被传开了，几乎家喻户晓，上门托媒的人日渐增多。

毛连虎为人说媒，打破了传统媒婆说媒两头侃，两头瞒，从中捞取好处的欺骗行为。他在说媒过程中，则处处讲实话，讲真理，用自己的真实话语打动别人。他认为能成的婚姻就一定让它成，不能成的决不免强。他更没有以说媒为由向人索取钱财的想法，在他看来，成就一对姻缘就是自己在行善积德……

毛连虎在说媒过程中，妻子也很支持他。很多时候正在地里干活，就有男方或女方来找他，他便停下手里的活去奔波，而妻子总是一个人承担农活和家务。每当毛连虎看在眼里，心意总是过不去，他决心抽空多干农活和家务，来弥补对妻子的关心和爱护。可谁知意想不到的事会从天而降呢？

一天，东庄的大玲姑娘在田间瞅准毛连虎落单时，来到他面前，羞答答地说：＂连虎哥，我叫大玲，是东庄的。眼看天要冷了，我给你织了条围巾，你戴上既暖和又漂亮。＂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条大红色围巾朝毛连虎脖子上围。大玲这一举动把毛连虎吓得一跳，他连连后退，摆着双手说：＂这使不得，使不得……我不冷。＂

＂连虎哥！见毛连虎不要围巾，大玲双脚跺着地面，两眼瞪着毛连虎，噘着嘴说：＂人家怕你冷，花了十来天的工夫精心为你打了条围巾，你却不要。真是把人家的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不要就拉倒，现在我就把它扔了……＂大玲说着就把围巾抛在毛连虎的脚下，双手捂脸哭起来。

＂这……这是何苦呢？＂毛连虎从地上捡起围巾递给大玲，大玲趁势抱住了毛连虎，口中不停地说：＂连虎哥，我爱你！你就收下这条围巾吧……＂

毛连虎浑身酥了一般，他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坠入了爱河。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爱的力量，爱的力量啊，无坚不摧！可他猛然醒悟，自己是有妇之人呀，假如退回去几年，当他还是个小光棍时，遇到这火一样热烈的爱情，该是多么幸福呀！可现在…毛连虎睁开眼睛，一把推开大玲，严肃地说：＂你别这样，我已是有妻儿的人了。我感激你对我的一番情意……＂

大玲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忽被毛连虎推开，顿感被人无情抛弃，委屈的眼泪像决堤的河水，她撒腿向一处荒坟地跑去。毛连虎拿着围巾紧紧地追赶过去，一把拽住大玲：＂别生气了。＂他伸手抹去大玲眼角的泪滴：＂这条围巾我收下还不行么？＂

大玲扑哧一声笑了。看着大玲孩子般的天真，毛连虎也笑了。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拉着大玲的手说：＂你长得这么漂亮，而我，别人都称我黑棍呢。再说，我儿子都两三岁了……我当你大哥好吗？＂

＂不要再说了！我爱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个大媒人，为十里八乡的姑娘、小伙说媒，我了解你的为人，我今生非你不嫁！……＂

＂好了好了，非我不嫁。＂毛连虎见大玲如此固执，只好软下口来。他想，看来今天不答应她是不行的，可答应了她，这可不是儿戏！唉，这个小丫头，太糊涂了！＂你能让我考虑考虑吗？＂毛连虎带着商议的口气。

＂行。明天下午还在这个地方见面！＂

毛连虎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家。为了防止在说话和做事时不小心露出破绽，他整整一天都不说话，而且干事总显得小心翼翼的样子。妻子早看出了丈夫有心事，到晚上终于憋不住了：＂毛连虎，毛连虎！＂

听到妻子叫他，而且明显带着生气的样子，毛连虎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是叫我吗？有什么事？＂

＂装，装吧！＂妻子气扑扑地揪住他的耳朵：＂毛连虎，你给我听好了！你心里藏着事呢。今晚要不老实给我交代，我饶不了你！……＂

＂这，这……唉，我就给你实说了吧。＂眼看瞒不住了，毛连虎只好把上午在田里遇到东庄大玲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直气得妻子嗷嗷直叫。她随手脱下鞋子，朝毛连虎肩膀乱打一通，嘴里骂道：＂你个坏了良心的！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呀？你下午还要去见那个狐狸精呀……＂毛连虎也不躲让，任凭妻子鞋底像雨点一样打来。打够了，妻子将鞋一扔，坐下嚎啕大哭 。毛连虎害怕事情闹大，就用尽力气把妻子连抱带拖地抱上了床，嘴里连连说：＂都怪我，你就饶了我吧，别生气了，我听你的，决不去见她……＂

＂真的不去见她？＂妻子拢了拢散乱的头发。

＂不去。＂毛连虎坚定地说。

＂那你决定和我过一辈子了？＂

＂肯定的！＂

＂你不去同人家见面，你知道人家会有多伤心吗？＂

＂与我不相干的人，管她呢！＂

＂你这样未免太狠心了吧？人家喜欢你是人家的权利。这样吧，下午我去会会她。如果她执意爱你，我就退位让她……＂

＂那不行。我不同意！＂毛连虎用手捂住妻子的嘴。妻子拨开丈夫的手，说：＂那我们总不能看着人家失恋的痛苦不管吧？＂

＂咦？我想起来了，前几天你表弟小辉提到东庄有个叫大玲的姑娘，直夸她长得漂亮，要我去说媒呢，我这几天太忙就给疏忽了。我真是该死！要是早去提亲，也不至于发生……不知现在……＂毛连虎懊悔地用手使劲打着自己的脑门。

＂这是好事呀。这样吧，下午我俩把小辉带去，见到大玲时见机行事。我想，你跟她是烧饼没拨糖没淌，而我表弟人长得帅气，家庭在庄里也是筛子上面的。把她介绍过去，她肯定满意……＂

吃过午饭，毛连虎夫妇带着小辉向田间走去，老远就看见大玲等在那儿。当大玲看到毛连虎带着一男一女快走到她跟前时，她惊慌失措，顾不得找路，转身便走。妻子赶紧给丈夫使了个眼色，毛连虎便紧跑过去拦住了大玲。

＂你真是个高人！你带那么多人是不是来捕杀我的？＂大玲脚步不停，气鼓鼓地说。

＂大玲，你听我说……＂毛连虎死死地拦着她。

＂走开！早知你是这样无情又无能的人，我才看不起你呢！＂

＂大玲，你可不能看不起我表哥，他可是个很有名气的大媒人呀！今天他想把你介绍给我，还没见面，我就把你吓跑了……＂

看到眼前高大、帅气的小伙这样对她说话，大玲不禁一怔，她仔细打量着小辉，头脑猛然清醒：干吗抱着死猪头啃呢？眼前这小伙单凭长相，不正是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吗？

见大玲对小辉有那个意思，毛连虎插嘴说：＂大玲妹，我表弟心里早就有你，只是脸皮簿不敢向你表白。今天我们把他领来与你见面，你同意吗？＂

大玲的脸刷地红到耳根，她含情脉脉地看着小辉，一颗追求幸福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

1998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