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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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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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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快乐

明天是父亲节。

我的父亲,已离开我们6年有余。

6年多的时光,2200多天,我鲜少提及父亲,不是不想他,而是太想念他,想念到一提及,心绪就长久不能平静。

父亲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难以接受,想梦见他却怎么也梦不到;一个月后,父亲无数次走进我的梦里。我梦见他的时候,他都是静静地、面带微笑的。

一切都像是生活本来的样子。

有时候他坐在床沿看书。父亲喜欢读书。他读《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冯梦龙的三言(《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梁羽生的作品集…看杂志《小说月报》、《十月》、《收获》…赏阅《民族英雄》、《古今对联》…当然,也浏览《水稻病虫害防治》和《环境土壤》...他看书的时候,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腰背挺得很直,偶尔斜靠在雕花木床门边。有时会小跑进来一阵风,风儿撩起粗麻线蚊帐,牵动五彩帐帘,帐帘上的小铃铛与装饰的钱币相互打闹,它们跟着父亲的翻书声小幅度叮叮当当顽皮一阵,又随着父亲的心思一起沉静下来.....

有时候他在厅堂里跟人聊天。父亲坐在红漆已脱落四分之三、面目斑驳陆离的木条凳上,跟他的朋友聊天;或邻居前来诉说他家禾苗长势愁人,问父亲它们是生病了、长虫了还是营养不够,又问生病了是什么病,打什么农药,长虫了是什么虫,用什么样的杀虫剂,如果是营养不良了又该施什么肥。不管是跟谁聊天,父亲都能让来时忧心忡忡的对方,离开时心满意足。

有时是在富岭边的果园里干活。春天他给果树打赤霉素和萘乙酸,提高坐果率,这是我见过的最讲究科学的果农了;初夏他在采摘果实,果子们有很好听的名字“胭脂李”“红玫瑰”“黑琥珀”,它们的名字跟父亲掩藏的内心一样浪漫;仲秋父亲开始除草,挖草坯把篱笆土墙垒得厚厚的、高高的;隆冬父亲给果树涂上石灰,这样杀菌杀虫还能保暖...

梦里的我,欣喜若狂。心想我的父亲还活着,他没有离开我。我站在大门口唤他,他面带微笑;我走进来倚着房门轻轻叫他,他像是没看见我一样面带微笑;我在李子园里跨过杂草,踢翻土坯,奔上前去喊他,他依旧面带微笑。忽地,父亲转身而去,微笑着轻盈走了,走的无影无踪。我望着他远去的方向,那儿暮霭苍茫,又似乎有一束银光,刺破天穹,向着远方。

我在梦里确认,我仅仅是做了个梦而已。父亲再也不会在房间看书,再也无法在厅堂跟人聊天,再也不能在园子里劳作,再也不可以听见我的呼唤了。

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

但他离开我了吗?

我坐在办公桌前喝水的时候,会想起父亲爱茶。想起父亲跟我普及红茶、绿茶、白茶、黑茶、黄茶、乌龙茶,想起父亲跟我讲陆羽的《茶经》,当然,也想起我们小时候跟着父亲喝茶被封为“茶婆老妪”。

吃饭的时候,我会想起父亲,想起自我记事起父亲总吃一碗饭,饿时盛一大碗,不饿时,吃一小碗,每次都不剩一颗米粒,吃饭时不可以吧唧嘴,不可以翻菜,这可能是最好的身体力行的家教。

工作不开心了,会想起父亲。父亲准会说:抱怨和哭是没用的,竭尽全力解决问题才是应该有的担当。

内心有困惑了,我会想起父亲。我在某事上征求他的意见的时候,他会说:只要你没违法犯罪违背道德,在你能承担责任的前提下,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

这样想想,好似父亲还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关注着我。

有一年秋天,我回家看望父亲。天气燥闷,夜幕四合,向晚的热气蒸腾出一团迷雾。我在迷雾里来到父亲墓前,发现那里有两听外包装颜色亮丽新鲜的王老吉,问过妈妈,也问过小姑,她们近期是来过但没带祭品。原来,除了我们,还有别人,也记挂着父亲。

每个人,他的最终归宿,都是死亡。史铁生说: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臧克家写:有的人死了,他依然活着。《环球寻梦记》里主张:人的死亡不是指停止呼吸,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你,那就不叫正真的死亡。

我想,父亲应该可以活很久很久很久,在我们心里。

十年前,父亲节。我打电话给父亲:“爸爸,我今天想叫你爹爹,或老豆,或老爷子,或老头儿....你看可以吗?”

父亲答:“行,可以。”

我出乎他的意料又郑重其事:“父亲,你思想时髦又不拘一格,我祝你“爹爹节”快乐…”

明天,我该跟心里的父亲打个电话了。

并说:“daddy,父亲节快乐呀,比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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