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父亲的纪念,对于乡村的怀念,很多时候家里人都说,太过于悲伤,也是慢慢的来尝试,将这渐渐逝去的爱,稍微转化一下,变得舒缓一些,边回忆边回想,也解了自己的思念之情。
本来就不是悲伤的故事,仅是属于个人的记忆回想而已。
一
那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家里极为热闹,父亲做了件十分伟大的壮举,尽管他在这件事上倍受争议,但却在我们心中树立了光辉的形象,这样才象个儿子,才像个男人。父亲将婆婆接回来了,他的老母亲,七十多岁的老婆婆,我们的祖母,我们的奶奶,乡音叫“婆婆”。
婆婆几十年没回家,在外面漂荡、乞讨,孤苦伶仃一个人。
“婆婆”一口浓重的安陆口音,连家乡的土话口音都变了。大家都记得“婆婆”回来喊大哥的名字,觉得很奇怪,后来也说笑着传了很多年,婆婆笑呵呵的喊孩子名,“这好个伢,叫个‘贱’华””!大哥的名字叫“建华”,把“建”念成“贱”!第一次听安陆那边口音,口音绕的很别扭。
“婆婆”被父亲接回来时,请的个农用车,带着“婆婆”,还有她的一众生活用品,其中有个不大不小的桌子,一直留存到现在,完整如初。桌子黝黑的表面,沾满了使用了很多年的生活油渍,十分沉重,一米高左右的个木桌子,宽约一米左右,却很厚重,两个人根本都抬不动。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将这桌子摆上麻将,三四个人才勉强抬的起来搬动一下。由于是婆婆带回来的旧物,我们从来都没有去考究这究竟是种什么材质,是否值钱,一直留在家里,放在爽爽的房间里,也即我幼时住过的房间,桌面上铺了个桌布,看不出这个古董级别桌子的本来面貌。
婆婆接回来时,我才上小学,家里大哥二哥上中学,已经开始承担不起初中“昂贵”的学费了,小学学费四五块钱,上初中要一百多!正是闹“饥荒”的年代,为了“婆婆”的奉养问题,父亲的几个兄弟妯娌间也闹过些争议,父亲很是坚持,所以婆婆接回来后,几乎是跟着我们在一起生活的。
母亲也有微词,孩子们小的时候没人带,孩子们长大了却把老婆婆接回来了。但婆婆跟着我们生活后,父亲那时还在单位上班,婆婆的平时生活,也基本上由母亲在照料了,有什么好吃的,总叫我端给婆婆吃,就连婆婆去世,也是母亲一个人从里屋“盘”下地送终的!终究“婆婆”还是在老家,安安静静的生活了几年,算是安享晚年了!
二
那时的房子,还是最开始父母亲用“土坯”砖做的房子,第一次翻改后,堂屋前面一堵墙都用灰砖重新砌的,抹灰后看着很整洁,而房屋里面承重的“山墙”没有动,还是老土坯砖墙。
而婆婆住的位置,就靠着我们家老房子边上砌的个“磨阁”,即一间通长的、低矮的砖瓦房,比正屋要低些,盖的是层薄的石棉瓦,漏风漏雨,也是父亲亲自买砖买瓦,邀请村里人一起做的。最外间是个做饭的厨房,当然也是农村烧柴火的土灶,中间就摆上那个四方的重桌子,里面就是“婆婆”的卧室。那个年代,也算较好的了,“婆婆”自己做的自已吃,可能她老人家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小时候见过农村的“磨阁”,即真正的“磨阁”。家里情况比较好的,有石磨,还有牲口驴子,平时的谷物及豆制品都是在磨上碾出来的,驴子矇着眼,不停的在原地转圈碾磨。慢慢的,每个家庭房子边上加盖的单独的房子,没有“磨房”,也都叫“磨阁”了,大多数是做厨房,或者是老年人居住的场所。
很早就听家里老辈人说过,父亲的父亲,我的祖父,在我父亲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当时“婆婆”迫于生计,只能带着刚出生的小姑,回了她的老家,安陆山区,好像在陈店那一带,而姑妈与大伯、父亲,就寄养在双胞胎大爹爹家长大。小姑出稼后,婆婆就孤苦伶仃一个人寡居很多年,靠娘家的些亲人照顾。
做“手工秤”手艺的大伯,“出门”的位置就在安陆、随州那一带,做了几十年。当得知婆婆的消息后,他们兄弟很果断的将“婆婆”接了回来,此时,大伯、大姑妈、父亲及小姑,都已成家,我们孙子辈都是一大群人了。
三
年迈的婆婆,总也在家闲不住,就在村子对面山上最陡峭的斜面山坡上开荒,种了块地,村子里从来没有人种过那块地。婆婆那块地,由于太过陡峭,不能用农具套牛去干活,就只有婆婆一锄锄的去翻挖,每年居然还能种些小麦、花生等作物,那块地有些背阴,土壤倒是慢慢变肥沃,婆婆种的庄稼收成一直很好,就是收回家很麻烦,也都是大伯与父亲,或堂哥他们帮着挑回家。
婆婆也总在田间地头捡些零散掉落的稻穗,一把把的积少成多,也在门口能晒上一块谷物。
婆婆喜欢养猫,在门口晒太阳时,总有一窝猫在身边转悠。
“婆婆”去世的时间,大概在正月初三,所以在这大年正月上旬,在怀念父亲时,也怀念下祖母。年前大年三十的,她颤巍巍的拄着拐杖,到家里堂屋的竹籐椅上坐着,将她的所有积蓄,记得很清楚,有二百多块钱,都是姑妈、大伯和父亲他们兄弟姐妹平时孝敬给老人的,笑呵呵的都给了我,也是我第一次收到的红包,也是感情最厚重的个红包,过了几天她老人家就去世了。婆婆在世的时候,我平时在家,也总是经常去她的房间玩,她也最是喜爱读书的我。
四
记忆是深刻在骨子里的,对于长辈的些许回忆,也变成一种精神,鼓励我们慢慢去成长,教我们做人的道理,言传身教,一辈辈流传。
前些年,家里也将原来的房子改了,简单的二层小楼房,而在二层楼房旁边,又重新搭了间通长的一层房间,也叫“磨阁”,前面是厨房,后面房子又是老母亲在住。我们回家的时候和二哥住了二楼的两个房间,大哥住了一楼的小房间,而每次回家四个孩子挤在我最初住的房间,孩子们慢慢长大,家里都不够住了。
孩子们也慢慢长大,母亲就在她住的位置,也是原来婆婆原来住的“磨阁”位置,加了个极简的木床,给孩子们回家时候睡,他们也是没挑剔,就在这极简的位置,和他们的“婆婆”床挨床睡在一起。每天早上,“婆婆”早起忙前忙后做饭,他们照样在这老位置睡懒觉。
每缝下雨时,床上面还有屋顶瓦缝漏的水,漏到床上棉被上,就拿个脸盆接漏水,也让孩子们看看老一辈的人居住的环境,体验下农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