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啾啾,唧唧唧,啾啾啾,……”
这是什么声音?透过梦的窗帷。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起床打开门来。哦!一股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满肺腑里为之清爽,比吸薄荷油还过瘾呐。
嗬,窗外已是晨光灿烂,百鸟争鸣的世界。真个好时光!到田野上走走去,该会是哪一番景象呢?
一道强烈的白光刺得人眼睛都无法回避它。哦,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发出了召唤。半闭着眼睛望去,那么大的一个火球,万道金光辐射天地。好明好亮啊,该不是将一个夜晚积聚的能量尽情地无节制地挥洒出来了么?
平展广阔的田野沐浴在晨光之中,如明净的蓝天一样令人心旷神怡。晨雾氤氲,如一匹无边无际的薄纱似的笼罩在绿野之上。半遮半露着的村庄,恰似待嫁的新娘,楚楚动人。房子啦,树木啦,多么的新鲜啊,如同搽过油一样,似乎散发出润润的恬静来。
田野上并不寂寥,农人早已忙碌开了。男女老少,这儿一簇,那儿一群,忙着耘田整地,撒肥播种。银锄起落,身影闪动。脚下一片片黑黝黝的沃土,又一次松松软软了许多,海绵一般舒服。阳光的剪刀剪出了他们最动人的轮廓。
在点缀着绿树的田野上,最动人的图画是什么呢?哦,是这无边的麦田,姹紫嫣红的鲜花,绿得耀眼的树木。
你放眼望去,晨雾中的麦田如一块未加琢磨的碧玉,又恰似少女的肌肤,脆生生地透出一种清纯的真美。我想躺在她的怀抱中,却又怕玷污了那一片莹洁。
崖畔上,村舍旁,小路边,东一丛,西一簇,长满了山杏树,汉桃树,杨柳树。杏花粉,桃花红,杨柳绿,好似化妆店里的脂粉,被任性的狐女恣意地抛撒在田野上一般,将村庄涂抹得这儿粉白,那儿艳红。蜂儿蝶儿沉睡还未醒来吧,不怕耽搁这绚烂的花季?杨柳树静静地站着,似乎也无动于衷,可那无数条手臂上早已绽开了嫩绿的蓓蕾。这些小精灵啊,早已张开了鸟儿的小喙,闪着明丽的眼睛,又似无数颗蹦跳的心儿,充满了勃勃的生机。我真想掐一颗放入口中,尝尝这春是什么滋味,却又怕它礼花般忽然爆响。
至于脚下的小草,早已不是韩愈老先生说的“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景致了,却已是蔚然成一片绿茵了。草叶上挑着一粒粒露珠,星星般闪动。桐树啦,楸树啦,槐树啦,枣树啦,枝条湿漉漉的,胖乎乎的,虽然没有生出绿色的芽儿来,却让人隐隐地感到他们身体内不可抑制的生命力来。
哦,春天,春天就是一股新鲜又浓烈的空气吗?一团姹紫嫣红的桃红柳绿吗?不!它是一场将要举行的盛大婚礼,是一对青春男儿与妙龄女子的婚礼,他们激情澎湃的活力将会在瞬间爆发,这是创造生命的活力呀。瞧呀!天,蓝格莹莹的广;地,绿格莹莹的美;花,粉个莹莹的艳。啊,这春的婚礼正在进行时。“唧唧,啾啾,唧唧唧,啾——唧唧——啾——”一串动人的鸟鸣声自挺拔的钻天杨丛中流出,那不是热烈优美的婚礼进行曲么?
“哒哒哒——”清脆的马达声滚过田野,拖拉机正在晨雾笼罩的田地上奔驰,雪亮的犁铧后泛起一道道泥土的浪花。可以想见那些泥土中的小虫儿又是怎样地迎接这天翻地覆的洗礼——它们怕是结结实实地打了几个滚儿,便急急忙忙地从冬眠中醒来,去向春天报到去了哟。
嗐,我真是个如痴如醉、疯疯癫癫的呆子呀!摸摸额头,一道皱纹也没有,发梢上湿漉漉的,莫不是春姑娘悄悄洒上的花露水。我长吸一口气,伸一伸胳膊,全身咯嘣嘣地响。哦,抬起头,太阳好红好艳啊!不觉诗兴涌上心底,随即口占一首:
春光普照天地新,
莺歌燕舞神女临。
暖风又绿黄土地,
巧手再绘陇原春。
1993.4.18晨于陇东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