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好谎言

广东/冯才权

“这棉衣25元，秋裤18元……”

“这么便宜，儿呀，你为何不多买两条？”

“妈，您只要喜欢穿，下次我到县城再买！”

半身不遂的六旬老母，挪着步，扶住门框，探出头来，露出笑容，端详着刚下摩托车的儿子购买的两件衣服，心满意足。

狗蛋的孝心，第一次在谎言中，赢得了早年守寡、节约吝啬的老母的欢心。

“冯老师，我妈相信了你说的价格，很高兴。你的‘激灵'建议真管用”狗蛋来电话了。

缘由是这样——

十二年前的一个上午，我与狗蛋开摩托车到县城印刷厂取刚创办的《南端书画报》彩报。在闲暇溜达时，逛了街边的“降价5.5折服装大展销”专柜。于人头攒动中，我看到两件质量与成色较好的衣服，便试探着叫来狗蛋。

“蛋哥，你何不趁这好机会买两件给你老母穿呀！”

“我的妈呀，平时尽捡便宜货，她说一辈子都不穿超过50元一件的衣服。能暖和、不破烂便可！买回去，我不挨一顿骂才怪！”狗蛋无奈地瞟了我两眼。

“先过来看看吧，别那么快下结论。”我挑逗道。

狗蛋过来了……

最终，经过讨价还价，以上衣125元，秋裤118元成交。

当老板娘用红袋子装好后，狗蛋犹豫着不肯交钱。迟疑着，脸露出难看的神色。

“爱买不买，那走人吧！一点孝心都没有！”我训斥道。

“买就买，不就是两、三百元吗！说得这么难听，我就是怕……”在我的激将法下，狗蛋终于掏出了钱包。

“谢谢老板，老板慢走，欢迎下次再来！”老板娘收钱后，脸露笑容地对我俩说道。

黄昏垂暮，印刷厂已把2000份《南端书画报》印好。狗蛋把所有的报纸都绑在摩托车后架上，堆起来已高过他的肩膀。两件新衣服挂在他的左车把边。

我只能在有围墙的地方，爬上去，然后慢慢坐上靠近的报纸顶上，十分危险。

就这样，以每小时10多公里的速度，乘着夜色，向着25公里外的家中开去。

当车到我家门口停下来时，已是子夜11:35，周身大汗的我俩，同样是靠墙停车、下车、喘气。

卸下报纸后，狗蛋愁眉苦脸起来。

我一激灵，“狗蛋，你就直接说上衣25元，秋裤18元，保证你妈乐开花。”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呀！就对我妈撒一次谎，只要她高兴！”狗蛋茅塞顿开地启动了摩托车，向着校园内教师宿舍还亮着灯的那间平顶房门口开去。

“嘟嘟嘟”车尾的红灯好像“散发着”预祝成功的信号。

果不其然，偎依在家门口，银发染霜，皱纹布满的老母，挪动着期盼的身子，闻声探出头来。

“我回来了，阿妈，您看这是什么？”狗蛋的车还没停稳，便把“战利品”提得高高，摇晃在母亲的眼前。

平时爱笑的母亲，这时脸部开始凝重起来，嘴唇慢慢地“蠕动”，挤出两个字来：“吃饭！”

然后，调过头去，回到了里屋。

忐忑不安的狗蛋，燃起的心也瞬间凉了下来。进入屋子，看见煤油灯在风中“呼哧，呼哧”地摇头，仿佛在诉说着“母盼儿归心真切，平安回来饭不凉”的母爱与守候。

狗蛋匆忙扒了两口饭，顶住了饥饿。头一抬，发现桌子对面的碗、筷还静静地躺在那里，表明母亲还没用餐。

眼泪凄凄地滴下，心情的暖潮一阵一阵地涌起。“妈，我爱您，今天我为您买了‘便宜货'，上衣25元，秋裤18元，纯棉料的，保暖，您试着穿吧！”狗蛋一鼓作气，藉着感动壮胆，顺溜溜地把以上“肺腑之言”一倾而出。然后，头慢慢地垂下，一口一口地咬着米饭……

“蛋儿，妈知道了，你去这么大半天，是为老妈买衣服了，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呀！”

“妈，您先看看吧！很便宜。”

“好，不错，正合身。还是我儿好，你妹嫁两年了，还没给你妈买过衣服呢！”“最好的是，这么便宜，你为何不多买几件呀！蛋呀，下次记住哟，看到便宜的就多买……”狗蛋他妈在“便宜货”心理满足的“作崇”下，满脸红光，连续唠叨了好几遍。

狗蛋只能在一阵酸、一阵喜的心坎间寻找“平衡力”：我月薪才1250多元，平时都买地摊货给自己穿，这次是豁出去了，才花243元给母亲买新衣。幸好是撒了谎，要不，花钱不讨好的“战火”就要点燃了！

几天后，我见到了狗蛋。

“这也是好谎言，真管用，我妈这几天穿着新衣，还到处串邻居，说我‘狗蛋'懂事，最疼娘，买了漂亮衣服给老妈……”狗蛋得意地回头道。

接着，启动摩托车，扬长而去。

——2021年2月23日晚于海鸥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