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弯弯。愈往山里走,画意愈浓。渐渐地,蓬蓬如盖的阴凉托举起一片村落:土砖布瓦,深宅小院,麻石路径,清泉流淌,为我们捧出一幅久远而雅致的水墨画,飘逸散淡,如午夜忽隐忽现的梦境,让人流连……这就是黄梅商子塆。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跟我说,柳林商子塆和我们老家商河同宗共祖,是一家人。长大后,每每听到这个名字,就有莫名的牵挂萦绕在心头。
2012年,黄梅县医院“三万”工作队进驻商子塆扶贫帮困,队员中有许多人是摄影爱好者。工作之余,他们用镜头记录下了古村的百年风貌。当我在摄影交流群里看到这些陌生而亲切的画面,竟喜不自胜而愈加神往。
2014年8月9日,第一次受邀和户外写生小组出去采风,临行前,大家征求我的意见,去哪儿?我毫不犹豫地建议:商子塆!
带着对黄梅商氏家族古老村落的憧憬,我们终于成行。一行人从县城驱车直奔柳林乡,然后一路向西南进发,沿途经过徐东山、李牌楼,所过之处,都是崎岖的乡村公路,人烟稀少,山林幽深而寂静。约一个多小时,世外桃源般的商子塆古村落映入眼帘。
四面环山的村落,清一色的江浙建筑风格,石门木窗、土砖青瓦,它们古老而破旧,透过岁月的烟尘,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繁华。据说抗日战争时期,黄梅横山公路以南的大部地区都遭受到日本侵略者的践踏和破坏,商子塆这样的古民居能够成规模地保存下来,实属不易。我想,这在很大程度得益它的偏僻和隐秘。
《商氏家谱》记载:始祖万春公原为浙江淳安人,中进士后,分发黄梅邻县安徽宿松任县令,因避黄巢之乱,隐居于垅坪山,繁衍生息,耕读并重,经七代单传后逐渐兴旺起来,至宋末分为三户。长房显户徙居太白湖畔的商家林,次房胜户元末徙居城郊商家河,三房英户仍居原籍。明代永乐年间,英户中的一支再次迁到沙子头和杨山交界的傍山处落户,延续先人保留的建筑风格,土木垒房,石板铺路,依山就势,蔚为奇观。
700多年来,在此地居住的商姓本家人,血液里流淌着勤劳、淳朴、善良的本性,勤劳善良,热情好客。听说自家人造访,在家的老年人纷纷和我们围成一团,拉家常,叙亲情,畅谈家族变迁史,“山里的农家菜都是原生态的,回去捎一些”,“板栗差不多熟了,都是自家种的,搭个凳子去树上摘一些吧”,硬是安排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者亲自作陪,分明把我们当成了久未归乡的游子,亲切之感自然流露。
今年秋后,我又两次回商子塆。脚踏热土地,亲情在心底流淌,啊,不错,是回家。
一次是陪同曹锦军兄到柳林采访。采访结束,兴味未尽,我们直扑夕阳余晖里的商子塆,探寻夕照下的残垣断壁。初秋的天气瞬息万变,我们进山后古村已被轻纱笼罩,云雾缭绕,不到十分钟居然下起了绵绵细雨。但是,我们不肯挪步,站在雨中,我们聆听古村落的呼吸。雨水静静洗涮着岁月斑驳的痕迹,我们不忍心惊动家里人,我们在雨中连按快门,留下了一串串长长的记忆。感情细腻的曹才子连夜赶出了精美好文《吹皱山水读流年》,笔底勾勒出千年古居的沧桑之美。
再一次是上个周末,户外写生小组邀请宿松书画界朋友到李牌楼、商子塆交流写生,听说县摄协徐华主席带队拍商子塆日出,我前一天下午便赶了过来——哪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翌日晨五时,千年古村还在沉睡中,我们便赶了过来。写生组的喻静师妹带来了两位闺蜜,她们身着艳丽的传统服装,顶着各色花纸伞,主动充当我们的“模特”。沿着石矶随走随拍,只觉人在山水间,山美水美人更美。绿树的葱茏,民居的古朴,在艳丽的色彩映衬下,变得十分明快,伴随着二胡、古笛的悠扬,千年的古村苏醒了!
喻静师妹不经意地说,这里的人都真好。“上次我来这里写生的时候,已到了吃饭时间,老人们非要请我们去他家吃饭,说米也有,菜也有,如果嫌弃老年人做的不卫生,不要生分,可以自己弄。”说到给报酬,老人连连摆手:“都是自家出的,谈什么钱?”
我心里一怔,原来本家人不但对自己家族的人好,对外来的客人也是一样的热情。
商子塆是一幅画,悠远,深沉,美得宁静,美得纯粹。我爱这里,我爱这里沉淀的千年淳朴民风,爱这里憨厚直爽的家里人。偏僻的乡间远离了现代都市的喧嚣世故,保留着最为珍贵的至真至纯。这里是氧吧、是净土,是我魂牵梦绕的家。
(本文载于2015年9月19日《黄冈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