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当紫薇花开得正灿烂的时候,也正是我大快朵颐故乡菜蔬的时候。这些豆角、茄子、黄瓜、丝瓜、苦瓜、辣椒、大葱、韭菜……吃起来总是那么亲切,那么香甜,那么舒心。于是在教书的时日,总盼望暑假早日来临;暑假来了,又切切的瞅着紫薇花树,等待它快点开放,我就能早日吃上故乡的菜们。
虽说都是些平常的菜蔬,但确极大的满足了我味蕾的感觉,连同口腔每一个咀嚼的细胞。
这不,今年紫薇花正开的艳,姐姐就让捎来了故乡的菜蔬。我满心欢喜,开始整理拆捡,预备装袋储藏。突然手触摸到了一些黏黏的东西,意识上马上断定是泥土——菜蔬上带有故乡的泥土。哦,泥土,故乡的泥土,故乡菜蔬上的泥土,我是多么自私的把你遗忘了呀!坐在那堆菜蔬面前,我有点发怔,有点羞赧,痴盯着那小小的一疙瘩泥土,竭力搜索记忆深处那点关于故乡泥土的事。
曾经吃菜全是自己种的。农村家家如此。就算谁家菜多也不卖,确大方的送给别家人吃,从来不会想到送菜收什么钱,人与人之间淳朴自然谊深。那时我在农村学校教书,闲时常在周边村子溜达,看农民种菜,就请教他们,大致懂了些种菜务蔬的门道,还知道了一些农谚,像“谷雨前后,种瓜点豆”“蔬菜一枝花,全凭粪当家”“头伏萝卜二伏菜”等,正好操场边角有块闲置地,就把她开垦出来,成了我开始种菜的“练兵”场。
实践出真知,勤奋有成果。几年后,种菜方面已能驾轻就熟。于是,每年正月刚开学,就挖好菜地,单等下一场透雨好种。往往开学没多久,一场如油的春雨就来了。忙钻空寻苗找种,把应季的菜育上。有时雨小,就从容种菜栽菜;有时雨大,就辫袖子挽腿,冒雨种菜栽菜。一点不顾衣服淋的湿透,腰累的直不起来,因为心里是暖的——似乎早看见了菜蔬们的可爱模样,闻到了香甜味道。那时,双手是泥的双脚是泥的,裤腿衣襟上都粘满泥,脸上都是泥点子,偶尔揩鼻子泥土就涂抹了两翼。那时我和泥土挨的多近,双手时常抚弄泥土,眼睛时常观察泥土,鼻子时常嗅到泥土,简直就是我亲爱的老友;我时常围着她转,耕耘着,察看着,经管着,松土施肥间苗除草捉虫,就像养孩子一样。——我的泥头从来没有亏我,总是结实繁多,尤其在暑假,菜蔬总是吃不完,就东家西家的送人。
……但是,慢慢的,在时间的流逝中,故乡在改变。故乡的泥土上面不是建了高楼,就是修了工厂,或是成了通衢大道,或是栽植了苗木……总之,能耕种的土地少了,粮食蔬菜越来越商品化。而我,是真真的离开了她,藏身于楼高车多人稠嘈杂喧嚷的街市,从此,再也不用“泥腿子”。唉,时间改变了一切,我实实的离开了土地——疏远了曾经亲昵的泥土。而今,菜全是买的吃,超市里供应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以致啥时想吃啥菜都能买到,方便的很,根本不用“自力更生”。但常常的,无形中的味让人嘴寡淡,无法比及早年自己亲自种的菜香。我不知是自己嘴刁了还是岁月嘲弄着一个人的懒惰。——实在的是时代的科技改变了人的生活方式。
悲哀的事情总是在后来发生。原来总是那么的美好。走过的岁月,我们是无法回去的!哦,我亲爱的泥土,故乡的泥土,我再也不能耕耘在你的身上,亲吻你母亲般的芳淳;我多么希望用双手抚搓着你的黏柔,种出香甜的菜蔬;我多么还想注目你葱绿的块畦,看你悬坠的果蔬……
我却是永远的疏远了你——故乡的泥土!希望你常来我的梦里——那里永远有故乡泥土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