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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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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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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下的椅子

老境的母亲坐椅,竟然有两次跌下,虽无大碍但使人后怕——这坐椅要认真当回事。

坐确乎是大事:什么人坐,坐什么椅,坐稳当了吗,坐着干什么,坐多久起来,坐椅有什么心情,等等,颇费思量,于是絮叨成文。

就我,准确的说,是在十五年前才坐上软垫椅和宽松肥大绵软舒适的沙发的,而之前,屁股下都是硬木椅。

孩子时,坐小板凳、小木椅。这是在一方木下安四个腿,就是小板凳,有的做成“坳”型,便于屁股下坐;而安靠背的,就是小木椅,人坐起来舒坦。这种小板凳小木椅,因低,很稳,移动也自由,不坐时用脚拨拨,推到拐角旮旯,不占空间。缺点也因低,坐久了,立起来腿会麻,一走,脚下似乎踩着棉花,软软的踏不瓷实。孩子时,坐是次要的,把它当玩具是主要的。我们拿小板凳、小木椅当马骑,当过家家的菜板、屋子,当鸡儿猫儿狗儿拴个绳绳拉着。有时几个孩子凑到一起,把各自的小板凳小木椅放一块,当火车开——我们是没见过火车的,从大人的口里得知火车很长,就想象着像火车一样在场院跑,算是坐火车了。这时的坐凳坐椅,一半是坐,一半是玩,是一种开心的游戏。

稍长,入了学堂,坐了很多年的长条高凳。小学,坐能坐四五个学童的长凳,低的需要爬着坐上去,高的脚尖一踮就上去了,一摆子坐上面还很稀松;中学,坐两人一条的长凳,有趣的是那时男女同学很少交往很少说话,界限清楚,更有趣的是班主任总喜欢把男女生排成同桌,预防课堂说话,有淘气的学生就把坐位和桌位用小刀划出界限,避免侵占和碰撞。遇上长凳宽的,就坐一学期舒服;遇到窄的,就坐一学期难受。有时,机灵的学生偷偷的换掉窄的,但很快原坐学生就找来了,只好又给换回去。因坐凳也发生不愉快,比如静静的教室大家正学习,忽然嘁嘁喳喳的谁坐多了谁坐少了的争吵传来,大家不约而同扭头去看;比如同坐的两个人一个猛的起立,而同桌正好坐在边上,这同桌起身离开那同桌扑通一声就跷的摔地下了,女生失了矜持有气有羞,在地上嘤嘤的哭;男生则揉揉屁股拍拍灰,嘟囔嚷嚷几句,转身看着笑他的同学也恼恼的笑。好在我运气不错,一次碰到坐窄凳了但凳子腿断了,班主任只好给换了,屁股没受多大苦。班上同学大都纯正,彼此体谅,就交换着坐,提醒着学。两人的长凳一直陪我坐完整个求学岁月。这时期的坐凳,督促着我的学习,支撑着我的上进。

当教师后,坐上了办公用的高椅子。这椅,坐上去四平八稳,大气威严,很舒服,还能靠着休息,着实得意了很久,坐在椅子上,认真的干着教书育人的工作,乐滋滋的……突然一天,椅子坐上有“咯吱咯吱”的哭泣声,似乎为我把它坐久了发出抗议,细查一下,是左腿卯松了,找来木楔和锤子,自己动手解决了。又坐了一个时间,“吱吱嘎嘎”声重唱还变调加高了,正办公,屁股一动,“吱——嘎——”的驴音传来,扰乱了思绪。起身查看,右腿卯松,又找来木楔和锤子,自己动手解决。刚坐不几天,又响,实在讨厌了椅子。好在后来学校保管给换了一把,只是中间有裂纹,但坐着稳实安静,我的工作情绪又高涨起来,为学生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坐好椅办好工……。又一个新学期刚起头,身心坠入工作,无有闲暇坐椅,忽一晌累的想休息,刚一屁股下去,“呀”的一声又抬起,屁股已生疼生疼,遭芒刺一般,俯身摸摸,原来是裂纹咬了股肉。这样屁股在疼痛和我的委屈中过了几天。后来,每次去办公室坐的时候,着实有点怕,就试探,从左边下屁股,慢慢向右边挪;从右边下屁股,慢慢向左边挪。竟然还有一次,不知什么时候坐椅的一条腿坏了,没有铁丝和钳子维护,临时找了截绳子箍着,直说换呀却一直没换,就提醒自己坐谨慎点,可恰巧一次事急,没当心就坐下去,谁知一屁股蹾在水泥板上,疼了好几天,惹得同事发笑了好几天……好在我和如今的母亲一样,稍受惊吓而已。这时期的坐椅,是自豪是快乐,是工作的愉悦,也有坐上怕夹肉怕跌跤的惊恐。

在长达二十几年坐高椅子的教育岁月里,我坐过六把,一把黑漆两把红漆三把黄漆。直到后来坐上有软垫的木椅,坐上有厚厚软垫的铁骨架椅,坐上有软垫的能旋转和移动的铁撑硬塑椅等。椅子的每一次换代,让人每一次振奋,每一次坐上去,都体面舒适,典雅大方,很有尊严。

现在,在单位天天坐软垫椅,似乎习惯了屁股下是软的;在家里,坐上肥胖宽大的沙发,坐着、躺着都不碍事,舒服的像床。这时期的坐,是工作之余休整再出发,没了夹肉和跌跤的危险。但屁股下常常热乎乎软沓沓的有点异样,就偷偷挪个地方,等到感觉又不舒服时再挪,让屁股在不同区域辗转。常常这样,就十分怀念坐硬木椅的时光,无论它是矮的高的长的短的宽的窄的稳的晃的,还是会夹屁股会把人整饬跌地下的。

怀念童稚时坐的小板凳小木椅,怀念上学时坐的长条高凳,怀念十五年前坐的硬木高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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