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先生印象一二(随笔)
流沙河先生是著名诗人,文化学者。我曾有幸与先生有过接触,沙河先生学识渊博,谈吐风趣 ,睿智又平易近人,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20世纪80年代初,我师范毕业后,分配到山区学校教书,因为爱好文学,一次文友聚会中,得知流沙河先生在写《草木篇》之前,作为省文联创作员到大邑三岔乡定点体验生活,期间写过中篇小说和剧本,也作过诗……
在那个年代,小县城的诗歌爱好者是很难零距离接触到真正的大诗人、大作家的,他们大名通过铅字中规中矩映入眼帘而在心里醒目。因此,流沙河诗人在大邑生活的经历,让我感觉很亲切,心中的偶像,原来离我并非遥远。
1984年仲夏,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流沙河诗集》。我以0.82元购得,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我终于看到了 “草木”系列:《草木篇》,《草木新篇》《草木余篇》;也看见了《故园九咏》……
其间,当然更少不了一头栽进那长条型的《星星》刊本,淹没在诗歌的海洋中,我看见了余光中童年逃走的那一只蟋蟀,看见了洛夫和他那随风而回的雁……. 《星星》就像一个执着的摆渡者,将无数的诗歌爱好者,摇进诗歌海洋,让我们领悟和见识了什么是现代诗……那些优美的诗句,如朵朵浪花飞溅,又如珍珠般串辍在一起,发出耀眼的光芒,令我眼界大开。
“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苗”(白居易)这是《草木篇》副标题,我受到启迪,鼓足勇气,下决心去《星星》诗刊编辑部,去见一见流沙河。
我从山区坐班车赶到成都青羊宫终点站,已经是下午3点过,穿的是军用胶鞋,挎着帆布包,里面装着《流沙河诗集》和几本近期的《星星》,还有一包“飞雁”牌香烟。兜兜转转,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布后街二号,那是个古旧的院子,有几重天井,很雅静,院门口挂着好几个我耳熟能详的单位牌子,其中就有《星星》诗刊编辑部。在第一重天井,进门右边算是传达室,给里面眼镜师傅递上二次“飞雁”烟,才得以联系上流沙河先生,已经快要下班了,叫我就在传达室等候。一会儿,沙河先生从旁边平房走出来,五十岁左右,瘦瘦的,高个子,很有书卷气,儒雅潇洒,人未到,清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伙子,你找我哇?公事明天早请,私事赶快说,我还要到百花潭去,和绵阳来的朋友谈事情。”
一向说话还算利落的我,这时有点紧张,木讷,一边摸出学校发的工会会员证,一边作自介绍,说明来意,就是表示仰望之情,虚心请教等有关写作方面的之类话语。先生看出我有点拘谨,就自嘲笑道:不要紧张,我就是个普通人,回到这工作后,最近每天都有很多人专门跑来“参观”我,所以才让传达室师傅帮我挡挡“驾”,其实,只要是喜欢读书和写作的,龙门阵随便摆,互相学习嘛。
先生几句话,一下拉近了我和他的距离,感觉很亲切,我陪同先生到附近公交站,他走路很轻快,我在后面一步一趋,聆听先生谈“诗”论“文”,先生博闻强记,思维敏捷给我留下深深印象。
先生告诫我说,读书写作,记住六字“学而思,思而作。”
临别,先生风趣说道:小伙子,我们算有三个“半缘”,我曾在大邑生活过,算半个老乡;我也在金堂淮口女子小学教过书,算半个“同行”;现因“诗”相识,我是诗歌编辑,靠这个领工资吃饭,你是业余爱好,所以算半个“诗友”。你以后有事相谈,来信告知。
我很激动也很惶恐,知道这是流沙河先生幽默的调侃以表亲近而给予鼓励,我哪能堪当与先生“诗友”称谓。按现在流行说法,我只是个追“星”族和“粉丝”角色而已。
再次见到沙河先生,已是2010年秋天了,那时我已离开了教育岗位,在一家通信铁塔制造厂工作,而先生也退休了,转向古文字和古代典籍研究兼攻书法。在市图书馆开系列讲座,讲“庄子”,讲“诗经”,讲古诗十九首,……听讲座人很多,礼堂爆满。
先生还记得我,特地向赶来给他送羊毛围巾的蝉蝉(沙河先生女儿)解释我们三个“半缘”的由来。
2019年11月23号,先生仙逝后,我赶到长寿路名士公馆,和蝉蝉及她妹妹谈起先生和文友们交往旧事,感慨万千。
《读者报》潮头|爱生活21-2021-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