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工杨演
杨演的店铺开张了,地点在县城一把火广场边的三晋庙。接到电话,我买了鲜花送去。
店铺是一间小门面,约十平方米,门面旁边柱头上挂着一个小方形铭牌,镀铜的,金光闪烁,上书“杨师搬运”4个蓝色大字,很是耀眼。店铺里摆了一张办公桌,靠墙有一个三人座皮质沙发,旧的。
小店铺和那些中介信息部差不多。杨演正忙,接完电话,给两同伴交代新接的搬运活。见我来了,点点头,得意地示意我看门外一字排列的3辆崭新电动货三轮。原来是“鸟枪换炮”了,脚蹬变电动了。
杨演是我小学同学,40多岁,中等个,一双眼睛有点斜视,但透出一些机灵,说话带点沙哑声。下岗后,他成为自带三轮车的搬运工,手下有两同伴,都各有一辆三轮货车,脚蹬的,三人就是临时组合。
以前,他和那些搬运工一样,在县城一把火广场街边梧桐树下,摆放好三轮。车架横梁上面挂个硬纸面牌,上面写着:“搬家,运建渣,修水管,清化粪池”,然后是联系电话。这些搞搬运活的,大多是县城下岗职工或近郊进城打工的农民,平常三三两两吆喝着,招揽生意。
初夏,母亲打电话说,我们整个北街棚户区旧城改造项目,因为搬迁合同签约率达到100%,拆迁赔付款都领了,所以,政府拆迁办发布公告限5月底前全部搬走。现在几千户人同时搬迁,搬运费都涨了。
我连忙赶回家。大小北街一片忙碌:三轮车、小双排货车上堆满衣柜、沙发、冰箱、拆下的灯具等等,甚至老年车上都是锅瓢碗筷、坛坛罐罐,人车来往穿梭,人们大呼小叫。汽车喇叭声、脚蹬三轮铃声交织,奏响着搬迁大转移的鸣奏曲。
楼下邻居小唐帮我联系了一家还没有涨价的搬运,竟然是我的小学同学杨演。在帮我搬运途中,我与他聊了起来。我问他,为啥其他搞搬运的大都涨了价钱,你怎么不涨呢?杨演蹬着三轮车,放慢速度,喘着气说,价格便宜点,生意更火,省去招揽生意的时间,多跑一次,挣的钱不是更多些嘛。
还真是个机灵鬼。
他说,今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带上那两个同伴,开个铺子作为固定场所,不做游击队。
“刘大姐,这红包我不能收,心意领了噢。”杨演用沙哑的声音说。小红包在两人手里拽来拽去,相持不下。刘大姐的到来,让我想起去年5月发生的那件事。
邻居刘大姐由于爱人在医院住院,忙不过来,直接把钥匙交给杨演,请杨演把家具和冰箱搬到南延线的临时安置房,并让他把几件比较新的衣服拿去当工作服穿。
后来,楼下围满了邻居,刘大姐神色慌张、带着哭腔说,她交住院费的1200多元现金,忙乱中放进那套西装口袋里了。结果家里都搬空了,衣服也送杨演了。邻居都议论纷纷说不好办了,就是报案,也是扯皮的事。
看到瘫坐在楼道口的刘大姐,我的心一阵悸动。
我知道杨演的住处,决定去找他探问一下。毕竟是同学,说话更随意点吧。穿过繁华的大南街、富民路,就到红光平房区了,我来到杨演租住的小院子。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杨演两口子在争吵。女人说:“捡到的又不是抢的,打官司都不怕。”杨演说:“这是人家的钱,你要拿去给娃娃交学费,这事传开,以后生意全部整瞎火。还给刘大姐,心里踏实。最多再跑两三天,娃娃的学费就筹够了。”一阵沉默,良久,女人嘀咕道:“那你吃完饭再去退嘛,要是累倒了,今后还跑铲铲!”
我轻轻转身离开。夕阳的余光和路灯光交汇在一起,暖暖地从林荫间投下。街边鞋店铺传来欢快的音乐声,微风习习,使人感到很惬意。
“老同学,在想啥子哦,眼镜串串香,今天我请客!”我回过神来,笑了笑说,算了吧。杨演回头敲着那个金光灿灿的铭牌说,是固定摊子了,客户更放心了,今后有得忙。我们成本低,需要的只是力气。用完了,吃两碗饭,睡一觉起来又有了。以后还要招兵买马,扩大队伍呢!
那气定神闲的神态,俨然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
杨演和他的同伴们是平凡的,大街小巷、千家万户间,都有他们忙碌的身影。他们坚定而踏实的步伐,遍及这个平和安详的川西小县城。
《华西都市报》宽窄巷栏目(-A13)2021-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