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深自被刘转转批驳之后,几日窝在家里,生着闷气。建林拘留期满,也回到了家, 兄弟二人,为躲开村民疑惑的目光,很少出门,只有干农活的时候出去到地里帮大哥干农活,干完就匆匆往家里走,偶与村民碰面,只能嗯啊地敷衍几句。他们窝在家里,好不憋屈难受。
这样窝在家里也不是好办法,也不合他们的秉性。
一日,他们的好友严靖来看他,说道:“建深啊,你们也没有干多大的事,没有啥丢人的事,不就指使一个疯子开了个玩笑一下,对,就当一个玩笑,过了也就过了。建林嘛,不过是买了赃物,当时更本就不知道买赃物也犯法啊?不过小过嘛,不是派出所已惩戒过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不也受过胯下之辱吗,要活出个人样,才是最重要的。干嘛不找些活干呢?”
“严靖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算是好连手,你说的很对,我也不想再待在我们这个穷地方,不正在想办法吗?你有啥好办法说叨说叨。”建林一脸的恳切望着严靖。
“我还真没有啥办法,不过,我可以打听打听。你们也多方打听啊?”严靖说完,望着面上带着愁云的建林。建林小声说道:“严靖啊,我有件事一直挺担心,就是前段时间不是让牟明家哪个泼妇抓住买来的的自行车嘛,叫派出所拧去,折磨的我没有办法,就将自行车的卖主黄毛供出,可我听说,黄毛又将起其他人供出,我听说他们放出话,要缷我的胳膊要缷我的腿,我整日为这件事提心吊胆,不知你听到啥消息了没有?”“建林啊,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你将黄毛供出,警察连夜抓黄毛,几个盗窃分子与黄毛一起喝酒,也一起被抓。黄毛可咬牙没有供一人啊!警察是通过走访黄毛家巷口之人,将那些与黄毛走平时走的近的人都抓获,经过严审这些人,他们供出的。黄毛恨你供述他,因此将磨坊粉草机供出来,收拾你啊!听人说,他还放出狠话,他出来要你好看。”“我正担忧这事,那黄毛一帮家伙可是亡命之徒,我正想咋能摆脱他们啊!”建林脸上浮着淡淡的担忧。建深接着说,“我弟是个一根筋,做事也不记计较后果,这回惹下大麻烦了,黄毛一旦出来,就不好办了。”建深说道,“我的意思是,趁着黄毛在里面,咱们得想个万全之策,早做打算。”“也真是的,惹了这种玩命之人,确实让人头痛。”严靖说,“也许只是吓人呢?” “当时买车的时候,说好钱货两清后,咬死互不认识,可一到派出所,我也一时性急,把这话给忘了,就将黄毛招了。抓来黄毛,黄毛还瞪了我一眼,因为那晚派出所拘留的,只我一人与他熟啊,他知道是我供出了他,瞪我的眼光像要杀人一样,想起来都后怕。”
严靖安慰道:“也不要过多担惊,现在要振作起来,过好每一天,咋想办法挣钱最要紧。”“不错,可如今干啥最来钱快啊?”建深问道。“说句实话,还真没有个来钱最快的门道。违法犯罪的事可不敢再干啊?”建林说。
“违法犯罪的事当然不能再干,要干正正当当的营生。”严靖说。“这些日子,听说郝升老婆跑了,他闹腾了,事也够呛的。”建深忽然记起了郝升,随口说道。“也真够他的了,女人跑了,司法所调解失败,法院调解不成,真成了个有女人的光棍。”建林说。“真是的,现在没有人管他的事了,听法院的说婚姻引起的经济纠纷要双手当事人在,才进行调解,调解不成在再起诉宣判,一般不强制执行啊?”严靖说完,建深接着就说道:“哪郝升不真是人财两空啊?” 严靖不加思索说道: “也可以这么说,女方家咬死要见到他妹凤岚才同意退彩礼啊?这事不就难办了。”“可恨之处是,女方家怀疑郝升将凤岚咋了。”“哪咋回事?”建林满眼惊讶的看着严靖。“怀疑也够可以,说郝升将凤岚卖了或别的什么,因为他们说,凤岚离家出走的事不能听凭郝升一人胡说八道,他们的说法竟和牟明家那个泼妇说法一个样。牟明女人骂仗时一口咬定是郝升将凤岚卖了,凤岚娘家人也这么说,你说怪不怪?”“那个泼妇胡说八道,难道还暗中唆使凤岚娘家人?”建深无比愤恨的样,严靖说着拉了他一把,“也未必是那个泼妇唆使,娘家人也够硬强,你没见他们来郝升家那个阵势啊,就是要收拾郝升的样子。说来,郝升日子也不高好过,不说这了,我忽然想起我家一个亲戚去了新疆,听说是挖矿的,一年挣一两千元,如果你们愿意,我给你们问一下。”严靖说道,“你们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当然去啊,挣钱这么好,哪能不去呢?”建林说,“我们巴望不得呢?”
几天后一个夜晚,严靖风尘仆仆,告诉建林,说道:“我已经问了,我的这个亲戚问了包工头,说要人,最好叫上六七个,他们哪儿正少人手呢?”
建林一下高兴坏了,决定次日下午喝一顿,顺便也叫来了郝升,四个买了三斤酒,一个劲地就喝了起来。
“郝升啊,女人跑了就跑了,咱出去挣上钱,女人多的是,也不要难过啊!”建深说,他喝的有些醉,脸已红彤彤的,冒着汗,说话有些咬字不真。“没有女人,日子也要洒脱着过,没有女人男人就饿死了吗?我就过好日子让她看看。”郝升说着,泯了一口酒,“不信离了张屠夫还就吃不上没毛肉。”“郝升啊,也许到新疆会碰上你家那个。”建深说着望着郝深,郝深说着放下酒杯,“如果碰上,我看和谁在一块,到时我要好好收拾收拾。”“也是,咋能一跑了之,这不太坑人了。”建林骂道。“谈论一个跑了的女人,有伤咱哥的几个的心,走了就走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喝酒……”郝升说,“嫁汉婊子,没她咱还是活得好好的,你说哪,严靖?”“对,不提女人,不提伤心事。嗷……对了,”他回头对建林说,“你也不要伤心,一个王粉菊,有啥嘛,咱再找。”“说起来就气,王粉菊愿意,是她爸从中作梗,坏了事,不是婚姻自主吗,说来就气。”建林说。
“那天刘转转撇清了,说他未掺和这事,我看未必,刘转转可鬼了,能说实话吗?啥话对他有利说啥话。那天说话,故意高声对我说,实际有意让我女人听见,我记起来了,在对我说话时,眼却盯着我女人。这个瞎怂……唉。”“俨然一个色鬼!可见没安啥好心。”建深又喝了一杯。“才明白,我可说了,听老人私下说,刘转转在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色鬼,村里有几个女人与他那个了……只是这是丢人的事,女人羞于启齿不说而已,男人闲丢人不愿说。”严靖说,“不过,这事已过去,老毛病还没有改啊。好色之徒,又耍阴谋,恶习未改。”“应该没有错,老家伙狡猾至极,不过也没有啥,咱和他个瞎怂不计较,只管喝酒。”郝升附和着,又干了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喝。”建林大声说,两眼精亮。“哎啊,郝升,你走了娇娇咋办啊?”严靖问了一句。“送人,送给我表姐算啦,我个大男人能顾过来吗?”“说的是,真送人?”严靖问。“当然,我给表姐说了 ,她不是不能生吗,一直想要一个女子娃,这不正好遂了她心愿了。”“找的人真不错,你表姐可是真喜欢孩子,他原有个收养了个没人要的蛋蛋,这会有两个娃啦。”建深说。“送给我表姐我最放心啊?喝酒……喝啊。”“喝,可说好了,一起去新疆啊!”
三瓶酒已喝成空的了,他们都喝的大了,建深已醉倒了,建林还能动,一个劲还说:“我再去买,再喝……”他口齿一已不清了。 严靖也已大了,说道:“再喝就不能回去了。 ”起身,步子不很稳,蹒跚着向家里走去。 郝升哪敢再喝,已是一把濞涕一把泪,口里骂开了,“娇娇妈,你……个贱货等着……”摇摇晃晃,向家走着。
郝升抬起头,他朦胧的眼看看天,鱼鳞般的云仿佛在蔚蓝的天上游弋,米黄的太阳已西垂。分明是晴天,我头上哪来的雨点?他摸了一下额头,湿漉漉的,这时候,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女人,迎面走来。这不是娇娇她妈吗?你颠山咋回来了,你个死女人,还知道回来?我找你挨了多少骂,你个死女人。没有人要你个烂山货吧?他想到这,不由怒气满腔,破口骂道:“你个嫁汉跑了,还有脸回来,看我不打死你 。”他摇晃着伸出手,感到没有一点力气,挣扎着向她搧了去。
“你疯啦,喝了点酒,连自家女人都不认识了,乱骂呢,还敢打你姐我。”他的手背硬生生被抓住,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噼里啪啦的两巴掌,直打在他脸上,热辣辣的,他晕头转向,整个身子直向墙靠去。
待他斜靠在墙上,摸了摸热辣辣发疼的脸 ,揉揉双眼,定神仔细看打他的女人,竟然是表姐引引,见她满脸愤怒,正睁大眼睛瞪着自己,口里不断斥责着:“你还有心思喝酒,娇娇正发着高烧,你不再管吗?”
牟升对这表姐引引可是十分尊敬的,这表姐在六十年代初,母亲去世,成了孤儿,是牟升妈妈将七岁的引引抱来抓养大的。那时节,牟升刚刚学着走路,是表姐带着他学步,教他说话。他渴了,引引给他舀水喝,吃饭时,引引给他喂。名义她是他表姐,却胜似他亲姐。她给他家啥活都干,做饭,洗衣,扫院,上地,她都干。妈妈从不把她当外人,俨然亲生的女儿一样。在她到了成亲的年龄,妈妈不舍得她远嫁,就将她嫁给同村的牟泰平。他们感情很好,家里的事,牟泰平什么都听她的。可是,她最遗憾的是她不能生育。前几年,那刘转转给她送来了个蛋蛋娃,在刘转转再三保证不说出蛋蛋的秘密的情况下,她才与丈夫接纳了蛋蛋。在凤岚跑了后,牟升没有办法,就将娇娇暂托给她照看。她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想起自己也是被人这样拉扯大的,就与丈夫商量再三,决定要下娇娇。他们有这样一层考量,就是将娇娇就当个养女照顾。自己不也是个养女么?她将牟升妈名义叫丫丫,实际如母亲一般。这娇娇长大,不也可以当她母亲么?这娇娇平时就和她很亲近,常常在她家里玩,现在待在她家也顺理成章了。娇娇多日不见她妈凤岚,也只是问问,可没有哭过,和蛋蛋在一起,玩的可开心了。可是这日不知怎的,就发起了高烧,她难免担忧,就寻牟升,不料牟升醉的不成个样,她一下就来了气,顺手两个耳刮,打得他清醒了许多。
对表姐的斥责,他确实有些羞愧,他愣愣神,带着惊异嘟囔道:“姐,娇娇不是说好归你了么?” 他眼睛乜斜 ,说话口齿不清,可也显出了对表姐的尊敬。
“说的好听,娇娇认我吗?她只记得凤岚是她妈,你是她爸,你就这么狠心,撒手不管了,也不看看?” “我去看,我去看一下。” 他小声地说着,摇晃着身子,跟着来到引引家。
引引男人牟泰平见了郝升,满脸不高兴,冷冷问了一句,躲出去了。蛋蛋对睡在炕头的娇娇小声说,你爸来了。娇娇睁开眼,看到郝升,叫了声爸爸,问道:“我妈妈哪?”这一问, 一阵心酸涌上郝升的心头,可是他哭不出声,对女儿说什么好呢?就说颠山跑了,她知道什么。只是摸着她的额角,小声说:“你妈有病,到大医院看病去了。你要听话,好好吊水,等你好了,就去看你妈。”
娇娇伸出闲着的手抓着郝升的手,小声说:“嗯,我听话。”眼看着,又说道:“我想妈妈……”“你妈也想你。”郝升说着,摸着她的双手。“娇娇乖,少说话,挂水要静心。”引引在一旁不忍心地说。“嗯——”娇娇静静看着郝升,手紧紧抓住郝升的手。郝升坐在了炕边的板凳上,身子斜靠在炕边,小声哼着:“ 娇娇会听话,长大好娃娃。 娇娇是个宝, 长大会飞了。“
慢慢的,娇娇睡着了,小嘴里不时发出模模糊糊似乎是唤着妈妈的嘟囔声。
三天后,娇娇烧退了,与蛋蛋一起玩了起来。
郝升到街上给他们买来了礼物。给蛋蛋一把黑色的塑料水枪,给娇娇一个布娃娃,还有一个皮球,让她他们一起玩的。蛋蛋拿着水枪,高兴坏了,这儿的打几枪,哪儿打几枪,有几枪打在娇娇抱的布娃娃身上,娇娇哭骂起来:“坏蛋蛋,你弄脏了我的布娃娃,呜呜呜…… ”“蛋蛋,你小心点,别惹娇娇娃。”凤岚一边说着蛋蛋,一边抱起摸着泪的娇娇,说道:“娇娇不哭,你蛋蛋哥和你耍哩。”到柜里取出一包饼干,给娇娇手里捣了两片。“嗯啊,我也要哩!”一看到饼干,蛋蛋急了,一下撵到引引身旁,手抓住引引的衣角,拽了几下,高声说:“我也要饼干!”头扬起,眼看着引引。“再惹娇娇,给你没!”“嗯——给孽人家的娃有,咋能给我没?”他对娇娇大声说,“去,你不是我家的人,别吃我妈的饼干。”“你拿的枪是我爸买得!”娇娇争辩着,毫不示弱,看着蛋蛋手里的枪。“对,把枪还给娇娇。”引引看着蛋蛋,对他说。“我不——凭啥?”蛋蛋大声问。“你不让娇娇吃你的饼干,还好意思拿着她的枪玩啊?”引引刚说完,蛋蛋就回了一句,“她凭啥住在咱家吃在咱家?”“你一个男子汉,和一个小妹妹计较不怕臊?她以后就做你妹妹,你要护着她。如果你不听话,就不给你饼干。”“嗯啊——我听话——”蛋蛋大声拉长声音回答。
引引给了他两片饼干,他攥着,瞪了娇娇一眼,吐着舌头,又玩水枪去了。
“蛋蛋,你可是我在外面拾来的,不听话就不要你了。”
“哄谁来,娇娇是拾来的!”蛋蛋高声回答,嘴里模拟着发出啪啪的枪的响声,朝引引开了两枪,两股水从枪了射了出来,说道:“别哄我。嗨……”“以后可别欺负娇娇,” 引引喊道。“丫丫,我要到院里玩去。”娇娇小声说,已挣脱她的怀抱,向院中跑去。“小心啊!”她眼看着娇娇,想起要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