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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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看见，王峦峦的女儿粉菊，屋里屋外干活是一把好手。人们也正是看准这一点，向她提亲的人很多，可都被王峦峦找理由回绝了，于是，粉菊要找什么样的对像，已成为一个谜团。
不是建林与她有一段故事吗？难道她还惦记着建林？人们有此一问，想来也不足为奇。想前段日子，因二人的事，闹出了好多事。建林说要不是王峦峦从中搅和，也许亲事就成了，他和粉菊暗中互相看上，只等家长点头。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这日午后，刘转转正喝着浓茶，严峻不时进来了，叫了声叔，递了支奔马烟，陪着笑对刘转转说道：“叔啊，有件事要麻烦叔跑一趟。”
刘转转看出严峻有事求他，将烟慢慢别在右耳上，泯了口茶，看着，说道：“啥事，你说啊？”
“不是咱村的粉菊没有婆家嘛，我希望叔去给我去试一下口风。我思前想后，叔是说这事的不二人选，望叔不要推辞。”他小声地说着话，坐在炕边，手有些不大自然互相捏了捏，眼睛里没有一点自信，有些怯羞的模样。
刘转转看了看，笑了笑，说道：“啊呀，看不出你还有这想法，你觉得我合适？”
“当然叔合适，不是叔与王叔能说来话嘛。”他嘴角露出不自然的笑。
“我可觉得我不大合适。”他看了一眼严峻，说道，“王家里里外外的活全靠粉菊，你觉得我合适，我可试着问一下，不过我劝你也不要报多大的希望，听说好几拨人都没有说成啊。”他说话的声音慢腾腾地，话里话外听不出热冷。
“叔说的是，希望叔探一下口风嘛。”临走时，严峻放了两包兰州烟，刘转转紧说之时，他已走了。
“这小子……”刘转转嘀咕着，看着出门的严峻，高声喊着，“烟我吃了可不退，事可不一定能办成，我可事先说明，不然到时落下话把。”
“说这话，叔可多心了啊，我能干这那事吗？”严峻的话是在出大门时说的，话音一落，早没有了踪影。
刘转转笑了笑，小声说，“这烟可不好吃啊。”他掂量着烟，放在了炕台上。
过了两天吃完晚饭后，刘转转像是吃饱饭散步般慢腾腾向王峦峦家溜达着去了。
王峦峦家刚吃毕，在他进上房时还碰上正端盘子出上房门的粉菊，她叫了声叔，刘转转嗯地应了一声。王峦峦看到刘转转来了，斜靠着被子的身子一下坐了起来，问候了一声。
刘转转只说道：“你别动，我有事与你商店商量。”一手已掏出了烟，给递了过去。
“你看这……我咋能接你的烟。”王峦峦接住烟，两人点着抽了起来。
刘转转坐在炕边，王峦峦蹲在上炕头。王峦峦喊粉菊倒了两杯茶，刘转转看了看粉菊，说道：“看你家粉菊多勤快，屋里做得样样数数的，真是理家的一把好手。”粉菊红着脸早早溜走了。
“也确实，要不是粉菊，家里不知要乱成咋样啊，多亏她会理家。”
“真是的，不过，话说过来，粉菊迟早是要寻婆家的，我是说，你家粉菊可有合适的婆家么？”
“你问到这，我也就不掖着藏着了，我家粉菊确实说了好几个了，就没个合适的，不是我家粉菊要求多高，也要她看上啊。总不能家长做主，全然不顾她的意思，那事，我是不干的。”
“依我看，还是寻一个比较近点的，最好知根知底，到时候，女儿女婿能帮上忙。你家的情况，也确实需要女婿帮忙啊。”
“你说的倒也对，我也有这么一层考虑，也不知粉菊咋考虑，他叔，你说了这许多，莫非你有合适的人吗？”王峦峦说完，看着刘转转，他可能猜到刘转转的来意。
“也确实有这么个人托我来，我就实说了吧，是严峻。他家殷实，房子全是新的，严峻是个独子，没有负担，人也实诚，不知你看咋样？”刘转转说完，喝起了水，他忽然觉得他的话又些太直接，借喝水掩饰他的唐突。
王峦峦听了刘转转的话，半会没有吱声，显然在思考，他也喝了口水，方缓缓说道：“你说的这个严峻，家底确实不错，人也挑不出啥毛病，我的想法，还是要我家粉菊点头才成啊？”
听到这，刘转转一下明白了，要粉菊点头，不正说明他完全通过了么？这好办啊，让年轻人自己去谈啊？想到这，刘转转一阵欢喜，脸上洋溢起轻轻的笑，于是回口道：“他叔啊，你说到点子上了，婚姻这事，也确实要娃同意啊。依我的意思，让严峻与粉菊去谈吧，如果两人同意，咱大人也就认可了，你说咋样？”
“这……不过也先要给我家粉菊说好，如果连面也不愿见，也就黄了。虽然两人认识，也没有过深了解，也未必行啊！我看，这事也急不得，慢慢来，你说呢？”
“我看也只能这样，婚姻的事，是一辈子的事，让两个人呢慢慢了解。”刘转转说完，又唠嗑了会别的事，就告辞走了。峦峦下炕来，说了几句挽留的话，送到门口，说道：“他叔啊有空常来。”
刘转转恩嗯啊地大声应着，也说了些客气话，就离开了。回到家，刘转转将此事给老婆讲了，瑞瑞说：“我看人家说得对，婚姻大事急不的，也只能这么来。或许……他们有其他顾虑。”
“顾虑，啥顾虑？”刘转转眉头一皱，问道。
“粉菊是家里的主要劳力，一旦定亲，男方家娶走，不就少了一个劳力吗？想王峦峦家，老婆去了，大女子既上地干活，又在家做饭，伺候一大家子，弟弟妹妹还在上初中，王峦峦一旦答应了这门亲事，不就少了劳力吗？”
“你说得对，也不对，粉菊再说是一个女子娃，大了，迟早要嫁人，哪能将女孩当劳力不嫁人的道理？况且，粉菊已是二十一二的年龄了，已到说婆家的时候了。”
“也确是这样，那他说的，让人有些猜不透，究竟啥意思啊？”瑞瑞说。“ 就暂不给说婆家呗，让女儿为家里多干两年活吧！”“这也不是好办法啊，如果给定一门亲事，女婿也可帮忙干活。” “也说得对，就给说个亲事，让女婿帮忙也未尝不可。”
二人一直谈到夜深人静之时。天上，一轮明月照着，明亮的星星眨巴着迷人的眼睛，似在窥视着人间。
过了两天，刘转转将去粉菊家提亲的事，很快转达给严峻了。他说：“人家没有给个离蹨(拒绝)话，有些黏黏糊糊，我的意思，我看还是我和你去上门，正式去相亲，你和粉菊好好谈谈，这样才有个确切说法。”
一旁严峻妈闫莲莲笑着说：“他叔，你这主意确实不错，如果人家真不愿意，也省得严峻牵肠挂肚，死了这心思，也好趁早寻别的亲苗子。”
“严峻妈呀，你说得对，两人正式见面谈，比咱们在这唠嗑管用。严峻啊，到时去，可要胆放大，主动些，粉菊你认得，又没有啥可忌讳的，只管去说，要多说粉菊爱听的，可别忘了带红包啊！”
严峻的脸上涌起一阵泛红，他憨笑了，说：“叔啊，就按你说的办。可不知红包多少才行？”他看着刘转转，闫莲莲接着说：“你看他叔，严峻木头人一个，不会说话，凡事你要提醒一下，红包应该多少，我看就一百吧！”
“这个事你们看着办，咱村有定亲的也确实有给一百红包的，也不算少，也不算多。不过，如果可能的话，也可以再多……”
“他叔，你的意思我明白，凡正也没在几个钱上，干脆一点，就二百吧！”
“我看可以，不过，严峻啊，你可要想法设法记得塞到她手里。”
这天午后，阳光明媚，王峦峦小睡片刻，起来正在准备炖茶喝，刘转转带着严峻来了。严峻叫了声王叔，王峦峦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招呼刘转转坐下，一块喝茶，聊天。
严峻将手提的两包点心放在桌子当中。刘转转给严峻使了个脸色，他很快走出了上房，有意去上厕所，将门磕得哐的一声。这声音惊动了厕所近偏房子里正午休的粉菊，她很快出了屋，睡眼惺忪着来到院里，这时看到刘转转在上房，问候了声。王峦峦顺便说：“粉菊，严峻一会出来，你给招呼一下。”前几日父亲说过严峻托刘转转提亲的事，一听这话，粉菊脸唰变得通红，应答的声音变得带着羞涩。
那严峻在厕所之中听到粉菊答应之声，急忙出了后院门来，与粉菊迎面相见。看着粉菊面含着羞涩的红云，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笑了笑。粉菊轻声问了一声：“你来了，”羞涩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严峻听着她的声音中的羞怯，看着脸上那一片红云，心里不由一乐，“比我还胆小呢？”他便轻声答了一声嗯，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朝粉菊屋里看了一眼，赞叹道：“啊，你屋里收拾得好干净好整齐！”他是壮着胆子说这话的，说的时候，带着一点窘态，手脚也不自然起来，走向她的屋子脚步一打住，不知道手指应该展着还是攥着。忽然想起刘转转的话，要放胆大了一点，告诫自己，不要怕。于是就挺起胸膛，看了看粉菊，说道：“把你家的水给一杯啊！”羞红脸的粉菊眼睛闪烁着羞涩的光芒，她嗷了一声，扭身就走了，她眼里分明躲闪着他的目光。
趁此机会，严峻钻进了粉菊住的屋里，里面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炕上铺的褥子干净平整。他在上炕头一坐，不时粉菊给端来一缸子茶，放在红炕台边上。他明显感到她温馨气息中闪着羞怯，因她在放下茶缸子时，他看到她眼睛里那羞涩的一瞥，又悄声躲闪似的坐在了门口的炕边。
他们彼此知道他们是谈相亲的，可不知道如何说起。严峻也觉得颇有些难堪，电影里那些话语，因心跳得厉害，一句也记不起，更说不出。半会就说道：“你真会收拾，屋里多干净，最近家里活都干嘛，洋芋刨了么？”粉菊也带着羞涩的尴尬应声道：“刨了，今年洋芋不如去年，你家的咋样？”“也确实不如去年，你干活可厉害了，村里人人都夸奖你呢？说你能顶一个男孩子。”他不知道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话说时，也没有多想自己说的对不对，反正他是压低声音说的，看她在认真听，那明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他乐开了花，于是接此话茬，又说开了，“在咱村，人都羡慕王家养了个好女儿，”他端起茶缸子，看也不敢看粉菊，喝了口茶，以遮掩他内心的胆怯，偷偷看一眼粉菊，她脸上红晕泛滥，似乎有热气从通红的脸上冒出，也不敢多她一眼。
粉菊以女孩子特有的羞涩之声轻轻问道：“你家的房子都翻修了，你家里住房可宽展了，你家修房子时，没有啥欠账吧？”
听了她的话，严峻心里一阵高兴，他说话的口吻不那么紧，心里一点点放松了。“我家没有欠账，我妈说了，就等给我占女人，只要我占下女人，就放心了，以后家里的大事由我做主。”严峻爽快地说着，满脸轻松愉快。
“由你做主？哪你占女人有啥要求么？”她疑惑地看着有些憨厚的严峻。
“能有啥要求，就能多帮家里干活，这就够了。”
“这么简单？”粉菊偷偷一笑，心里嘀咕，那你不如寻头牛，牛不是能干活吗？她这话可不能说出口，于是又说：“能帮家里干活的人多了去了，你这要求也太说不过去了，仅仅……”
“我也不会说啥，就你这样能干的……”他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嗓门被卡住了一样，脸变得烧红，偷看了一眼粉菊，看着她满脸通红，静静地坐在下炕头，两手轻轻搓了一下。
趁着此机会，他将准备好的钱一下掏出，直截向她手里塞过去。看着他塞来的钱，她有些无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不知该怎么办，红着脸愣了，口里正要说话，那一叠十元的钱被强塞在她手里了。她悄声问：“这是啥意思？”两眼放着羞涩的光，直视着严峻。
“就那意思。”严峻小声说，看着，也十分的窘赧，手缩了回去，说了两遍就那意思，连忙从门里逃出来了。
刘转转与王峦峦正说着话，瞥见严峻在院子里神情俊爽，满脸高兴样，脚步轻轻，就知道两人谈得不错，就故意大声喊来严峻，吩咐道：“你看，你王叔是个实在人，如果你王叔家有事，可要跑勤快来帮忙啊？”
严峻会意，回声道：“我一定来帮，王叔，家里最近有啥干的活，我给你干去。”他两眼盯着王峦峦，满脸真诚。
王峦峦愣了一下，喝了口茶，说：“也没有啥活，有了再说。”
刘转转见此，附和着说：“严峻是个愣头青，老实人一个，有些事要说明道白，不然，有时转不过向。”又盯着严峻说：“严峻啊，可要学灵活一点，认认真真，凡事可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嗯啊，刘叔说的是。”严峻小声回答着，尽管他力图保持镇静，也未能藏住嘴上露出激动的笑意。
这时候，粉菊来到上房，给刘转转添茶水，刘转转挡住，说道：“已喝的够多了，我不喝了，”向院里看了看，“他王叔，时间不早，我下午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说完，就起来。严峻也站了起来，偷看了一脸粉菊，又看着王峦峦。
王峦峦说道：“你看他刘叔，你再待会儿，别这么急嘛。”
刘转转紧挡慢挡，王峦峦已从炕上下来了，两人说着客气话，就送他们到门口。
路上，刘转转就问：“你把钱塞给啦？”眼盯着带着笑问。
“按叔的吩咐，给塞到手里了。”严峻说着，又伸手向兜里一摸，无奈笑了笑。
“小子，可别哄我，有啥事可要明说嗷。”刘转转带着疑惑的笑，看着严峻，只见严峻掏出了两张十元的，他轻轻一笑，说道：“叔，真不是有意的，可能由于太紧张，没有掏全。”他显得有些无奈。
刘转转冷笑着哼一声，轻声说：“小子，这婚姻大事可不能这样啊，也可能因这事黄了，到时我看你娃……哎呀呀，咋出现这样的纰漏呀，你呀，我就不能再说了，我怎么说呢?哎！”
“要不我再去给，”听着刘转转的话，严峻轻轻一笑，“你看咋样叔？”
“你傻啊？能再跑去给么？”刘转转拍打了一下他的头，笑着说：“就看你娃的造化了。我想把你捶两拳。”他说着做出捶人的动作，很快又止住了。
“那太不好意思了，叔……”他笑着将钱有装进兜里。“下来咋办啊，叔？”他轻声问。
“还能咋办，就回家去等消息，看人家咋表态了，如果粉菊愿意，是你个瞎怂的瞎福来了，如果看不上，是你瞎怂没有瞎福命了，只能另寻你娃的蛋了。”刘转转笑着说。
“叔别拿我开涮了。”严峻笑着说，“我确实不懂。”
“你个碎鬼怂，别假装啥不懂，以为我不明白你娃的心事，都知道占女人了，将钱掏出时掐了二十，我可要在全村大声喧嚷，不把你个碎鬼亮在全村人前……”
“哟啊，别……叔，真不是故意的，要不这钱叔拿上，”他说着，又从兜里掏。
“可别急着谢媒啊，亲还没有成呢？我可承受不起，不然到时候可不好说了……”刘转转大声说。
“就依叔，就依叔。”严峻笑着，收回了兜边的手。
再说，刘转转与严峻走后，王峦峦已知道严峻给粉菊给了百八相亲见面礼，对粉菊说：“粉菊啊，这钱你拿着，可千万别花，如果你看不上，也要还给人家。另外，两包点心，也不要拆，如果不顺当，也一并还给认人家。”
粉菊应了一声，脸上拂过一抹绯红的笑，很快去厨房搅酵子盆，她要准备晚上烙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