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通自来水了

水是生命之源。有水，山上就有了绿色；有水，花儿就绽开了笑脸；有水，庄稼地里就有了收获；有水，生命就充满了快乐。

老家通自来水了，四弟激动地拍了许多视频传给我看。看上去屋内屋外都接通了水管，水龙头一拧，哗啦啦的清水就会喷涌出来，好是开心；更开心的是四弟把水管子埋进了果园里，胶皮管子接到水龙头上，拧开阀门想往哪儿浇水就往哪儿浇水。清澈的流水扑进了花朵的怀抱，惊得一些慵懒的花儿羞红了脸，赶紧打起精神来；树上的红梅杏接受了清水的刺激脱去了一层土皮，亮晶晶、鲜润润的，让人看上去都眼馋。

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得回家看看。

小车在沿山公路上逶迤前行，夏日的早晨太阳刚露出笑脸，车厢里就已经感觉出了热意。我随手打开车窗往外望，原先光秃秃的山岭现在已经荆棘丛生，野花遍地了。道路两旁的垂柳随风摆动着婀娜的身姿，热情地迎接着过往的行人；远处东北榆像一个个壮实的小伙儿无所畏惧地挺立在斜坡陡洼里，枝繁叶茂，朝气蓬勃；漫山遍野的槐花像一条条白丝带系在山腰中，让人有一种摘一束尝鲜的冲动；浅红色的地椒子花绽放在路边的草丛里，随风飘来阵阵幽香，让人有一种陶醉的感觉。遥望着眼前这些奇妙美丽的景致，一想到老家通上了自来水，我的思绪禁不住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时候，山上十年九旱，植被破坏严重，交通又不便利，吃水难成了乡亲们解决生计的头等大事。有时候乡亲们为了一碗水会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有人为了一桶水会恩断义绝。从我记事起，母亲让我到邻居家借一盅清油不犯难，可要去借一桶水就为难了。这倒不是乡亲们吝啬小气，而是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水比油贵。

更让我难忘的是有年夏天，天干地灼，酷暑难熬，我家里的水窖干涸了，和邻居们借水不是长久之计，要到几十里外的河里用驴驮水回来用不上两天又没有了。家里人盼着老天爷发善心快降大雨把眼睛都盼蓝了，可老天爷像一个爱使性子的孩子，故意不漏一滴雨。当时大伯家的水窖里还有一些蓄水，只是大妈太吝啬，要一桶水就像抽她筋似的，水窖经常用一把铁将军把着。有天晚上点灯时候，善良的奶奶拄着一根拐杖慢悠悠地到我家串门子来了，临走时老人家意味深长地对母亲撂下一句话：“你大嫂今儿下午打水时没防住把锁子掉到窖里了，捞了大半天也没捞上来，她怕有人偷水，就把水窖盖子用洋丝拧住了”。

这可是天赐良机。聪明的母亲心领神会，送走了奶奶以后，她就把扁担和水桶找到一起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找出几块收藏好的塑料套在背篼里，再用铁丝把塑料的一头固定在背篼檐上，接下来母亲又快速地将瓷缸和能盛水的家当都腾空摆放好。一切准备妥当，一家人抓紧时间休息，单等夜深人静时偷水。

万籁俱寂的夜晚，嫦娥姐姐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只留下几个调皮的小星星躲在薄云背后眨巴着眼睛看我们笑摊儿。母亲年长使用扁担，大哥二哥年小用背篼，我是个小不点儿只能背打水绳。黑乎乎的夜晚十步之外几乎看不清人影儿，母亲和哥哥的脚步都很轻，我跟在母亲身后小跑着，心里一点儿不紧张，反倒像一个勇敢的武工队小战士。来回两三趟，眼看着最后一趟了，大哥却突然发现自己后背衣服湿透了，水还顺着裤腿往外流呢。二哥可能是过于紧张的缘故，一时还没有觉察出来，经大哥一提醒赶忙揣一把衣裤也全湿透了。这下可糟了，漏水洒在土路上就留有痕迹，第二天一大早大妈肯定会发现踪迹的。

我们哥儿仨瞪着紧张的眼睛望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见母亲紧绷着脸将手中的扁担立在墙跟前，然后将我拽过去抚摸着我的头压低了嗓门儿严肃地对两个哥哥说：“事已至此，害怕已经不起作用，只能听天由命了，可水窖盖子还没有拧住，起码咱们不能给人留下口实。”

“那就让我去把窖盖子拧好算了。”二哥主动地请愿。

“不，铁丝是我拧开的，我知道怎么还原，还是我去吧。”大哥争了一句。

“好了，你俩衣服都湿透了，谁去也不合适，还是让我和三娃子去担最后一趟水，顺便把窖盖子拧好。”母亲其实早盘算好了。

嫦娥姐姐始终没有露出脸来，几个爱凑热闹的星星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夜风丝丝地吹着，偶尔能听到远处一两声闷雷响，静谧的夜晚有点让人窒息。接近水窖的时候，母亲警觉地向周围观察，没有发现敌情，迅速地揭开窖盖子吊上两桶水，然后麻利地拧好窖盖子，让我背着打水绳在前面跑，她紧跟在我身后小跑着，我们娘俩当时的样子活像在穿越鬼子的封锁线呢。

偷水的事暂时没有暴露，一家人只好提心吊胆地睡觉了。当时不知道母亲和两个哥哥睡着了没有？反正我的头一落枕，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天亮醒来时才知道，我们没睡多久就有几声炸雷响过，紧接着大雨滂沱，母亲赶忙起身叫醒两个哥哥冒着大雨放满了两窖水。

往事不堪回首。现在可好了，全村人家都通上了自来水，偷水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吃水问题也不再成为乡亲们的老大难了。

车子拐进村子，田地里的苜蓿花张着灿烂的笑脸迎接我。大哥正在门前的果园里锄草，旁边还有两位乡邻和他闲聊。我走出车厢跟他们打招呼，两个乡邻很亲热，大哥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撵过来。彼此寒暄之后，我就把话题引到自来水上了。

“三姑舅啊，现在的政府真是太好了！老百姓有什么困难就解决什么困难，你就说这自来水吧，咱人老祖辈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政府就替咱解决了，老百姓只掏吃水钱，我活了大半辈子真是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政府。”耄耋之年的杨姑舅发自肺腑地向我感叹着。

“就是的，以前缺水真是把人愁死了，现在全村子人家都通上自来水了，水质既干净又纯洁，使用起来还特别方便。要不是人民政府想着咱山区老百姓的疾苦，这吃水难的问题还不知道在猴年马月才能解决呢。”古稀之年的堂叔也深有感触地说。

“看来，共产党真是为咱老百姓办了好事，也办了实事。”我听着杨姑舅和堂叔的谈话不无感动地接茬。

“谁说不是呢？以前免交了公粮，大家都觉得肩上的担子减轻了不少；现在咱耕种的土地政府不但给补贴，就是危房改造、牛棚、羊圈、淹草池全都有补贴了；而且，最近村子里正在修水泥路呢，据说这路马上要通到每家每户大门口了，世界上哪有这样好的人民政府呢？”大哥一激动，也说了一大堆掏心窝子的话。

听着几位亲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感叹，我的心里感觉很踏实。抚摸着大哥园子里盛开的牡丹花，我突然想到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共产党”这句至理名言。是啊，山区能通上自来水，能修通水泥路，能享受各种优惠待遇，这都是党的惠民政策好，是人民政府一心想着山区老百姓的疾苦。

在走向四弟家的时候，我在想：如果说牡丹花懂得感恩阳光雨露的照耀与滋润，才绽放的无比鲜艳多彩的话；那么，山区人民过上了幸福平安的好日子，难道不感谢共产党吗？

2018.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