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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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闲着，买回几斤红皮生花生，准备剥些来凉拌。
这些花生是从一位地摊阿姨那里买的。每天傍晚时分她就候在金盛广场，一张编织袋上，摆着花生，或者时令水果。选花生时，我特意将嫩籽儿、有黑斑的、坏掉的都择出来搁一边。那位阿姨表现得很宽容，很大方，称得很旺，还不断地往口袋里添加，直到凑整。她说，这花生好，红皮的，营养价值更高，多买点。
花生有个雅称——“口气清洁剂”，吃过蒜或者重口味的东西常常口臭，如果补吃几颗花生，便口齿沉香，怪味全无。花生可以除臭除恶，是否还有防癌之功呢？这是我的臆想。
今天剥这花生，竟然为花生妈妈的智慧所打动！许多植物把果实悬挂空中高高炫耀，而花生却把果实埋在土里，藏起来的货真价实！花生妈妈真的很了不起，花生花落时，子房柄向下生长，入土发育成花生荚。这看起来很不起眼的麻屋子，既是花生宝宝的爱心温房，也是生命的壁垒与界定。花生仔仔如果持续生长，除了借助外力，还需要自身的不断觉醒与努力，从内打开，方能生长，穿越古今，实现基因传承，种族繁衍。每一颗种子都是从古至今拥有千百万年的历史。
我情不自禁地拿起这红皮花生看了又看，一个麻屋子，有的住着三五颗种子，粒小均匀；有的只有一个子儿，个大且子实饱满，算是优生优育了，如今天的独生子女；有的生得美，有的样子丑。分别尝尝大粒子和小粒米，美丑不一，可味道都差不多。倘若把它种到地里，一样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你会发觉，其实审美对于生命的传承，对于族群的繁衍并没有实际意义。美与丑，不过是我们人类附加的主观臆断。
有的花生在口袋里捂着，因为空气潮湿，温度适宜，已经开始发芽了。有的已经被捂坏了，发霉了。对于发芽的和生霉的花生，我让它伴随花生壳回归自然；对于子实完好的，我选择它做美食，喂养我的胃，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存继。
生命的选择，既是自然，也有人为。
偌大一个城区，仅有一片草场，周长400米的足球场。这里很少看到足球，倒是每天围着足球场外的塑胶跑道散步的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草地太难得。生命观照，草色芬芳，人们倍加珍惜。我也爱这片绿草地，常常在工作之余，会绕着它走上几圈，舒活舒活精骨。在这绿茵的颐养之下，一切烦忧都抛于九霄云外，只有这轻风清凉，只有这草色芬芳。
草地上开着各种小野花，有余秋蝉，车前草，铁线草等，有的叫得出名，有的叫不出名，都繁茂得宠。草地上常常有麻雀翩飞，八哥群舞，蜂蝶嘤嗡；草丛里还有各种小昆虫，热闹非凡。
每隔一段时间，园丁就对草丛进行割乂。这些可爱的草儿，经过一段时间蓬勃，长高了又被割掉。或许，它们生命基因可以长得很高，可以开出更多花儿，甚至会簇拥成势，成为最美丽的风景。但是，这里真不需要，只需要它们在规定的高度之内，活着就好，绿着就好。
而这些草儿，唯有铁线草最富有智慧。它无需长得太高，它只努力地匍匐生长，将根须扎进土壤，不需要太多营养，每一个结点都是须根，每一个节点都是新芽，盘根错节，它以最顽强的生命力，即使在最恶劣的环境也能实现生长。或许这就是草的精神。
这些草儿，活着就绿眼，哪怕千百次的乂割，也从不放弃生长。如果生命可以设限，它们可以乂割多少次？这个问题，或许园丁穷其一生，也无法回答。绿草茵茵，有着不老的童年和青春。
两相比较，人是多么是脆弱和渺小。
懒人种花，以为铜钱草最省心，只要浇浇水，便可得绿意一盆。于是挑了一盆铜钱草，喜欢它的生机勃发，绿意菁菁。
没想到养了一段时间，铜钱草叶子斑驳，草径枯黄。以为是太久没有吸收阳光的缘故，将花盆移到阳台晒晒太阳，又搬回阴凉处养护，反复多次，还是未见好转。此刻的爱心泛滥，无法挽回爱心缺失的伤害。在后来几天的忙碌与疏忽，全盆覆灭了。
青花白瓷里，重新注入的浑水漾着草痕，变软，腐烂，成泥。用湿毛巾一点点擦去盆沿的枯草残迹，自在荣枯，竟然感伤。即使刻意为之，也无法如意，有点像我们的生活。比如爱情与婚姻，用心也好，不用心也好，都无法掌控其命理与劫数。
让人意外的是，数天后，一茎新叶，独立水泱。凑近细细端详，这盆铜钱草，草根犹青，苞芽暗鼓，返青势在必行。这是生命觉醒之后的昭示，是欣喜，是新生。
盛夏的傍晚，城东郊显得非常静谧，蝉声短短长长，晚风清凉，很适合漫步。
有多久没走这条路了？双车道的大路已拓宽碾平压实，比之前的村道阔气了许多。路边洒播的花子已盛开，高矮错落，疏密有致，红的，黄的，白的，纯色的，杂色的，五彩缤纷。
道旁几亩方田，稻穗渐出，稻花初上，稻香清幽。一片绿意在青蝉喧嚣之下盖过稻香，稻香随风，似有若无。我是欣喜，为眼前璀璨的花儿所迷恋。于是蹲下来，掏出手机，端端正正地为它拍摄。此刻，这些花儿是我的模特，我要拍摄出她们的芳华。
记得上次来时还是暮春，这些花儿还是一株株柔弱娇嫩的小苗，刚从坚硬的泥石土堆上探出小脑袋，窥探着这个世界。现在，这些嫩苗按着自己的性情，开出了喜悦的花儿。这是生命奇妙呢，还是时光魔幻？
有的花儿只开一朵，有的花开几朵，各表一枝。黄色的花儿热烈开成一片，淡紫的花儿浪漫婉约，白色的花儿冰清玉洁，红色的火热多情。朵朵恣情绽放，清新婉约，调和在盛夏的晚风中，轻轻摇曳。
一朵深红色的小花，花瓣长长短短，有序围成一圈。花瓣的长短，列序的间距，色泽的深红，一切都刚好。这些都是衬托，主角是中间的花蕊，像个金蕾。这朵花虽然只有两种色，但从不失生命的美，哲学的美，思想的美。那短短的花瓣，赋予它一种灵动，因为残缺而成就圆满。清风吹拂，轻轻摇曳，生动而活泼。其它花儿都退后，模糊成小点，模糊成背景，因为它是我镜头的主角。
这些花儿自然生长，悄然绽放。无论生长在稻田边、大路旁、青山别院，还是在人间烟火里，它就是一朵别致的花儿，一朵有思想有情怀有诗意的花。
这些花儿，不仅仅是生命力量内在的蓄积，更是生命力量向外的张扬。清风徐来，它静静地绽放，不矫饰，不喧哗，不招蜂，但会引蝶；它也不用去管稻田里稗子草的傲娇，稻香里的粮食收成；它也不用去称赞道路的开阔，只顾开出属于自己的一朵。那是属于它的成功，也是属于它的自然，如若相遇，给予美好；如若错过，寄予未来。
这些花儿，懂风雨自然，人语喧嚣也懂。如果给予它说话的权利，它会歌唱，还能叙说，或许朗诵一首别致的小诗，如此风姿绰约。
夜风清凉，夕光渐尽，这些花儿成了路边的小星星。
关于这些花儿，路人说它是格桑花；村里人叫它幸福花；百度科普叫它秋英，那是纯洁的花，多情的花，热烈的花。我统称它们为“小红花”。这些小红花，生在自然，也长在内心。采撷一朵小红花缝进在时光便笺，任光阴慢慢，在素淡的日子里，温暖大地人心。
当黑夜盖过白昼，芸芸众生支撑着这片天地。当今朝覆过昨日，时光青鸟飞向未来。
日复一日，岁月悠长，七日之后又是七日，周而复始。行于天地，流水匆匆，一遍遍冲刷河床，除去汩汩，还有深深的足窝收藏岁月印记。
春去秋来，虫鸣交替；风雨兼程，万物纾解。繁华的，终将在秋事之后萧瑟；喧嚣的，终将在大雪纷飞里沉默。
生命在自我生长与消解之中行进，境遇里拖泥带水终将归于一程，坎坷与逆境终将在幽光里躺平。平衡是一种力量。平衡之后的觉醒将更加蓬勃，比如大地惊雷，雪线春草，雨后春笋……比如历经磨难的灵魂，比如绝地逢生的生命……终将新貌纷呈。
生命中，要倾其一生学习，学习喧嚣，学习表达。喧嚣是生命存在的张杨与宣告，只要生命存在，就会越活越正确，终将活成真理。感悟与总结，饱含油盐味，极简里全是箴言与哲学。
只要有足够时功，每个生命终将破译其密码，所谓道者，不足道也。别轻易剥夺别人成长的权利，别总认为你是一个完人；否则，即使你对了，也是错的。生命有界，有限。话分三说，智慧说，巧妙说，留白说。蜻蜓点水，看破不说破，给世界三分留白，世界将感恩你的无私与良善。
生命中，要倾其一生学习，学习沉默，学习低头。向自然学习，学习草木菜蔬的成长，学习花朵果实的结构，安静地生，安静地长，安静地存在，安静地繁衍。学习沉默，终将沉默。沉默的时候，要让生命如诗如画，如一曲涓涓流淌的清音。当低头的那一刻，生命会看见自己的影子，影子衬托光亮，那么温婉，那么动人。
2022.2.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