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天河水洗

地阔天青

稼穑稻禾归家

人间炊烟袅袅

莺莺秋啼浆满果熟

袅袅时光百家陈酿

平常的星期二晴空浩渺

满心期许秋蝉点亮

秋山秋水 秋花秋月

嘉话美烛相映成趣

七夕如梦

七夕在夕

她迷糊醒来，伸手一摸，落了个空。睁开眼睛，枕边已无人。她又用手心在空阔得床单上抚了抚，床单的温度已经接近室温。此刻，雨过天晴，曦光头窗而入，落在窗沿上，一阵微风，蚊帐和风帘动。

“XX,快点起床，要迟到了。”他急匆匆地从外边走进来，挂起蚊帐，整理床铺。

她侧着脸看着他，也不接话，也不起床。她心里想着，今天七夕节，难道你就一点表示也没有？

“再不起来，晚了，我就不等你啦。”他继续催促。

她在等待着什么。他一点也不温柔，也没有如她所期许的呵护。

一张床，两张被，两个枕头，两个人，两种思想，两个世界。她有些失落。

他们之间并无更多的话语交流。她慢条斯理地起床、梳洗。

他并没有先行出发，坐到客厅里的沙发上翻看手机上的今日新闻，等着她。突然，他想起了，窗台上的花儿好多天没浇水了，于是他走进盥洗室，拿了花洒，装水，浇花。缺爱的绿萝，有的已经是鄢哒哒的了。在晨曦的照耀下，在他的浇灌下，似乎又有了精神。

她终于准备好了。她问，我穿这件衣服，好吗？

他说，穿哪件都好。

隐含的还有一句话——“身材好，人漂亮，穿啥都好看。”没有说。而现在的她已经发福，原来的好些漂亮衣服都穿不下了。

真的吗？她不太自信地问。

反问是没有答案的，已经几十年了，这是个定式问题。关于真和假，有时混淆不清。她期许又讨厌这这样的答案。她希望他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又不喜欢他的忽略、敷衍，这说明了什么，她已不入心，他不够真诚……

出门，下楼。他在前面赶，她在后面慢行。前面的急匆匆，后面的小心翼翼。只听见高跟鞋“噔！噔！噔！”地磕击楼梯，一阶一梯，整个楼梯间，响声回荡。她下完最后一个台阶，他已经快要走出院子了。她的心里莫名有种失落。但她也不要求。他要等就等吧，不等也无所谓。反正时间尚早。

她调整一下心情，抽了抽精神，身子一下子挺拔了许多，脚步有声，她迎着朝阳升起的地方上班去。

让她安慰的是走红绿灯过马路时，他慢下来了，等着她。车多人急，他一手接过手包，一手扶住她的腰背。

他们需要乘坐一段路程的公交。来到公交站，乘客不少。他在走在前，她和她隔了好几个人。他坐到后排，两个位置，他坐在过道端，靠窗的位置，他给她留着。

他的旁边，位置预留着，靠窗的位置属于她。这是她内心的暖意。

她顺过身体，靠窗落座。他们彼此挨着，如同空气存在，并不多言。不是因为戴着口罩，着实没有多话可说。

他继续看手机。新闻，或者小说。她看风景，高原的天空，来往的行人，起伏的山峦，沐浴凉爽的晨风。

她出奇的安静。这违背了她的性格，她是一个多话的人，叽叽喳喳常常有说不完的话题，是出了名的春官。

但是今天，她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彼此在不同的站下车。他们的一天开始了。

她今天不忙，闲暇翻看朋友圈，祝福满天飞。她的内心是有所期待的。虽然结婚几十年了，用他的话，都老夫老妻了。老夫老妻，又怎么了，就不能恩爱了吗？就一定要死板如灰吗？她不想把生活过成一潭死水。做一个有趣的人，是她的人生目标。

间隙，孩子打来电话，提醒，耶，今天是什么日子呢？你去年的今天做了什么事情呢？面对孩子的意向提示，她装憨卖傻。不知道，一脸懵懂。

孩子自己主动提示，去年今天，你可是给了我一个520哦。今年呢？我等着哦！

哈哈哈！

她开始叫穷！没钱钱啦！

那你表示一点也行。

她果然只是表示了一点点，给孩子发了一个小红包。

不一会儿，小红包激起一个大浪子。孩子给她回馈一个大红包。这让她心里踏实又开心。看来，这节日不仅仅是付出，更是互动与分享。爱也如此吧。

于是，她今天一改往日的剽悍，温柔地给他发一个红包。并附言：亲，节日快乐！

她等待他的回复和签收，更是期待着他的红包。

一分钟。两分钟。半小时。一小时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复，也没有收红包，更没有发红包。

或许他在忙？

真的有那么忙吗？假如我是他的上司呢？假如我是他心仪的女子呢？难道他不会在第一时间看见信息？难道会疏漏？迟复？只有一个答案，麻木，所以视而不见。

她等不及了，主动给他视频。视频音响了好一会都没有人接。终于接通了，可是刚刚接通的一刹那，她却突然把视频掐断。然后，她保持沉默。她关注着微信里他的动向。

微信显示：YY已经收取XX的红包。他收红包了。她快速留言：希望快乐加倍！

紧接着，微信提示：YY给XX发送了一个红包。她赶紧点开。果然是更多。

他回复：投李报桃。

她回复，投李抱子。

……

聊天很简短，工作是重点，彼此心照不宣。她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个人，给一点阳光就灿烂，给一个微笑就开心。一大早囤积的乌云，顷刻之间就云淡风轻了。

这份小快乐，在他们彼此不见的时间里，各自酝酿，各自开心。

他们结婚多年，彼此亲情超过了爱情。生活波澜不惊，平静如水，用他的话说，老夫老妻老伴搭子，彼此熟得如同左右手。生活按部就班，如一潭死水。她没有了审美，没有激情，有时间就打麻将。他有时间就看影视小说。彼此同处一块，也是各玩各的。他们应该是最熟悉又陌生。相处的间隙，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彼此隔得好遥远，内心有种莫名的孤独和忧伤。

而在平常忙里偷闲的麻将时光，她是不会想这些的。此刻，她突然有了意识流里的觉醒：我要调整自己，妆扮自己，让自己精神地活着，精彩地活着，去做美容，去做头发，做个大波浪，妖精招摇地活着。

下班。她不想回家，不想做饭。她向他表明观点。

我请你。但是，我不想吃。他说，他还没饿。中午兄弟请客，他是酒足饭饱。她嘲弄他，你吃一顿管一天吗？

他表态，我虽然不吃，但是也必须要请你。

包括你不喜欢的麻辣烫？翘脚牛肉？甚至你所谓的垃圾食品？

可以。

那么，吃啥呢？她在认真思索。红烧牛肉？火锅？吃虾？要不，就翘脚牛肉？……

以往，他是不会陪她吃翘脚牛肉、麻辣烫、夜霄的。她突然想要报复他一下，我要把所有好吃的统统吃个遍。

他说，好。

我要这些安排到每一天，挨个吃。我要把你吃痛。

没得问题。

他们来到麻辣烫歺厅。他首先表明，不吃。她无所谓，不吃拉倒。

这吃饭如同呼吸一样自然，饿了就吃。个人吃，个人饱，谁也不能代劳。

她去点了各种牛肉，毛肚，菜蔬，一大盘。他说，加油，要超过锅底钱哦。

然后，他坐在一旁玩手机。她吃菜，也玩手机。

席间安静，彼此无语，只听见锅里翻滚的汤锅咕咕，只听见邻桌的热闹非常，猜拳行令。

两个人吃饭，边吃边聊，边交流沟通，再佐以小酒，那是怎样一种幸福和浪漫。那么，一个人用餐呢？两个人在一起，一个人吃呢？

这往昔的美味，此刻变得索然无味。但是，她在坚持。她要把自己点的吃完。

她一个人吃，碗里的，锅里的，都是她的。他在旁边陪伴着，她也就有安全感，这顿饭，也吃得心安理得。

人，或许相处久了，就变得无足轻重，可有可无。这是不可逆转的铁律，也是人性的悲哀。

今晚七夕。他陪着她吃饭，散步，话语，不多不少，需要时又闲聊几句，回复几句。其余，都是在各自的情意里，比邻天涯。

今晚，明月空悬，静夜清辉，织女与牛郎鹊桥相会。在人间，他与她，各得安好。彼此相守的是一份孤独与寂寞，相伴的一场平静与安宁。

再浓烈的情意，在岁月长河中也会变得云淡风轻。生命行进，如月中天，清宁可鉴。

                                                                   2020.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