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书记

郭泗耀

诗集《岁月是光阴里的一条河》出版二十几天了，半墙壁的书堆在车库里，至今才卖出去几十本，内心可谓五味杂陈。

上个周末，媳妇闲来收拾车库卫生，望着一大堆在墙角码的齐齐整整的包裹，气不打一处来。上得楼来，火气一下子泻到我身上，又是一顿奚落和唠叨。媳妇顺手扯掉我正在看着的报纸，旋即端走了茶几上刚沏好的一杯茶，末了不忘捎带着关掉电视，斜晲着我话中带刺，“哎，小生活挺滋润的，书出了，不想法去卖，竟然有闲心在家喝大茶看报纸？”

为了化解尴尬的局面，我只好小心地陪着笑，自我解嘲地赶紧附和，“这不也正在想办法吗，你不要太着急好不好？”

“能不急吗？！”媳妇的话掷地有声，“这么一墙壁书堆在家里，看见就替你愁，你还跟没事人似的！”媳妇又坏坏地瞅了我一眼，喋喋不休的样子，“真有本事，赶紧卖出去！”

对于这部诗集的出版，起初，媳妇是不怎么支持我的，因为是自费出版，当时媳妇就撂下一句话：不要高兴得太早，估计你的书出版了也卖不出去，不是我给你泼冷水，网络时代，谁还肯掏钱买书，更何况你又不是什么名人！

媳妇当初的这番话，足足令我纠结、犹豫了一个多星期。因为我清醒地意识到，媳妇说的话虽不绝对，但却是绝对的事实。第一，我只是一名业余文学爱好者，虽然发表过不少的文学作品，但依然没有较高知名度，在这个名利时代，你要想在文学界崭露头角何等艰难？第二，因为缺乏知名度，诗集出版后更会缺乏卖点，书卖给谁的确是一个现实问题。第三，因为对文学的垂青与喜爱，也由于心里痒痒，老早就想出版一部属于自己的诗集，尽管也曾想到书出版后会遇到很多问题和阻力，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出版这部诗集。媳妇虽然表面上不同意，但当我决心已定的时候便也没有决绝地再表示反对，只是不忘刻意地提醒我一句，钱花了，书出了，心愿了了，谁买书、卖给谁？你得考虑清楚！其实，媳妇的担忧也是我所担忧的，只不过始作俑者的我不得不将一番别样的感受深藏进内心，个中滋味也只有我能深深体会。

从事业余文学创作不容易。从十六岁那年在《中学生报》上发表第一首诗歌作品，此后的三十几年里一直怀揣一个作家梦勤笔不辍。工厂的生活是我人生中的最为宝贵的精神财富，也成为我励志写作的原始积累。由于写作的时间一直是业余甚至是“地下状态”，为了不影响工作又不引起领导的“注意”，十几年来，发表的文学作品从没有刻意地向外展示过。我清楚地知道，这是对自己最安全也最有效的“保护”，一旦让领导给你扣上“不务正业”的帽子那将“必死无疑”，重则“盯死你”，轻则“防范你”。出版第一部小说集的时候，我就着实吃过苦头，所以，一直以来，让自己8小时以内好好地干好本职工作、让领导无可挑剔，8小时之外尽量地充实起来，努力地写点自己喜欢的文字，也算是人生的一种积极态度。因为不想出类拔萃，只想悄悄地优秀。

书既然出了，即使媳妇不催着卖书，我也没闲着，一切均在悄悄地进行中。因为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诗集出版的消息至今还封锁了单位里所有人。几年前的教训至今犹在眼前，小说集出版后就把消息散了出去，各部门的都来买书，不几天就卖出去200多本，高兴之余，领导开始跟进谈话：不能不务正业，要干好本职工作……

“捷径”不想再走，只好另辟蹊径。

显然，朋友圈是绝对不能发的，领导和不少同事、朋友都在“圈里”，屁大的事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避开单位、避开朋友圈、避开所有熟悉的人，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卖书，那样，不会有人知道我又出书了，起码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我想，比如微博，于是尝试着在微博上卖起了书。我将书封贴在了网上，还真得卖出去十几本。

夜里，我的脑海中努力地搜寻着外地的同学中一些看上去很有些影响力的人，并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由于自己的一时大意，贴在微博中的书封忘了有自己的名字，一些自己熟悉又想极力回避的人还是在刷博时浏览到了这一信息。我的第一个感觉是完了，看来没有什么秘密了。最为关键的问题是，出书的事要是让领导知道了，那该如何是好？

我告诉媳妇，你放心，等“疫情”过去，我决定到人少的夜市上去卖书，保证把本钱给你赚回来！

媳妇撇撇嘴，说，就你这样的，写书还可以，卖书你白搭，跟做贼似的，下辈子你也卖不出去！更别说成为作家……

我决定，这本书没有卖出去之前，绝对不会再出另一本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