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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泗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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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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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


 

郭泗耀

反腐风盛刮之前,局里有“三多”:接待多、会议多、调研多。

日常,局里除局长最忙外,局办秘书吕一品同样是大家公认的局里最忙的人。一旦忙起来,有时甚至比局长还忙。由于从事秘书工作多年,大家私下里都习惯性地喊他 “三多秘书”,每每他听了,也总是苦笑着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随着上头狠刹歪风邪气、严禁大吃大喝,局里积极响应上级号召,在全局上下大力倡导廉洁之风,顷刻收到立竿见影之效。除了正常的、必要的、简朴的公务接待外,再也没有了过去的乱象。

“三多”少了“一多”,不仅上级满意、局长高兴、群众也拍手称快。大家纷纷称赞,党风正了,人心回来了,凝聚力强了。其实,从内心深处最高兴的莫过于秘书吕一品了。以前因为局里接待任务太多,有时一天中最少不下两场,他的胃早已承受不了,年纪不大,落下个“胃溃疡”的病根,想想都后怕,为此,老婆小晴没少骂他。为了工作,他又有什么办法,每次总是在局长暗示的眼神下,尽管很不情愿,也得端起酒杯硬着头皮往上冲。

局里的接待锐减下来后,吕一品再也不用每天深夜12点多醉醺醺的往家里赶了。现在基本上能够准时下班,满身的轻松和愉悦,老婆小晴也对他露出了喜色。

吃喝风刹住后,局里的会议仍有增无减甚至愈来愈多。吕一品是局里出名的“笔杆子”,更是局长的“御用秘书”,无论大会、小会,局长逢会必要讲话。局长的讲话稿都出自吕一品之手。多年来,由于驾轻就熟,吕一品给局长写的讲话稿都深得局长赏识,很多人都说,局长的水平就是吕一品的水平,吕一品的水平代表了局长的水平,这话传到了局长耳朵里,局长也只是一怔,自嘲地笑笑。

大学毕业后,吕一品通过了G局的公务员考试,因学的是中文专业,加之局里亟需一位能提得起笔来的“秀才”,前前任局长一眼相中了他,成为了局办最年轻的秘书。从事秘书工作屈指算来已近十年,局长换了一茬又一茬,吕一品还是原地踏步,仍然是局办秘书。媳妇小晴一个劲地埋怨他无能、迂腐,他也只是苦笑,并不辩解什么。近十年来,吕一品自己也记不清起草了多少个材料和讲话稿,参加了多少次会议。无论多么辛苦,从没喊苦叫累,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本分和职责所在,没什么好抱怨埋怨的。也正是在这十年中,他把主要精力和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上,也忽视了自己的“业余爱好”。早在读大学时,吕一品就开始给报刊投稿,并在一些知名报刊和文学网站发表了大量的诗歌、小说作品。工作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得不倾注全部精力投入到职业生涯,唯恐出现什么差池,“业余爱好”被打入了冷宫。

想想自己年近不惑,除了能写一手好材料给局领导“撑门面”外,吕一品蓦然觉得荒废了自己大好的青春,尤其荒废了自己的“文学梦”,每每想到这些,就不由得暗自叹息。再三考虑后,一个突然的决定暗自让他兴奋:要好好抓住并利用好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发展自己的业余爱好,重新捡拾起自己的“文学梦”。主意打定后,吕一品重新又振作了起来。他决定利用好两块时间:业余时间和会议时间。每天下班后,除了在家修改材料和领导的讲话稿外,总是能挤出一定的时间写写自己喜欢的诗歌、散文、小说。然后,把这些作品通过电子邮件发出去,由于文字功底扎实、深厚,不少作品陆续见报。吕一品利用的另一块时间便是“会议时间”。每次局里开大会小会,局长总喜欢把会议时间拉长,局长讲完,副局长挨个再讲,开会的时间一长,参会的人都很难坐住,又无可奈何。吕一品却能耐得住寂寞、静得下心来,总是在伏案疾笔,仿佛在认真地记录着什么。局长在讲话的时候,有意无意中看到吕一品认真做着会议记录的样子,打心里高兴。其实,局长哪里知道,他在台上讲话的时候,吕一品却是在写着自己的诗歌或者小说。吕一品是这么想的,局长的讲话材料都是他吕一品自己写的,恨不能倒背下来,与其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听会上,不如利用这段时间写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正好弥补听会打发时间。主意打定后,每次开会,除做好必要的会议记录外,吕一品只要觉得不影响工作,不被领导和同事们发现,就悄悄地开始了“地下写作模式”,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年多。期间,利用“开会”的时间,吕一品写了200余首诗歌,60多篇小小说,80多篇散文,可谓收获颇多,吕一品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但这种兴奋一直被压抑着,不能被任何人发觉,尤其是局长。因为,在不少次会议上,局长说过,开会不准看手机,不准交头接耳,不准聊天玩微信,不准……

半年后,吕一品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诗集《蹉跎岁月》,同年出版了第一部小说集《时间煮酒》。出版社专门为吕一品的诗集和小说集举办了“作品研讨会”。不久,吕一品由于文学创作成绩突出,被省市两级作协吸收为会员。一向默默无闻的吕一品一时成了全市的新闻人物,媒体记者蜂拥而至。

吕一品作品研讨会召开的第二天,现任局长退休,局长退休前两个礼拜,局里进行人事调整,局长充分考虑到吕一品多年来如一日,兢兢业业为领导写材料,至今仍是秘书,经局办公会议研究决定,吕一品仍为办公室秘书(享受副科级待遇)。任命下达当天,局长亲自找吕一品谈了话,鼓励他一如既往地干好本职工作。吕一品除了几句感谢领导栽培的话之外,再也没有更好地表达。

想到局长就要退休了,吕一品决定将新出版的诗集和小说集分别送给局长一本留作纪念。局长在接过诗集和小说集的时候,似乎是在不经意地问吕一品,平时会议那么多,材料也那么多,你还经常加班加点熬夜为领导赶写讲话稿,你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发展自己的业余爱好?吕一品只是笑而不答,实在被逼问急了,就随口说道,时间是海绵里的水,只要会挤,时间就在随时随地。

局长不无感慨地说,真是人才难得,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除了材料写得棒,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文学方面的天赋呢?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开会。

吕一品笑而不露地揶揄道,开会尽管很让人讨厌,但是也能历练人啊……

郭泗耀

反腐风盛刮之前,局里有“三多”:接待多、会议多、调研多。

日常,局里除局长最忙外,局办秘书吕一品同样是大家公认的局里最忙的人。一旦忙起来,有时甚至比局长还忙。由于从事秘书工作多年,大家私下里都习惯性地喊他 “三多秘书”,每每他听了,也总是苦笑着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随着上头狠刹歪风邪气、严禁大吃大喝,局里积极响应上级号召,在全局上下大力倡导廉洁之风,顷刻收到立竿见影之效。除了正常的、必要的、简朴的公务接待外,再也没有了过去的乱象。

“三多”少了“一多”,不仅上级满意、局长高兴、群众也拍手称快。大家纷纷称赞,党风正了,人心回来了,凝聚力强了。其实,从内心深处最高兴的莫过于秘书吕一品了。以前因为局里接待任务太多,有时一天中最少不下两场,他的胃早已承受不了,年纪不大,落下个“胃溃疡”的病根,想想都后怕,为此,老婆小晴没少骂他。为了工作,他又有什么办法,每次总是在局长暗示的眼神下,尽管很不情愿,也得端起酒杯硬着头皮往上冲。

局里的接待锐减下来后,吕一品再也不用每天深夜12点多醉醺醺的往家里赶了。现在基本上能够准时下班,满身的轻松和愉悦,老婆小晴也对他露出了喜色。

吃喝风刹住后,局里的会议仍有增无减甚至愈来愈多。吕一品是局里出名的“笔杆子”,更是局长的“御用秘书”,无论大会、小会,局长逢会必要讲话。局长的讲话稿都出自吕一品之手。多年来,由于驾轻就熟,吕一品给局长写的讲话稿都深得局长赏识,很多人都说,局长的水平就是吕一品的水平,吕一品的水平代表了局长的水平,这话传到了局长耳朵里,局长也只是一怔,自嘲地笑笑。

大学毕业后,吕一品通过了G局的公务员考试,因学的是中文专业,加之局里亟需一位能提得起笔来的“秀才”,前前任局长一眼相中了他,成为了局办最年轻的秘书。从事秘书工作屈指算来已近十年,局长换了一茬又一茬,吕一品还是原地踏步,仍然是局办秘书。媳妇小晴一个劲地埋怨他无能、迂腐,他也只是苦笑,并不辩解什么。近十年来,吕一品自己也记不清起草了多少个材料和讲话稿,参加了多少次会议。无论多么辛苦,从没喊苦叫累,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本分和职责所在,没什么好抱怨埋怨的。也正是在这十年中,他把主要精力和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上,也忽视了自己的“业余爱好”。早在读大学时,吕一品就开始给报刊投稿,并在一些知名报刊和文学网站发表了大量的诗歌、小说作品。工作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得不倾注全部精力投入到职业生涯,唯恐出现什么差池,“业余爱好”被打入了冷宫。

想想自己年近不惑,除了能写一手好材料给局领导“撑门面”外,吕一品蓦然觉得荒废了自己大好的青春,尤其荒废了自己的“文学梦”,每每想到这些,就不由得暗自叹息。再三考虑后,一个突然的决定暗自让他兴奋:要好好抓住并利用好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发展自己的业余爱好,重新捡拾起自己的“文学梦”。主意打定后,吕一品重新又振作了起来。他决定利用好两块时间:业余时间和会议时间。每天下班后,除了在家修改材料和领导的讲话稿外,总是能挤出一定的时间写写自己喜欢的诗歌、散文、小说。然后,把这些作品通过电子邮件发出去,由于文字功底扎实、深厚,不少作品陆续见报。吕一品利用的另一块时间便是“会议时间”。每次局里开大会小会,局长总喜欢把会议时间拉长,局长讲完,副局长挨个再讲,开会的时间一长,参会的人都很难坐住,又无可奈何。吕一品却能耐得住寂寞、静得下心来,总是在伏案疾笔,仿佛在认真地记录着什么。局长在讲话的时候,有意无意中看到吕一品认真做着会议记录的样子,打心里高兴。其实,局长哪里知道,他在台上讲话的时候,吕一品却是在写着自己的诗歌或者小说。吕一品是这么想的,局长的讲话材料都是他吕一品自己写的,恨不能倒背下来,与其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听会上,不如利用这段时间写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正好弥补听会打发时间。主意打定后,每次开会,除做好必要的会议记录外,吕一品只要觉得不影响工作,不被领导和同事们发现,就悄悄地开始了“地下写作模式”,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年多。期间,利用“开会”的时间,吕一品写了200余首诗歌,60多篇小小说,80多篇散文,可谓收获颇多,吕一品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但这种兴奋一直被压抑着,不能被任何人发觉,尤其是局长。因为,在不少次会议上,局长说过,开会不准看手机,不准交头接耳,不准聊天玩微信,不准……

半年后,吕一品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诗集《蹉跎岁月》,同年出版了第一部小说集《时间煮酒》。出版社专门为吕一品的诗集和小说集举办了“作品研讨会”。不久,吕一品由于文学创作成绩突出,被省市两级作协吸收为会员。一向默默无闻的吕一品一时成了全市的新闻人物,媒体记者蜂拥而至。

吕一品作品研讨会召开的第二天,现任局长退休,局长退休前两个礼拜,局里进行人事调整,局长充分考虑到吕一品多年来如一日,兢兢业业为领导写材料,至今仍是秘书,经局办公会议研究决定,吕一品仍为办公室秘书(享受副科级待遇)。任命下达当天,局长亲自找吕一品谈了话,鼓励他一如既往地干好本职工作。吕一品除了几句感谢领导栽培的话之外,再也没有更好地表达。

想到局长就要退休了,吕一品决定将新出版的诗集和小说集分别送给局长一本留作纪念。局长在接过诗集和小说集的时候,似乎是在不经意地问吕一品,平时会议那么多,材料也那么多,你还经常加班加点熬夜为领导赶写讲话稿,你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发展自己的业余爱好?吕一品只是笑而不答,实在被逼问急了,就随口说道,时间是海绵里的水,只要会挤,时间就在随时随地。

局长不无感慨地说,真是人才难得,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除了材料写得棒,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文学方面的天赋呢?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开会。

吕一品笑而不露地揶揄道,开会尽管很让人讨厌,但是也能历练人啊……郭泗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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