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见？散会！”

郭泗耀

局办公会接连几次讨论拟定办公室主任人选问题，每次都是无果而终，主要原因就是，局领导们对三名人选出现严重的意见分歧，这事就这么暂时被搁了起来。

秘书王林跟随局长多年，是重要人选之一，底下的人私下里都在议论，局办主任非王林莫属。

李亮是局办副主任，按照常理，副主任升任主任也很正常。

人事科副科长常小苗刚当上副科长不到三个半月，资历最浅。三个人中也最不被看好。

局长决定再次召开局办公会研究讨论局办主任人选问题，再过几天，现任局办主任老张到了退休年龄。

最先发言的是刘副局长，他首先逐一高度评价了三名人选，然后话锋一转，提议办公室主任一职由秘书王林担任。

局长笑了笑，示意田副局长接着发言。

田副局长吸了口烟，摁灭了烟蒂，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提议办公室副主任李亮继任办公室主任。

局长的微笑始终挂在嘴边，每位副局长都相继发了言，谈了自己对人选的意见和看法。大家的意思归纳起来也就是一句话，常小苗刚提拔不久，这次可以不予考虑，重点从秘书王林和局办副主任李亮两人中产生。

副局长们发完言，都盯着局长，等待倾听局长的意见。

局长呷了口茶，环视了一下椭圆形的会议桌，干咳了两声，呶了呶嘴，又呷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三名同志的确都很优秀，业绩也有目共睹，但是，局办主任非常重要，还要格外慎重，要综合考虑！”

同上几次会议一样，这次的会议还是无果而终。四次会议没有产生出局办主任，这在该局的历史上据说创下了记录。

两天后，上级考核组要来局里检查指导“反四风”工作落实情况。按照惯例，局长指示在局里的食堂内部招待，标准为四菜一汤，中午在家的所有副局长门作陪。局长还特意打电话让王林、李亮、常小苗三人参与。局长再三交待食堂主任，菜品体现少而精，不要铺张浪费。食堂主任心领神会，马上安排厨师准备好特制的四个大盘子，每个大盘子有四个格，每个格可以装一道菜，这样安排，看上去还不违反规定，是局长的首创。每次，前来检查工作的领导们在食堂就餐都很满意，并且都能放下心来。

按规定，中午不得饮酒。为体现对上级领导的尊重，局长提议大家象征性地饮上几杯，大家都心照不宣，随声附和。局长示意秘书王林斟酒，秘书王林就拿着一只矿泉水瓶，站在了客人身后。检查组来的是两位女领导，表示不胜酒力，秘书王林还是陪着笑脸先给客人斟满了酒，然后分别给局长副局长们逐个斟酒。

局长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致祝酒词，局长说，“用散装酒招待领导，不成敬意，请大家包涵！”两位考核组女领导相识一笑，酒杯只是在唇边抿了一小口。局长副局长们也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酒。

“好酒！”刘副局长带头打破沉寂，咂了咂嘴，好像意犹未尽，“好酒啊！”

局长微眯着眼，“我让王秘书在酒厂搞了点家乡的散装酒，还是家乡酒好呀，好喝不贵也不上头。”说完，局长盯了秘书王林一眼，秘书王林只是在讪讪地笑而不语。

秘书王林之所以傻笑，是因为他深刻地汲取了上次的教训，局长刚说完请客人们尝尝家乡酒，王林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说是“五粮液”，那次，当着那么多领导们的面，局长很下不来台。局长一向以清廉自称。

这次斟酒，秘书王林就格外小心，只陪着笑脸，并不多说一句话。

酒过三巡，“吱——”的一声，不知谁放了个响屁，局长副局长们几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焦到了主陪座上的局长身上，旋即，大家都尴尬地笑了，稍顷，宴席上爆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

局长打着哈哈示意大家喝酒、用菜，神情显得极不自然。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人事科副科长常小苗站了起来，他首先向在座的考核组的两位领导鞠了个躬，满含歉疚地向大家道歉，“不好意思，刚才内急，扫了大家的兴。。。。。。我，罚酒三杯！”常小苗还没说完，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又聚焦到常小苗身上，有的半张着嘴巴，有的偷窥着局长。

局长怔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局长带头又笑了起来，“多大点事，屁大的事，哈哈哈！”局长用很温和的目光平视着常小苗，“有勇气，敢担当，好同志！哈哈哈！好！”局长在夸赞常小苗的同时，犀利的目光再次闪过秘书王林和局办副主任李亮，局长不动声色地照常招呼大家喝酒吃菜。

在当天下午召开的局办公会上，议题之一还是继续研究讨论局办主任人选问题。待大家发完言，几乎没怎么征求几位副局长们的意见，局长就一锤定音，宣布了任命决定，“人事科副科长常小苗任局办主任！”

局长扫视了一眼在座的每一位，声调提高了八分，“大家有意见吗？没意见，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