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泗耀
太阳离下山还有一竿子高的时候,牛二才懒洋洋地撅起筐,及拉着一双破旧的拖鞋,一路揉搓着睡意惺忪的眼,打着哈欠,晃晃荡荡地朝村外不远处的玉米地走去。
家里喂的几只山羊好几天前就没有草料了,要不是羊儿一个劲地在窗外的羊圈里咩咩直叫,牛二是不会想起来去给它们打草的。羊儿有气无力的聒噪声吵醒了他,牛二就对着几只山羊骂骂咧咧,觉得还不解气,于是对着每只山羊又狠踢了一脚,边踢边骂,娘的,让你叫,老子都两顿饭懒的吃了,你们少吃一顿还能饿死。
牛二家的玉米地本来是在村东头的沟岔里,以往他给羊打草的时候都是去自己家的玉米地。眼下,飘着红缨的玉米正是灌浆的时候,放眼望去,村外一大片玉米地绿油油的,风儿舞动着玉米叶,沙沙作响。
牛二感觉到有点内急,他掼下筐,环顾了下四周,一片出奇的宁静,他开始站在田埂上撒尿。牛二每次站在田埂上撒尿时都有个特点,要么对着玉米棵撒尿,要么对着田埂上的青草,每次撒完尿,他都会低下头去嗅一嗅自己撒过的尿的味道,然后哈哈一笑,骂上一句,我操!
刚撒完尿的牛二这次不想再去自己家的玉米地里薅草,那是因为他嫌路有点远,他也不愿意去人家地里薅草,他不想白白地便宜了人家,平白无故地帮助别人侍弄庄稼。每每他看到别人的庄稼长得比他家的好,他就会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傻事打死他都不会再干。
牛二打定主意后,决定就近找个沟沿,在别人家的玉米地周围薅草,这样不仅可以少走路,而且沟沿上的草更鲜嫩一些,更重要的,如果在玉米地里薅草,玉米叶子会不小心在他满是灰烬的黑黝黝的脊梁上划出血痕。
横亘在牛二眼前的是一道弯弯曲曲的土坎,刚翻上北面的田埂,牛二正准备薅草,耳边突然听到不远处的玉米地里传出女人和男人说话的声音。牛二忙竖起耳朵,循着声音望去,突然发现有一件红色的衣服挂在玉米棵上。牛二直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挂着红色衣服的玉米棵前,他确信玉米地里一定有人,也许和他一样,是在玉米地里除草。想到这里,牛二不禁哑然失笑,我操,我这是操的哪门子心思。牛二继续回转身来,开始薅草,他觉得,如果不再麻麻溜溜地薅草,就有点太对不起自己的那几只山羊了,手下不由得加大了薅草的力度。
牛二用来盛草的筐不大,不一会儿,结结实实的一大筐草就装满了,牛二喘着粗气,坐在田埂上开始休息,他要补充一下体力,一会儿还要赶回家去。就在牛二撅起筐来准备翻过田埂回家的时候,玉米地里又传出几声女人的尖叫声,听声音像极了男人和女人在里面正打情骂俏。牛二屏住呼吸,好奇心促使他撂下草筐,又重新翻过北面的田埂,猫着腰钻进了玉米地。就在牛二刚钻进玉米地的一刹那,牛二的脑海里就闪现出这是谁家的玉米地了。牛二心里咯噔一惊,自言自语,莫非是春旺和翠花俩口子?牛二记得刚才从家里来路过翠花家时,翠花家的门是锁着的,再说,昨天在街上遇见翠花,也没听她提起过春旺在外打工回来的消息。牛二禁不住胡思乱想、满腹狐疑,如果真是春旺回来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喝上两盅的,牛二和春旺是从小光屁股长大的发小,只不过,春旺比自己混的更有些人样,翠花如花似玉,人见人馋。想想自己,由于贪杯,老婆让自己打跑过多次,最后一次硬是伤了老婆的心,娘家铁了心支持她坚决同他离了婚,孩子也判给了女方。每每想到这里,牛二就懊恼不堪,就会生出无名的邪火,甚至有想打人的冲动。
牛二走近挂在玉米棵上的红色衣服,那是一件薄薄的纱质的汗衫,牛二似乎认识这件薄薄的纱质的汗衫,当然那不是被自己打跑了的老婆穿过的汗衫,这件眼前的汗衫,看上去是那么熟悉,那么晃眼,对,是翠花的,翠花就经常穿这么一件汗衫,自己经常看见。
牛二打定主意,决定深入到玉米地里看个究竟。他甚至给自己想好了退路,万一看见的是春旺和翠花俩口子,就说是自己内急,想撒个尿。万一碰见的不是春旺和翠花,或者是翠花和别的什么男人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对牛二来说,这也许会是一个发财的机会。想到这里,他顺手摸了摸裤兜,直后悔来的匆忙,怎么手机也忘了带来,尽管手机对牛二来说充其量也只能是一个摆设,然而到了今天的关键时刻,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能够派上大的用场。牛二嘟噜着嘴,直骂自己是没用的东西。回家去取手机显然是来不及了,牛二预料将会有事情发生。他不眨眼地远远地盯住玉米棵上的红汗衫,等待着它的主人出现。牛二觉得自己俨然成为了一个训练有素的猎人,猎物即将上钩,那份兴奋劲儿无从言表。
就在牛二弓着腰屏住呼吸穿过玉米地不到五六米的时候,牛二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翠花几乎一丝不挂被一个男人压在下面,翠花上面的男人正撅着屁股。。。。。。
牛二在距离翠花不到三行的玉米棵子里悄声穿过,翠花和她上面的男人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牛二张大的嘴巴再也无法合拢,他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出一点动静,他还生怕一旦自己不小心弄出了动静,翠花会和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杀了他灭口,那样的话,可就惨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冷汗直冒,先是咽了口唾液,又忍不住狠盯了翠花雪白雪白的大腿几眼,这才决定悄悄地原路退回。牛二退回到田埂上的时候,玉米叶在他光着的黝黑的脊梁上刺出了不少血道子,由于过度的紧张和亢奋,由于过度的贪婪和恨意,他竟然没有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痛。
牛二定了定神,还是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牛二这几声咳嗽不小心惊动了玉米地里的翠花,翠花慌忙提上了裤子,刚才还紧紧压着他的男人也吓傻了似的,一时不知所措。牛二清了清嗓子,对着玉米地大喊,你们出来吧,别藏着掖着的了,我知道你们干的好事。
翠花和那个男人紧张地对视了一下,先是翠花紧捂着双乳走了出来,一把扯过那件分外扎眼的红衬衫迅速地穿在身上,满脸羞的通红,说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不一会儿,男人也从玉米地里走了出来。刚才,牛二在玉米地里没有看清这个男人的脸,背影里猜测好像是邻街的光棍许三枪。牛二使劲揉了揉眼,没错,走出来的就是他。牛二冲着翠花和许三枪指桑骂槐,娘的,一对野鸳鸯,你对得起我兄弟春旺吗,真是个不要脸的婊子。
翠花和那个叫许三枪的光棍男人扑通跪在了牛二面前,牛二翘起二郎腿坐在田埂上,眼睛里露出轻蔑的笑。
许三枪央求着,牛老弟,只要你不说出去,这事怎么都好商量,开个价吧。
翠花捂着通红的脸,也一个劲地央求牛二,看在街坊的份上,抬抬手吧。
牛二很得意的样子,牛二不这么想,牛二想的是,送上门来的好事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牛二打定主意,决定敲他们的竹杠。
牛二说,你们这是第几次了?
翠花说,初次。
许三枪说,的确是初次,刚才吧,遇见翠花在地里除草,大热的天,我正好路过,就搭了把手,顺便帮着把翠花家地里的草除了。
牛二剜了许三枪一眼,骂了一句,放你娘的屁,帮助除草就把人家给办了,你还是人吗?你就是畜生!
许三枪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任由牛二辱骂。
骂累了,牛二这才对着许三枪和翠花说,你们说怎么办吧?
翠花顾不上害羞,对牛二说,只要你能管住那张破嘴,怎么办都行。
牛二一怔,心里突然乐开了花,紧接着问翠花,你说的,怎么办都行?!
翠花说,我说的!
牛二浑身开始躁动,不知是什么魔力,他竟然想把许三枪支开,把翠花单独留下来。翠花透过牛二有些开始淫邪的眼神,已经明白了牛二接下来想要干些什么,翠花示意许三枪赶紧离开。早已吓傻了的许三枪没有明白翠花递过来的眼神,依然愣怔在那里纹丝未动,这令翠华很是气恼。
牛二明白翠花的意思,但是牛二转念一想,不行,一定得咬紧牙管住自己裤裆里的家伙,这样的败家娘们沾染不得,早晚是个祸害,从他们身上弄几个钱花花还是比较划算,想到这里,牛二就放弃了刚才的念头,尽管他的脑海里不时地闪现出翠花那雪白的大腿和那白花花的巨乳,他不得不强忍着咽下口水。
翠花转过身狠踢了许三枪一脚,催促他赶紧滚,许三枪这才回过神,手机掉在了地上也没有发觉,慌里慌张抄近路向着村口的方向奔去。牛二原先因为有事借用过许三枪的手机,那是一款不错的手机,像素也挺高,就在许三枪刚准备离开的时候,牛二就抢过了手机拿在手中,许三枪很多动作就留在了手机里,牛二看着许三枪狼狈地逃窜的样子忍不住想笑,牛二觉得这是自己一辈子最开心最扬眉吐气的时候,牛二还美滋滋地觉得,别人的把柄握在自己手中,别人就是待宰的羔羊,自己想怎么办就可以怎么办,即使敲诈勒索也在情理之中,谁让他们干那些不要脸的事儿让自己撞见呢。
玉米地里只有翠花和牛二。翠花开始主动地靠近牛二,并解开了那件红色的汗衫。就在牛二看到红汗衫里面露出来的白花花的“面馍”时,牛二忍不住想亲手去触摸一下,感受一下它的弹性,牛二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此刻,他已经复燃欲火。就在牛二想入非非之际,翠花一把抢过了牛二放在田埂上的手机,并迅速地解开了自己的裤子。翠花一下子搂住牛二,手机咔咔地拍个不停。牛二被翠花的举动惊呆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翠花哪来的勇气会这么做,他更不知道翠花为什么会主动宽衣搂住他拍个不停。
翠花重新穿上衣服,把手机放在了贴身的裤兜里。牛二似乎还沉浸在美梦中,稍顷,牛二才真正领会出翠花刚才的用意,牛二感觉被翠花给耍了,牛二懊恼的直想哭。
翠花平静了一下心绪,对牛二说,今天的事情算是扯平,如果你存心抖出去,那么我就会报警告你强奸,手机里有你企图强奸的证据,到时候,我就把手机交给警察,不信警察不抓你。
牛二这才真正感觉到自己遇到了翠花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自己原本想狠狠地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倒是让她给治住了。牛二脑子里快速考虑着眼下该怎么办,此刻,他只是觉得晦气,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小看了翠花的智谋,便宜了那个老光棍许三枪了。牛二决定暂时先咽下这口窝囊气,想到这里,他缓和了一下口气,嬉笑着对翠花保证说,放心,今天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走出这块玉米地,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翠花说,这还不行,我不信你,你必须给我写下保证书我才能信你。牛二有点懵,反问翠花,你没弄错吧,我凭什么给你写保证书,是你偷人又不是我偷人,你要搞清楚。翠花说,现在谁偷人已经不很重要,重要的是到时候万一谁不小心传了出去,到了警察那里,警察更信谁的,这个保证书你必须回去给我补上,你不写的话,我迟早会去警察那里告发你。
牛二急于抽身,他对翠花说,这么的吧,就依你,回去后我写个保证书给你,但你也要给我一个保证,保证我是清白的,我的确也没有占你到的便宜,天地良心,你知道的。翠花听牛二这么一说,忍不住想笑,但她不能笑出声来。
太阳就要落山了,牛二非常沮丧地扛起草筐往家里赶,几只山羊肯定要饿坏了,眼下正眼巴巴地等着他的草料。
翠花和牛二是一前一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家的。
翠花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翠花都和没事人一样打着招呼。
当天晚上,牛二就接到了翠花打来的电话,提醒牛二明天一早把那个保证书送来。牛二不耐烦地小声骂了声婊子。
一个月后,不知道怎么搞的,村里开始疯传关于牛二和翠花在玉米地里亲嘴搂抱着滚雪球的事儿,这事传到了牛二耳朵里,牛二感觉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顾不了许多,怒气冲冲地在电话里把翠花骂了个狗血喷头,这还不算解恨,私下里又去找许三枪痛骂了一顿,逼问是不是许三枪背后捣的鬼,企图嫁祸于他。许三枪好烟好酒的招待了牛二,指天发誓,如果是他干的,天打雷劈。牛二琢磨着也是这么个理,怒气一下子消了许多,边吃边骂许三枪,翠花雪白的大奶子老子都没有口福摸摸,你个老不正经却尝了个鲜,王八犊子,还把人家给办了,你是人不?许三枪当着牛二的面抽自己的嘴巴子,边抽边骂自己不是人。牛二就笑了,说,男人嘛,裤裆里的那玩意不能白长,只不过你个老东西艳福不浅。
按辈分,翠花应该叫许三枪叔。许三枪自从和翠花在玉米地里苟合后,总是担心有一天会事情败露,整日整夜睡不着觉,人也一下子憔悴了许多。许三枪的侄子发现他的时候,许三枪已经于几天前突发心梗去世了。
翠花的丈夫春旺风言风语的听到翠花和牛二的事,顾不上好几个月的工钱还没结,马上坐火车跑了回来,进门劈头就责骂翠花败坏门风,简直就是娼妇。春旺喝醉了酒后还来到牛二家找牛二讨要说法,扯起牛二的衣领就是一顿暴揍,把牛二打的鼻青脸肿,牛二想分辨,一想到被翠花抢去的许三枪的手机里有翠花制造的企图强奸她的照片作为证据,牛二又感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牛二面对春旺,真是有苦难言,更为要命的是,许三枪强奸了翠花,眼下却要由自己顶雷,这份苦楚向谁诉说,又怎能说得清楚,牛二现在想死的心都有,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件事如果糊里糊涂,媳妇打算和他复婚的事就会彻底泡汤,他在村里就不会再混下去。
牛二几次下决心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春旺,他不希望春旺替别人戴着这样一顶绿帽子,更不情愿自己也莫名地戴上一顶绿帽子,他甚至想劝告春旺赶紧和翠花这个败家的娘们离婚,这样的女人实在可怕。然而,牛二没有这样的勇气,最重要的是自己即使怎么说都不能说的清楚,春旺压根儿也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任何辩解。
翠花面对春旺的责骂,索性一股脑地承认是牛二在玉米地里薅草时见色起意,但绝对没有让他得逞占到任何便宜。春旺就消了火气,开始半信半疑。春旺决定就让他们对质。牛二恨恨地斜视着翠花,翠花预料牛二不敢说出实情,因为保证书的内容是牛二按照翠花的意思写的,无论怎么百般抵赖,牛二都是错的,这点对翠花十分有利。
春旺在家呆了不几天,千里之外的工头一个电话把他召了回去。
翠花像往常一样平静地生活着,村里的闲言碎语也没有止住她的笑。村里的人们在笑话翠花的同时,也不免会多说几句,唉,男人在外长年打工,真是苦了女人了。
牛二步了许三枪的后尘,由于窝火加上窝囊,半年后因一次意外也离开了人世。直到临死,牛二也不会想到的是,村里传出牛二和翠花在玉米地里亲热的事,是被另一个叫大木的放羊人在不经意间看到的。
翠花依旧过着自己平静的生活,牛二的离去,使一切更加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