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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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泗耀

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正是因为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才形成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距离产生美。那是哲学家的屁话，距离只能产生距离，如果非要说距离能够产生美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比如，心与心间的默契，这也是一种境界。

三字经中就有这么几句，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心相远，说的就是做人的差距和道理。

今天是89级的老同学聚会，大厅里热闹非凡。晚7:30已过，大家都在翘首等待一位尊贵的客人，常务副市长云鹏飞。

本来，云副市长是要准时赶到这家酒店的。临出门，因为市政府大院里的上访群众还没有完全劝离，就耽搁了些时间。云副市长记得，去年的同学聚会，也是因为公事姗姗来迟，害的大家等他等了那么久，他就觉得很不好意思，一个劲地向大家道歉。面对云副市长的谦恭，同学们巴掌都拍红了，像迎接凯旋的英雄一样，列队欢迎云副市长的到来。

云副市长刚下车，秘书就压低声提醒他，时间只有半个多小时。

云副市长会意的一笑，径直朝大厅走去。

顷刻间，大厅里响起同去年一样热烈的掌声，只不过，这掌声听上去似乎比去年更加清脆。

昔日的老班长，也就是这次同学聚会的组织者任志强箭步迎上，紧握住云副市长的手，微笑着对视了一下，将云副市长安到了主桌的主宾位置。

云副市长微笑着摊开双手示意大家坐下，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同学们好，大家好！想你们呀！半小时后，我还有一个重要会议，我提议，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家庭、健康干杯！

大家知道云副市长日理万机，话音刚落，同学们争相向云副市长敬酒。云副市长主动走下桌来，一一同大家碰杯，一圈下来，大家发现，云副市长杯子里的酒只是沾了沾唇边，几乎没有动过。大家正在纳闷，云副市长也似乎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他对站在身旁的老班长、老同学任志强说，一切都在心里！然后话题一转，目光在人群中寻觅。老班长知道云副市长想要说些什么，就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云副市长的心紧揪了一下，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任志强说，唉，别提了，不到一年，同学就走了仨。一个突发重病，今年二月走的；一个做生意赔了，想不开，三个月前上吊了；一个企业破产倒闭，下岗失业了，家里负担重，上个月喝药了。

云副市长心情有些沉重，他回到主桌旁，他想给大家讲几句心里话。他最想讲的心里话就是叮嘱在座的每个人都要好好珍惜当下，好好地活着。云副市长环视着在座的每一位，他突然发现，一年不见，大家的鬓角几乎都染满了白霜。他看到前面的几桌，大都衣着光鲜，是一部分有一定身份、地位、职业也很不错的人。中间几桌听老班长刚才介绍，也都混的不错。云副市长的目光最后锁定了后两桌的同学。在他们当中，云副市长清晰地记得，他们从事的行当五花八门，有不少还是小商小贩，其中就有两位当年学习成绩很好，后来遭遇家庭变故中途辍学的同学，要不是出身不好，说不定，他们的前途也会一片光明，然而，命运却同他们开了个无情的玩笑。

云副市长逐一握住后两桌每个同学的手，这让被握住手的同学们心里异常温暖，有的甚至流出了激动的泪水。要知道，这可是副市长的手啊，要不是昔日曾经同学过，谁能这么幸福地能轻易握到副市长的手呢，一辈子也恐怕是做梦。

云副市长就要离开酒店了，大家突然意识到，云副市长好像一直没有来得及动筷子吃点什么。酒桌上除了几瓶普通的当地酒，菜肴也几乎以清淡的素菜为主，看上去，完全不像一桌桌宴席，倒像是普通农家的一顿素餐。早在几年前的第一次同学聚会，老班长任志强就和大家定下规矩，同学们聚在一起就是叙叙旧，加深加深感情。大家都凑份子钱，只要能表达意思就行，决不能铺张浪费，至今，这个规矩没有破过。

临别，云副市长又一个个和大家握手，老班长代表同学们当面递给云副市长一个信封。云副市长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叠的十分齐整的信纸，信纸里有两行字：同学情谊深似海，惟愿清廉做好官。在两行字的下面，紧接着是参与聚会的同学的签名，每个名字下面，都摁着鲜红的手印。

云副市长的眼角噙满了泪水，他知道这两句话的含意和这份签名的分量。他掏出属于自己应该掏的那份份子钱，郑重地交到老班长手里，什么也没有说。

目送云副市长走出酒店大门，大家的心情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沉重。

虽然官至副厅级，大家都觉得，云副市长一直以来都没有变，依然保留着二十几年前老同学的味道，这个味道，至真至纯，弥足珍贵，现在没有变，将来也许还不会变。

让大家更为津津乐道的是，这么些年来，云副市长为老百姓鞠躬尽瘁，办了不少实事、好事，解决了不少棘手的难题，口碑最好，是个好官。

大家都觉得自己和云副市长之间其实是没有任何距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