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人上

郭泗耀

李想干科员已足足六个年头。六年来，白加黑黑加白没日没夜忙工作，也没混上一官半职，失望之余更很恼火。媳妇如花忍不住埋怨，看把你憋屈的，辞职算了，再干下去也不会有啥出息。

李想不想辞职。尽管不止一次萌生过辞职的念头。李想是这么想的，在机关呆习惯了，一旦辞职，没什么合适的地方不说，更重要的是自己什么都不会，还不如在体制内好。每每想到这些，李想总是给自己打气，熬吧，婆婆都是由媳妇熬成的，面包也一定会有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在理想与现实中，李想选择了坚守。他决心要活出个人样，让媳妇如花瞧瞧，让周围所有的人瞧瞧，也让一些曾经瞧不起他现在依然没有瞧起他的人瞧瞧，他李想还是有理想、有抱负、有能力的。

媳妇如花开玩笑的问李想，都说你们汪乡长有个好色的毛病？李想一时没明白如花说这话的意思，剜了如花一眼，没再搭理她。如花依然嬉笑着挑逗李想，那次我有事去办公室找你，正巧在走廊里遇上你们汪乡长从厕所里出来，汪乡长想握我的手，我嫌脏，没接。说着，如花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李想一怔，问如花，你和我们汪乡长认识？如花说，汪乡长的表妹和我是同学也是要好的朋友，在汪乡长表妹家遇见过，要不，找汪乡长的表妹给他说说你的事。李想心中一喜，猛地亲了口如花，你怎么不早说？接下来，李想又有点怵头，汪乡长一向威严，说一不二，对下属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下边的人很难接近他。

如花对李想说，你要想往上爬，就得设法和领导多亲近，学会察言观色，必要时甚至不惜搭点本钱。更重要的是研究明白领导喜好什么，不怕领导要求高，就怕领导没爱好。如花诡秘地一笑，就说你们汪乡长吧，别看平时脸绷的紧，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其实色鬼一个，谁不知道？如果能抓住他好色这一点，投其所好，也许一个人的命运会就此改变。

李想叹了口气，很快像泄了气的皮球，自我解嘲说，你这句话和屁话没两样，我又不是乡长的女人。

一个下午，如花瞒着李想，约了汪乡长的表妹梧桐来到乡长办公室。汪乡长热情接待了如花和表妹梧桐。不一会儿，梧桐接了个电话有事先离开了，汪乡长接着和如花扯闲。汪乡长看如花的眼神有点热辣辣的，如花分明感觉到了，如花忽而羞怯地躲避忽而主动迎接着汪乡长热辣辣的游移的目光。扯着扯着，扯到正题上，汪乡长一个劲地夸赞李想是个好同志，年轻有为，任劳任怨，从没主动向组织上提过什么。如花就抢过话茬，娇嗔地对汪乡长说，李想当大头兵多年，乡长您看是不是有机会提携一下？汪乡长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顿了顿，郑重地说，组织上一定会认真考虑的，包在我身上。

如花起身告辞，把随身带来的东西往汪乡长办公桌上推了推，汪乡长就显得不高兴，对如花道，见外了不是，咱谁跟谁？都是一家人。说着，就一把握住了如花的手，把如花往里屋让。汪乡长的里屋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卧室，装修考究。如花说，汪乡长的卧室真气派，说不定金屋藏娇哩。汪乡长就打着哈哈说，藏的话，也只能是你。

如花明白乡长的意思，她在急速地想着退路，接下来，她知道乡长想要做些什么和将要发生什么。来找汪乡长之前，如花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如花的真实打算是，自己作为诱饵，诱使汪乡长上钩，办成自己想要办成的事，自己还不能吃亏。

汪乡长好像有点按捺不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如花凸出的双峰和娇美的脸蛋，如花只是笑着躲闪，终于按捺不住的汪乡长一下子把如花搂住心急火燎地扑在床上。如花使劲在汪乡长怀里挣扎，理智告诉她，无论汪乡长怎么折腾，底线绝不能突破，不能让他得逞。如花就对汪乡长说，看把你急的，大白天的，让人撞见，多不好，传出去，羞死人，让我咋活？

汪乡长在如花上边的时候，节骨眼上，李想进来送报告，李想见汪乡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犹豫了片刻，就想在门外等等或一会儿再来。蓦然间，他听到汪乡长的里间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越听越像媳妇如花的声音，李想就竖起耳朵使劲倾听了一下，他断定一定是媳妇如花在里面。登时，李想觉得血往上涌，扔下材料冲进了汪乡长办公室的里间卧室。

李想冲进来的时候，汪乡长刚解下腰带，如花从汪乡长下边一骨碌爬起来，飞快地朝李想使了个颜色，拉起李想就往外走，临近门口，如花一改刚才的神态，冲汪乡长压低声音诅咒了一句，流氓，禽兽，等着吧，我去告你，告你个强奸罪！

如花这么一说，汪乡长慌了神，边提裤子边示意如花坐下有话好好说。李想挣开媳妇如花的手，狠剜了汪乡长一眼，愤愤地跑出了汪乡长办公室。本来，看到刚才不该看到的一幕，李想的肺都要气炸了，那一刻，他真想狠狠地抽如花几个响亮的嘴巴，然后把汪乡长揍上一顿，一解夺妻之恨。李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觉得那样做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最直接的后果是，万一事情闹大了，汪乡长罢官不说，自己在乡里也呆不下去，媳妇如花的名声也会毁了，更重要的是，自己从此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李想用常人难以有的最大克制说服了自己，他决定先咽下这口恶气再说。

如花和李想没有大吵大闹，这多少出乎汪乡长预料。

汪乡长最大的担心是怕如花和李想去纪委检举揭发。其实汪乡长刚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预感到如花一定会不依不饶，最起码的，李想也会上来痛打他一顿，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见不得这种尴尬的场面，更何况，男人帽子的颜色往往还是由妻子决定的，汪乡长深知这一道理。想到这里，汪乡长为自己刚才的鲁莽后悔不迭，自言自语道，幸亏还没动真的，真悬！

一段时间来，如花和李想谁也不搭理谁，甚至私下里吵到离婚的地步。李想上班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干什么都好像心不在焉。汪乡长明里暗里一直在注意观察着李想的一举一动，汪乡长感觉自己好像亏欠了李想什么。汪乡长决定瞅准时机，一定要为李想做点什么。

办公会上，汪乡长主持研究人事调整问题。汪乡长率先提议综合科科员李想任计生办副主任，并当众说了李想的N个优点，着重谈了李想的工作作风、敬业精神，高度评价了李想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的工作态度。与会领导经过研究，一致通过了科员李想的任命问题。

几乎一蹶不振的李想又恢复了往昔的活力。看到李想振作起了精神，汪乡长打心里高兴，汪乡长敏锐地意识到，由于李想的克制，一场危机总算过去，汪乡长为自己的这一妙招兴奋不已。汪乡长决定找李想谈谈，汪乡长在和李想面对面谈话的时候，严肃中不乏亲切，说了很多鼓励李想的话，就让李想回去了。

这次谈话，汪乡长和李想谁也没主动提及那次不愉快的事件，压根儿好像什么没发生一样。李想只是讪笑，李想突然觉得汪乡长一下子并不那么令人讨厌恶心了，李想甚至觉得汪乡长有些亲切，两人之间的前嫌也一下子冰释了。

一年后，李想升任计生办主任。

升任计生办主任的李想有点扬眉吐气，在朋友同学面前总觉得出人头地了，再也不是过去的大头兵科员了。

不久，乡里换届，汪乡长成了乡党委书记。

李想紧接着调整职位，升任乡财政所所长。

成了乡财政所所长的李想官气十足，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当科员时，不少出力还不讨好，啥好处捞不着。职位越高，权力越大，好处越多，求他办事的人都成串地找上门来，这让李想很受用。李想再次感觉到，人在人上的滋味实在是爽！

两年半后，汪乡长升任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副县级），李想紧接着升任乡里分管计生、文教卫生的副乡长。每每听到人们和他打招呼时叫他李乡长，李想心里都要笑出蜜来，李想的目标是尽快去掉那个副字，李想觉得自己的这个目标似乎并不遥远。

现任乡长由于经济问题双轨后，上级考察任命李想为乡长，李想激动的心跳都加速了。媳妇如花敲着边鼓，戳了一下李想的额头，看把你得意的，熊样，当官了，别忘了老娘的功劳。

又两年后，由于现任党委书记退休，李想升任乡党委书记。李想的职位更高了，担子更重了，责任更大了。李想再次觉得自己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有劲，越活越有尊严，轿车也换成了新款帕萨特。

汪乡长升任县长的时候，李想调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常委），那年，李想41岁。汪县长就鼓励李想，有付出就会有回报，努力吧，好好干！

熟悉李想的人突然发现了这样一个规律，李想的每一步升迁都是伴随着汪县长的升迁而升迁。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和猜测，真看不出李想还真有来头，深藏不漏呀！

官至副县，李想再次享受到了人在人上的滋味，尽管那滋味在别人看来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