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 小葱 豆腐

郭泗耀

自小吃惯了农家的粗茶淡饭，口味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改得过来。

城里人有着城里人的生活习俗和饮食文化。乡下人有着乡下人的生活规律。一直以来，我把自己定义为一个“乡下人”，主要是认为自己的味蕾更加倾向于农村的烟火气，尤其喜欢煎饼、小葱、面酱、豆腐的味道，那是家乡的滋味。

小时候煎饼吃得多，白面蒸馍吃得少。那些清苦的日子，虽然我也赶上了一些，但比起父母以前所过得艰苦的生活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母亲除了种地，最主要的任务是料理一家四口人的生活。在我记忆深处，母亲经常做得一件事是摊煎饼。父亲忙着在外地教书顾不上家，显然在母亲摊煎饼时指望父亲烧鏊子是不可能的事。那时我还太小，母亲同样指望不上我帮忙烧火。下学回来，母亲除了让我照顾弟弟外，总是她一个人在灶间忙碌。即使大冬天里，母亲摊煎饼的时候，额头上也会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不时地在烫手的鏊子上滚动着面团，鏊子发出呲呲的声响，一团团白雾笼罩着她的面庞，看上去湿漉漉的。

我写着作业，照看着弟弟，弟弟不时地捣蛋，趁我不注意时偷偷地溜进灶间，扯着母亲的衣襟，嚷着让母亲给他叠煎饼吃。在我看来，母亲摊得煎饼很厚，像一层牛皮纸，我忍不住问母亲，煎饼为什么总是那么地厚呢？母亲便摊着煎饼边告诉我，和面团的时候，地瓜面掺得多了些，玉米面少了点。由于肚子饿，我也顾不上煎饼的厚薄了，索性狼吞虎咽起来。

母亲摊完煎饼之后，收拾妥当，也到了该做饭的时候。母亲会极麻利地从院子里拔一大把小葱，洗净后搁进竹篮里，接着将自制的豆瓣酱倒入碗中，再把事先切好的豆腐放入盘子，然后撒上葱花、香菜，滴几滴香油，淋上食醋，菜就算做好了。每顿饭，母亲总是先照顾我和弟弟，她会将几根碧绿的小葱蘸好面酱卷进煎饼，替我们夹进一些豆腐，看着我们吃。

小葱甜甜的，豆瓣酱香香的，豆腐白白嫩嫩的，味道好极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老家的庭院、房屋如今面临着拆迁，村里的人动迁到了镇上。周末的时候，我会拉着父母回老家看看。我知道他们对老家的思念，更不习惯于城里的生活，所以，利用周末拉着他们回老家一趟，哪怕逗留片刻也是对他们心灵的慰藉。

我看到灶间里依然支着的那盘老鏊子，经年未用如今已布满厚厚灰尘，灶膛里的柴火灰还在，隐隐地透出当年母亲摊煎饼时烟火缭绕的味道。

庭院里的几畦菜蔬长势很好，小葱碧绿，莴苣青翠欲滴，父母心里美美的。我也真的希望小院如果不拆迁该有多好，毕竟，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留下了我童年的梦，还有煎饼卷着小葱、豆腐的扑鼻香气，那是一种醉人的感觉。

趁着老家还在，庭院还在，菜畦还在，灶间还在，那盘铁鏊子也还在，下次再回老家的时候，我想请母亲再摊上那么几张煎饼。母亲乐呵呵地说，要摊煎饼只能是玉米面的了，往哪里再去找当年的地瓜面啊，那时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