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香椿

　         　郭泗耀

有一种树叫香椿树，农村人称它为“长寿树”或“发财树”。现在大部分的农村，几乎家家户户的庭院里或者房前屋后都会种上那么几棵这样的树。老一辈人更是对香椿树情有独钟、爱怜有加。

每年的三月下旬到五月，是掰香椿芽的好时节。如果赶在谷雨十几天前里掰，那时的香椿芽指多长，刚刚好的样子，看上去嫩嫩的、鲜鲜的，散发出十分清香的味道。往往这个时节掰的香椿芽成色最好，牙尖被太阳光一沐浴，便略显古铜色并透露着亮黄，懂行的人搭眼一瞧便可知这算得上是香椿芽中的上品。香椿芽具有清热解毒、健胃理气、润肤明目等功效。从营养学来说，香椿芽营养丰富，富含蛋白质及人体需要的微量原素等多种维生素，抗肿瘤、降血脂、降血糖、防治心脑血管疾病。

很多农家家中的香椿树种植的多了，自家吃是吃不完的，他们会将刚掰下的香椿芽码放齐整，然后用一条红线绳捆扎好，一斤一把或几斤一把，拿到村里的电商平台或集市上去售卖。第一茬掰的香椿芽往往会在电商平台上卖出一个好价钱，一斤香椿芽大抵能卖到七八十元。这么贵的价格，即使农家人自己也舍不得吃，他们想尽可能地多换点钱用来贴补家用，这也的确不失为一种致富的门路。

第二茬香椿芽的采摘往往会在第一茬掰过之后十天左右的时间，二茬不如头茬成色好，二茬的香椿芽这时在各种集市上售卖的最多，农民们叫做“大溜市”。意思是说，从香椿芽的成色、价格、品种上看，二茬的香椿芽已经有点不上“行市”，也只能在集市上“随大流”销售，购买者多是村民或者是部分城里人。因为城里并没有香椿树，城里人要想吃到鲜香、美味、便宜的香椿芽，很多人便会到农村的集贸市场上来买。

香椿芽的加工、制作也是有一定讲究的。农村人会经过一定的程序，把新鲜的香椿芽洗净、控水、晾晒之后，买来颗粒较大的盐巴，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大陶盆中铺上一层香椿芽，再撒上一把盐巴，然后再铺上一层，接着再撒上一层盐巴，这样循环往复多次，才开始轻轻地揉搓，尽可能地让盐巴和香椿芽亲密接触，几道工序下来，原先新鲜的香椿芽几乎变了颜色，从碧绿到清灰，老人们将它叫做“椿芽咸菜”。

现今的网络平台上、集市上当然也有卖这种“椿芽咸菜”的。城里人没耐心，大都也不会腌渍这种古法的椿芽咸菜。只要你的味蕾足够需要，你完全可以随便地到网上浏览一下，也可以到集市上去走一走，你想要的椿芽咸菜应有尽有，你都会买得到。

我老家院子里就有几棵香椿树，由于老家常年几乎没人居住，一棵原本长势很好的香椿树树干竟然枯死了，但是在它的周围却衍生出了五六棵小的香椿树。母亲在不无遗憾的同时，还惊喜于这几棵新冒出来的香椿树长势这么好。为了保护好这几棵香椿树，母亲显然上心了许多，只要一回到老家，便会认真地察看它们长得怎么样，她会给它们浇浇水、施施肥，盼着它们快点长高、长大。

新冒出的香椿树大概已经生长了三四个年头了，看上去也还挺有树形，枝枝杈杈也伸展开了许多，树冠算不得很大，但也扑棱开了身子，四五棵香椿树挤在一起，相互簇拥着身子，把中间枯死的老香椿树干围拢着，像极了孩子拥抱着年迈的母亲。令我惊奇的是，中间那株枯死的香椿树干上，竟然有一枝新绿绽放开来。

三月初的一天，拉着父母回老家，父母在老家小住了几天，这次回老家宅院，母亲的一项主要任务就是惦记着掰椿芽。母亲说，这四五棵小香椿树，少说也能掰上二十几斤，给你和弟弟分分，给城里的左邻右舍一点，自己留一点，大家都尝尝鲜。

我记得小时候帮母亲掰过椿芽，母亲用拴着钩子的长竹竿仰着头轻轻地去拧树上的椿芽，往往折腾上多半天，她忙得满脸冒汗，我在下面捡拾，觉得非常地有趣，掰椿芽的情景，至今烙在了记忆深处。现在又回到了家中，不过这次掰椿芽我没有再让母亲亲自去掰，她已经不是几十年前，如今她老了。我重新举起了那根长长的竹竿，学着母亲当年的样子去钩椿芽，母亲在地上捡拾，看上去满脸开心的样子。那天上午，母亲也用传统的方式腌渍了一些椿芽咸菜，回城的时候让我带上。母亲说，夏天喝凉面的时候，将椿芽咸菜、胡萝卜丁等改一下刀，细细的切碎成沫，淋上麻汁、蒜汁、食醋等，就会是上等的美味。

那天中午，母亲在老家用香椿芽炒了鸡蛋，拌了盘香椿豆腐，吃进嘴里，真的是香气扑鼻。

那是老家的滋味，更是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