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泗耀
对于西瓜,可以说情有独钟。至今,儿时“摘”瓜的一幕镂刻在脑海里,同西瓜的味道一起,久久挥之不去。
四十多年前,那时也就七八岁光景,刚上小学二年级,农村下午放学早,七月里的天气热得很。放了学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片西瓜地,这片西瓜地是邻居大爷家的。从他栽上瓜苗的那一刻起,我们一帮小孩便惦记上了他家的西瓜。每天上学下学往返数次都要经过路边他的那片西瓜地,我们就渴盼着秧苗快快地爬秧,快快地结出绿油油的大西瓜。
七十年代中末期,农村种植西瓜的家庭还不是很多,一个村中也难以找出两三户人家。所以,那个时候,西瓜对于人们还算是比较奢侈的,因而尤其对我们这些小孩子而言更是充满了无穷的诱惑。
因了一片西瓜地,我们那帮孩子每天都显得格外兴奋。有一天我们终于惊讶地发现,碧绿的藤蔓上开始结出了一个个小小的西瓜。刚长出的小西瓜毛茸茸的,煞是可爱,像乒乓球般的大小。一次放了学,我们十几个小朋友齐刷刷地钻进了邻居大爷家的西瓜地里,眼巴巴地瞅着他在瓜地里收拾秧苗、剔除杂草。邻居大爷对于我们小孩子们的好奇的提问,总是不厌其烦,耐心地答复着我们一个个看似幼稚的问题。邻居大爷说,等七月份瓜熟蒂落的时候,他请我们大家吃西瓜。小朋友们都很高兴,恨不得西瓜马上就能成熟,都不由得流下了哈喇子。
时间卷过了一天又一天的日子,一晃到了七月份,邻居大爷家的瓜地已经完全被一层翠绿色覆盖着,远远看去就像一块绿毡片似的,煞是养眼。当我们再次走进西瓜地的时候,我们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伏地的瓜秧底下,隐隐约约地探出一个个圆溜溜的大脑袋。先前我们看到的那层毛茸茸的东西不见了,这是我们平生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的真正的大西瓜,小伙伴们都按捺不住喜悦和兴奋。邻居大爷见状,冲着我们直乐,他告诉我们,再等个七八天月,西瓜就要成熟上市了,那个时候,他再请我们吃西瓜。邻居大爷的话我们算是记在了心里,每天上学放学仿佛都装着心事似的,做梦都梦见西瓜熟了,我们坐在瓜地里可劲地吃着西瓜,一个个撑的肚子像圆鼓鼓的皮球。
我们掰着指头算计着西瓜成熟的日子,有时候在课堂上也难免开小差心心念念着西瓜地和西瓜地里的圆滚滚的大西瓜。终于,在西瓜成熟前几天,我们几个小伙伴还是等不及了,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着趁着夜黑的时候去瓜地里偷瓜。萌生出这样一个念头,内心难免会十分忐忑,生怕被邻居大爷发现并被抓个正着,那样的话可就当真麻烦了。轻则被邻居大爷告诉家长,挨骂一顿自不必说,说不好还要被家长给揍上一顿。为了避免这种担心的情况出现,我们还是做了明确的分工。我负责统筹“偷瓜”的指挥,小明负责放哨,小强和小山、小武、小凡负责去瓜地里“摘”瓜。分工明确后,我们盼来了机会,眼瞅着邻居大爷离开瓜地的时候,我们下手了。大家一起在瓜地里捡着几个最大的西瓜“摘”了下来,于是交替着抱着西瓜来到了路旁的沟垄里,迫不及待地将西瓜用事先准备好的锯条锯开。锯开西瓜的一刹那,我们全都傻了眼,西瓜半生不熟的样子,那一刻,大家慌了神,吃吧,酸酸涩涩的没有滋味,不吃吧,这么大的西瓜扔了着实可惜。于是我一声令下,不能浪费,再难吃也得把瓜瓤吃下去。正在我们皱着眉头吃西瓜的时候,邻居大爷家的那条看护瓜地的大黄狗突然叫个不停。我预料到是邻居大爷回来了,于是大叫一声,带领着小伙伴们逃也似的飞离了沟垄。由于我最先发现了“敌情”,也跑在最前面,我还是逃脱了,跑在后面的小明、小凡还是被邻居大爷给逮住了。后来,这俩小子还是把我给“供”了出来,一致说是我带的头,是我带领他们来偷西瓜的。
家长们得知是我领着一帮小伙伴偷摘了邻居大爷家还没成熟的西瓜后,领着我们当面给邻居大爷道了歉,并表示按价赔偿。邻居大爷看上去没有生气的样子,他不仅没有接受家长们的赔偿,嘴里不停地说着一句话,“都还是孩子,好奇、淘气、调皮,几个西瓜算得了什么?不要再责怪孩子们了。”
西瓜成熟了,邻居大爷在一段时间里每天都几乎长在瓜地里,每天都有成熟的西瓜需要摘下来用地排车拉着去集市上、大街小巷里售卖。
为了补偿我们对邻居大爷的愧疚,我们一帮小朋友商议后决定帮着他去瓜地里干活,往地排车上搬运西瓜。在那段时间里,每天下午放学后,我们十几个人都会在瓜地里忙碌上一阵子。邻居大爷毫不吝啬地给我们打开西瓜吃,吃西瓜的时候,我们甚至很有些不好意思,禁不住想起前不久偷瓜时的情景。
在那年的夏天,我和小伙伴们没少在邻居大爷的瓜地里吃西瓜。邻居大爷说,你们帮助了我,我奖励你们吃西瓜也是应该的。趁着瓜还没有下去,希望你们天天放学后来瓜地里吃瓜。
升入三年级那年,邻居大爷没有再种植西瓜。据说,他种了一辈子的西瓜,种不动了,也老了,身体有毛病了。邻居大爷说,你们以后恐怕再也吃不到我种的西瓜了。
一年以后,邻居大爷去世了,我们每次上学放学路过昔日里那片瓜地的时候,再也看不见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色了。
我们想念那片西瓜地,也想念邻居大爷,想念他给我们吃的西瓜。如今,所有的想念都已化作了往事如烟,唯独小时候偷瓜的“糗事”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