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得三春晖

郭泗耀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唐朝诗人孟效的这首脍炙人口的《游子吟》，每次捧读，内心总会生出无限感慨。尤其最后两句更是体现出诗意精华，深刻地表述了对母亲的真挚的爱。

母亲这个字眼，对于我们每个人都有着浓浓的感情。从我们呱呱坠地那刻起，母亲就成为我们生命的“守护神”，心甘情愿、倾尽全力、穷尽一生的力量和能量用心呵护着我们，直到我们一天天长大成人，母亲却在岁月的磨砺中一天天羸弱，在变老的路上渐行渐远。

母亲老了，母亲的身躯看上去弱不禁风，不仅风霜蚀去了她的容颜，身体看上去消瘦许多，而且精神有些憔悴，行走的步履迟缓、蹒跚。每每看到母亲变老的样子，总有些隐隐不安。

在我儿时记忆中，母亲非常能干。家里种着几亩地，父亲忙于教学，侍弄庄稼的活计大都是母亲一人。每天，除了伺候我们爷仨一日三餐，母亲的大多时间都是在庄稼地里度过。母亲的辛劳和勤奋，换来的是庄稼的青枝绿叶和丰收丰硕。我们家的小麦、玉米、地瓜、谷子等作物，收获的时节产量总比别人家高一些，母亲就很欣慰，她感觉付出的努力没白费，换回的回报才多了一些。

母亲不识字，她只是一位普通且又传统的农村家庭妇女。在教育我和弟弟上学方面，她抓得很紧。为了给我和弟弟增加营养，她特意养了十几只鸡鸭，即使在生活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别人家都将鸡蛋鸭蛋鹅蛋拿到集市上售卖，母亲也没有。早餐中，我们的碗里总有一只鸡蛋卧着，母亲会看着我们吃进嘴里才放心。母亲说她不吃鸡蛋，我有些好奇。我曾问过母亲不止一次，你为什么不吃鸡蛋？鸡蛋那么好吃。我显然奇怪于母亲的说法，总以为母亲也许是吃过了，或许是吃腻了，后来的一件事改变了我对母亲的看法。一只煮鸡蛋破碎在锅里，母亲刷锅时，我意外地发现母亲小心地将破碎的那枚煮鸡蛋的碎屑捏进了嘴里。母亲不好意思的笑了，但她并没说什么，只是把完整的鸡蛋分别给了我们。

尽管那时家庭经济拮据，生活像大多数人家一样困难，母亲的精神却很乐观。父亲还是民办教师，工资每月三十几元，母亲会将这些钱合理的分割。一部分用于生活，购买必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一部分存起来，就是定期的那种。母亲说，再困难也得养成节俭和存款的习惯，生活中到处需要钱，你们上学要用钱，人情是事也需要打理，年底走亲串戚买东西也得花钱，赶上头疼脑热有病有灾闹个小毛病同样离不开钱。再说了，你们长大后说媳妇买房子照样得需要大把的钱，没钱的日子不好过，不节省着点过紧日子不行。母亲吃饭时即使掉下个馒头渣也会放进嘴里，如不是亲眼目睹，我不相信母亲竟然节俭到这种程度。母亲的身体力行和言传身教，从小使我们受到了教育，懂得了节约，养成了良好习惯，也使我们终生受益。即使到了后来，我们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餐桌上的这一好习惯也没丢掉，不仅我们注意节俭，儿子也受到了影响和熏陶。因为我们更加懂得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这是母亲以实际行动向我们明证的，这也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和无形的家风传承。

在我参加工作后的那些年里，由于是在工厂上班，每个夜班之后，骑着自行车疲惫地回到家里，母亲的牵挂和浓浓的爱意会从她慈祥的脸上尽显，她会算计着时间等到我差不多快要到家时给我准备一碗热乎乎的葱花炝锅鸡蛋面，吃进肚里，温暖的很。很多时候，母亲陪着我看着我吃饭，然后默默地收起碗筷去洗，好几次我甚至看到了母亲眼角噙着的泪滴。后来听父亲说，你母亲是看着你在工厂上班辛苦，尤其看不得你消瘦的样子，她心里会难受，又不能替你分担些什么。为了安慰母亲，每顿饭我都尽量多吃一些，我希望自己胖起来，一旦胖起来了，就说明我体质好，至少会减轻母亲对我的担忧和牵念。

一次上夜班，外面下着大雨，父亲说，要不别去上班了，赶紧给班上请个假。母亲看着我没有言语，她知道我的性格，即使天下着刀子我也会去上班。所以母亲当时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着我做出决定。我决定去上班的时候，母亲拿出了事先为我准备好的雨衣雨靴，母亲只是叮嘱我等雨小了再走。由于急于赶路，三十多里的路途雨天得需要两个小时，我就执意提前赶路上班。母亲帮我穿好雨衣，将事先准备好的吃的东西打包让我带着。一路上，我蹬着自行车，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好几次险些滑倒。可是一想起母亲送我出门时的那双有温度的眼睛，我浑身充满了力气。

结婚成家后有了孩子，母亲从此成为了我家的保姆”，而且是免费的保姆。母亲在城里帮我们照看孩子，一看就是几年。期间，母亲偶尔回家去，她也牵念着一个人在家里的父亲。那时父亲还没退休，又不会做饭，母亲担心父亲的身体。由于生活不规律，父亲还是明显的消瘦下来，母亲看上去很心疼又很无奈，只是絮絮叨叨地在电话里对父亲千叮万嘱，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

如今，还有几年我也到了即将退休的年纪，母亲却老了。母亲是为我们操劳而变老的。母亲的每一缕白发都见证着我们的每一步成长，也见证着她为这个大家庭的辛勤付出。

母亲现在住的房子是我家的另一套房子。房子在四楼，没有电梯，上下楼成为很大的问题。母亲一直为这事烦恼不已。母亲多次想回到乡下老家居住，可是，新农村建设的需要，原村需要搬迁，老宅周边也无了左邻右舍，目前老宅虽然还在，由于长期无人居住，院子里丛生着杂草。母亲每次回到老家，禁不住连声叹息，家虽在，却已是回不去的故乡。据说，春节过后房屋全部拆迁，村庄已经搬迁到镇上，诸多村庄合村并举。

母亲的心事，我深深懂得。我也正在考虑，是否为他们买一处低矮的楼房居住？母亲却说，等等再说吧，孙子就业了，也将很快需要在济南买房，到处都得花钱，有点钱攒着吧，给孩子买房留着。我提出为他们租房，他们暂时也没有同意，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后来，我又考虑再三，同母亲商量，等过段时间，我想把车库收拾、改造、装修一下让他们居住。母亲眼前一亮，有些激动地说，那敢情好，车库门前就是一处敞亮的院子，他们可以活动一下腿脚，那样就不用爬楼了！

父母眼下最大的“心事”就是他们感觉自己都上了年纪，爬楼成为一块很大的心病。我注意到了他们的情绪，同时也主动地跟他们进行了征求意见。虽然是车库，听上去住人可能不太好听，但改造一下是完全可以住人的。最为关键的是，父母喜欢，这能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思想顾虑。再说，很多小区也有不少是车库改造的老人的住房。只要孝心在，哪里都是家。

为人父母，一辈子把心血花在孩子们身上，父母之于我们，可以说是殚精竭力、任劳任怨、不求回报。

作为子女，我们亏欠父母的太多太多。我们之于父母，除了内疚，没有很好地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外，只剩下对他们的关爱、呵护与孝悌。

珍惜我们的父母，珍惜和守护这份亲情，多给予他们一些关爱，毕竟血浓于水。因为，有一天我们也将会老，成为现在的他们。只要父母幸福、健康、快乐，就是我们做子女的福报。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